第91章 你就像那冬天裏的一把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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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炎對那小乞丐招了招手讓她過來,“胡曉珊你認識嗎?”

    小乞丐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歪著腦袋不說話,隻麵無表情的盯著離炎。

    離炎笑笑,便給了她一兩銀子。

    那小乞丐立即回道:“她是我們老大,自然是認識的。”

    離炎頓時就陰測測的笑了。

    小三兒那話還真不是吹牛的,果真是京城裏隨便找個乞丐就能找到她。這說明他們人多勢眾,正中她下懷啊。

    離炎就非常慷慨大方的給了那個小乞丐一把散碎銀子,告訴她快快將他們老大胡曉珊找來,“你給她說,有個姓離名炎的女人,要找人砸場子,叫她趕緊帶著人過來助威。”

    離炎瞧著小乞丐的眼神兒時不時往那手中的銀子瞟,已沒怎麽聽她講話了。她莞爾一笑,就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腰,“你要記不住我的名字,把我長什麽樣兒給她說,她一準兒立馬就知道了。”

    離炎提著錢袋子在那小乞丐麵前晃了一晃,“小鬼頭,快去快回,重重有賞!”

    小乞丐做夢都沒想到今日討都不用討,就得了這麽多銀子。她一點頭,轉瞬之間就跑沒影兒了,心中隻想著,是不是待會兒還能得到更多?還姐妹們都有份兒!

    離炎仍是回到酒樓裏坐下,一言不發的開始吃飯吃菜。

    黃泉見狀,他不明所以,就緊抿著唇,冷著臉道:“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大將軍是我最尊敬的人,這口惡氣我們一定要為他出了。你可別要離開了皇宮,人就變慫了!”

    離炎在皇宮裏的名聲被後宮宮人們誇大其詞,黃泉此後在宮中行走,那些有名有地位的宮人都開始正眼看他了,就隻因他背後有個厲害的主子。

    那時黃泉才曉得,作為一個“惡名”在外的女人的跟班(狗腿子),真是好處多多。

    這女人的惡劣行徑應該發揚光大,走出皇宮,衝出大離國!

    離炎哈哈大笑,一伸手,就摸了把黃泉那張白裏透紅的臉蛋兒,“這不很明顯嗎?吃飽了,才好幹活兒啊。快吃快吃!這頓飯咱們可是給了銀子的,你千萬別浪費了。”

    很快,胡曉珊便帶著一大群乞丐敲鑼打鼓又敲著破碗和竹杠來了。

    那和豐酒樓的賈掌櫃望見外麵有乞丐在自家門口探頭探腦,又聚集喧鬧,她暗罵了句娘,便領著幾個小二要出去轟人。

    胡曉珊在酒樓外麵沒有見到離炎,就大搖大擺的走進店裏來,正好與那賈掌櫃迎頭碰上。

    賈掌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她一身補疤衣服,立時便將她的身份猜了七分準,直嚷嚷道:“喂喂,我們店不準進來要飯,你趕緊出去!”

    胡曉珊還算穿得幹淨整潔,可是即便這樣子也被這掌櫃看不起,她心中惱怒。

    她見離炎正在不遠處的一張桌子邊閑閑的坐著,那女人看見她,對她笑眯眯的招手,她便將擋路的掌櫃一把掀開,徑直向離炎走過去。

    胡曉珊一拍桌子,大著嗓門急切道:“我把我的手下全部都帶來了,要怎麽做,你趕緊放下話來吧!”

    “還好你今日來找我了。欠了你兩次人情,這段時日我撓心撓肺的睡不著。隻待今日就還了你的人情,好讓我日後都睡個好覺!”

    這酒樓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狗眼看人低的人太多了。

    聽了胡曉珊的話,離炎心中一動。

    沒有想到這胡曉珊嘴裏沒怎麽說過感謝她離炎的話,可她卻是已經深深的惦記在了心裏頭啊。

    離炎不禁好笑,戲言道:“你要這麽想,那我以後想要睡得更香,就專門找你欠人情去!讓別人不好過,我最愛幹這事兒了!”

