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番外28·初代審神者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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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罪魁禍首也伏誅之後, 付喪神們就帶著自己的主人回去了——至於現世中的爛攤子……不是還有特刑部隊的幾人呢麽。
身為生活在現世的‘合作者’,這正是他們該出場的時候。
付喪神們抱好(主要是三日月)主人,撿起那些恢複刀劍狀態的‘被盜付喪神’,非常幹脆的就同三位特刑隊員告別了。
罪魁禍首已死, 這裏的結界也不複存在。他們的行動自是不再受到限製。
“……這就完了?”
目送一行人真的仿若神靈一般的在自己麵前離去,禦子柴笑太一捂額頭, “糟了, 他們走了, 我們要怎麽交代?”
隻留下一具無頭屍體,這讓他們回去怎麽寫述職報告。說就是這一個人策劃了這一係列事件, 造成了這一場動亂?
鬼信啊?
“也沒辦法呀, 我們也找不到他們了。”曾經同穀雨‘共患難’的秀美青年拍了拍自家隊長的肩膀, “就當是……一場夢吧。”
一場曾經沒有過,今後也不會再有的夢。
“可是怎麽寫述職報告的問題, 還是沒有解決啊。”耿直的藤堂羽紗希點破了好不容易被另外兩人刻意遺忘掉的東西。
“小兔子。”(注1)
禦子柴笑太和式部清壽一左一右同時把手放到了藤堂羽紗希的肩膀上:
“你知道麽, 你這麽誠實,會被打的。”
“……!?”
情商低破水平線的耿直青年一頭霧水的看著自己的兩位隊長。
“好了, 回去了回去了。”黑發青年抓了抓頭發, “既然是法務大臣的‘客人’,那還是交給法務大臣自己去頭痛吧。”
反正他們隻是些兵卒, 讓他們弄這種複雜的事情,太為難人了。
“不過我覺得我們現在還麵臨一個嚴肅的問題。”
“什麽?”
“我們……怎麽出去啊?”
進來的時候稀裏糊塗, 見洞就鑽見路就走的。現在麵臨