    “啐!”胡曉珊與離炎日漸熟悉後,越來越不忿這女人的無賴行為。

    “哈哈哈哈……”

    兩人兀自訴說著相見歡,可大堂裏已經有客人開始捂鼻子,又不住搖頭,顯見酒樓外麵的乞丐已經令店裏的客人不滿意了。

    賈掌櫃一會兒看看門口,一會兒看看胡離二人,她一臉莫名。

    猶豫了下,她還是走到離炎和胡曉珊麵前一鞠。她麵上裝得恭敬,嘴裏卻陰陽怪氣道,“兩位客官,外麵是你們的……隨從麽?咳咳,若與二位有關,能否讓她們離遠點啊?咱們這正開門做生意呢。”

    離炎看了她一眼,冷哼了聲,並未搭理。

    這女人之前將堂堂正五品的衛千戶黑蓮,管著一千號人的驍騎衛的統帥,說成是林府的下人。此刻她雖然語氣隱有鄙夷,也比之之前對待林顯要客氣得多。可見,她真是要故意羞辱林顯的。

    離炎站起身來,推著胡曉珊往外走去,激動的說道:“走走走,先帶我去見識見識你那江湖第一大幫派的威風。”

    離炎走到酒樓門口,外麵已經圍了好些看熱鬧的百姓。

    她往四周掃了一圈兒,隻見二三十來個乞丐正歪歪扭扭的圍站在大門外的街上,男女老少都有。有幾個年輕點的正毫無章法的將那破鑼爛鼓敲打個不停,吵得周圍一圈兒人捂住了耳朵,直嚷嚷道吵死個人了。

    離炎不免有些失望。

    她往四周又再望了望,對胡曉珊疑惑道:“小三兒,不是說你的人全部都帶來了嗎?怎麽才這麽點人啊?還好些老弱病殘。”

    “這是京城,你以為遍地都是乞丐嗎?”

    “可是,我之前不是一出這門就看見了你們的人?”

    “這裏人多熱鬧,進出的要不是官老爺,要不就是有錢人,容易討得到錢啊。我說你這人腦子怎麽長的啊?”

    “胡曉珊!你再說一句試試?!”離炎挽起袖子,預備先跟胡曉珊幹一架再說。

    一直默默跟在離炎身邊的黃泉急忙拉住了她,同時奉送上一個無奈的白眼兒。

    這女人總是在關鍵時刻不在狀況。

    離炎放下手,不滿道:“我的意思是,你連老弱病殘都一並喊了來,你想讓我反欠你人情?你瞧我長得像那種連老弱病殘都不放過的人嗎?”

    “人多勢大。不是砸場子嗎?放心,砸東西又不是搬東西,不是多大的力氣活兒,一二十人就足夠了,其餘人等給我們壯勢即可。我還特意吩咐人找了些鑼鼓來,聲勢夠浩大吧?”

    “再說,有我在,一個頂仨,何況我們還來了這麽多人。”

    胡曉珊開始不耐的催促道:“我說肥女,別磨蹭了,要砸哪家場子你趕緊說!”

    ……

    賈掌櫃一直在離炎和胡曉珊身後偷覷情況,耳聽見她們兩人正在商量說要砸場子。

    初時,她還聽得暗自連翻白眼兒,直罵那兩人有病。

    要砸人場子都不是好人,竟然還在此刻關心來的手下有病有殘,何等虛偽?

    可漸漸的,她開始意識到不對頭了。

    幾十個乞丐圍在自家酒樓門前一直不走;有客人想要進樓來,他們攔著不放行;那兩人還時不時回頭將酒樓看上一眼……

    離炎還在說:“砸哪家你還不知道?人家嫌我們礙著他們做生意了,我跟你講,我就要他們家再不能開門做生意!”

    胡曉珊一點頭,“那我明白了。”

    這位賈掌櫃立時也明白了,今日是有人要來和豐酒樓尋釁滋事來了。

    她於是趕緊命令人出門去,一則去往自家主子那裏報信搬救兵,一則去往順天府衙門裏請官差。

    待到諸事交代完畢,賈掌櫃放下心來。

    她領著幾個小二走到門邊,又故意大咳幾聲,成功引得離炎和胡曉珊閉了口,紛紛轉身看向她。

    賈掌櫃抄著手,不客氣的說道:“我說兩位客官,若你們要在本店喝酒吃肉,那就裏邊請。若不是,還請兩位別堵在門口,莫要礙了本店的生意啊。”

    “嘖嘖,我今日就是要礙你們這家店的生意,怎樣?”離炎嗤笑一聲。

    賈掌櫃一噎,詰問道:“客官,你入得店來,我們一直好生招待於你,自問未曾怠慢過客官。你故意找茬兒,卻是為何?”

    “問得好!你們既然是開門做生意的,那將客人趕出去又是個什麽道理?”

    賈掌櫃以為是剛才她驅趕胡曉珊之事,便道:“我們和豐酒樓是高檔酒樓,有些客人不方便接待。”

    “既如此,那我也不與你囉嗦了。我瞧著你們就不是想要好生做生意的人,不如我就幫一下忙,關了這家店好了,省得我看著鬧心得很。”

    賈掌櫃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怒道:“你,你就是故意找茬兒!”

    她從未見過如此蠻橫霸道的人。

    “天子腳下,律法分明。你若是執意要尋釁滋事,本店已經著人去順天府衙門請官差老爺了。我勸你最好識相點,趕緊離開,莫要惹是生非的好!否則,官差將你等抓進牢裏,定要打個半死不活!”

    離炎皺了皺眉,對胡曉珊道:“聽見沒?我很擔心你這點人壓不住場子啊。”

    胡曉珊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離炎那句話,仿似終於向她扔了枝令箭。

    她便二話不說,隻對外麵那群乞丐一揮手。

    於是,那二三十個乞丐齊動作,開始賣力的發出刺耳的噪音來。

    有的敲鑼打鼓,有的拿出個破嗩呐巴拉巴拉的吹了起來,有的將手中的破碗破盆敲得乒乓作響,還有的將竹杠子直接就照著和豐酒樓的門窗一陣亂敲亂打……

    一時間,震天的喧囂聲吸引了許多愛看熱鬧的小老百姓。不一會兒,和豐酒樓門前便給圍得人山人海了。

    這跟潑皮無賴的行徑有何區別?這陣仗直把那賈掌櫃恨的隻能幹瞪眼。

    小二們原本躍躍欲試要去嗬斥,結果看到幾十個乞丐那一番動作,又見那門窗都快要被敲破了,他們便給嚇得又退進了門內去。

    離炎死死捂著耳朵,內心裏直感歎。

    這胡曉珊,這威助得可真是不嫌事大啊。

    離炎很滿意,便道:“小三兒吶,那就讓人先進去清場吧。”

    胡曉珊正要對乞丐們下令,離炎忽然阻止她道:“慢著!進去之後把口號喊起來,就說……嗯,大皇女要教訓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離炎可不想胡曉珊等人過後就被人收拾教訓,替她做了代罪羔羊。

    “大皇女?!”胡曉珊驚問道。

    “就是我。”

    “你……”胡曉珊的目光有些複雜。

    離炎並未注意到胡曉珊的神色,打著哈哈道:“江湖上有句話不是說,英雄不問出處麽?”

    胡曉珊看著離炎半晌,最後她往她身上擂了一拳頭,沒好氣道:“你算哪門子英雄?!英雄該當衝鋒陷陣,而不是指使我幹這幹那!”

    “哈哈哈哈……”

    胡曉珊也笑,“我最恨權貴之人,待會兒我可要叫他們可勁兒的嚷嚷,大皇女是惡霸,大皇女是暴徒,大皇女欺負人……”

    離炎仰天大笑,“盡管去盡管去,把我說得越壞越好啊。我如今嫌我的名聲不夠響亮,我要成為天下第一惡人。我要全長安城的人都知道,我離炎那撒,蠻橫、殘暴、囂張、十惡不赦、欺善怕惡……啊,不對!欺善怕惡不對,我就是惡人,他們該統統怕我才是!”

    胡曉珊輕輕一笑。

    她再不與離炎廢話,率先進樓去了。

    門口那一群乞丐們早聽見了離炎和胡曉珊的對話,此刻一看見老大打了手勢,他們立即跟著胡老大爭先恐後的蜂擁著進入了和豐酒樓。

    很快,裏麵傳來各種叫喊聲,直聽得離炎和黃泉樂不可支。

    “大皇女要打人啦,大家快跑啊!”

    “大皇女要砸樓啦,大家快跑啊!”

    “大皇女要砸鍋賣鐵啦,大家快跑啊!”

    “大皇女要關門打狗啦,大家快跑啊!”

    ……

    樓裏的客人原本因為外麵有乞丐圍著,不敢出來。此會兒乞丐們進去趕人,早巴不得離開這是非窩。

    隨著喊聲,很快,客人們爭先恐後的從樓中搶了出來。

    賬房先生也從店裏麵奔了出來。她抓著賈掌櫃的胳膊,哭喪著臉直呼道:“掌櫃的,好多客人都還沒有給飯錢啦!這可怎麽辦啊?”

    賈掌櫃急得額頭直冒汗:“這官差老爺怎麽還沒有來啊?這救兵呢?東家呢?要命了啊,今兒會賠得我傾家蕩產啊!”

    她指著門裏麵畏畏縮縮的小二,怒喝道:“你們一個個還躲著幹什麽?!不想吃飯啦?!還不去看看衙門那裏怎麽回事?官差走到哪裏了?還有東家,東家她人怎麽還沒有到啊?!”

    小二們便趕緊分頭跑了。

    和豐酒樓鬧出了這麽大的陣仗,它又是處於鬧市區。早在乞丐們圍著酒樓一直不走的時候,這事兒就傳到了和豐酒樓的東家耳中。

    該酒樓東家賈仁得了消息,立即就帶著一群惡仆氣勢洶洶的來了。她自己也還派了人再去衙門請官差的。

    賈仁到得酒樓,一眼就認出了離炎。

    這個賈仁,乃是二皇女離月手下一個心腹的親戚。她開的這個和豐酒樓,離月是占了四成幹股的。

    賈仁經常往離月那裏跑,怎會對這位大皇女沒有耳聞?遠遠的,賈仁也曾看見過離炎。

    這些依附著皇親國戚生存的商人們,對消息靈通得很。所以,賈仁自然曉得離炎在金鑾殿上幹出的事情。

    賈仁知道自己沒有勇氣去得罪這位霸王,轉而就去了皇宮。

    大宮女高狷得知來意,勸道:“賈老板,你去求二殿下也沒用。那個大皇女就是個惡棍,你跟她沒有道理可講。她那人誰都敢惹,所以,你自認倒黴吧。”

    賈仁不死心。

    哪裏知,離月見都不願見她。

    前陣子,王珺被女皇當庭說了砍頭的重話,這段時日她都很本分,怕給姑姑和自己招來災禍。

    加上,她一聽到是跟離炎有關的事情,就更加不想管了。若她真管,絕對會跟那女人鬧出驚天動地的大事情出來。

    沈心那事兒就是前例。

    賈仁見二皇女不理會自己,她便隻得躲在暗處做了縮頭烏龜。

    還有那順天府衙門的官差也是如此。

    和豐酒樓的人去官府告狀,那官老爺聽說和豐酒樓出事了。她是常在官場中混的人,一聽這事,以為這正好是她向二皇女表忠心的機會,於是她親自帶著手下趕來了。

    可她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呢,結果一路上不斷聽見有百姓們在傳,說是大皇女在和豐酒樓裏麵教訓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

    這位官老爺一聽,原來是和豐酒樓得罪了大皇女,才鬧的這一出。

    大皇女離炎丟了太女之位是事實,可是二皇女離月也並沒有因此而成為皇太女。所以,那太女之位會花落誰家尚不明朗。早站了隊,那不是跟自己的前程過不去嗎?

    於是,這位順天府的官老爺便趾高氣揚的來,然後灰溜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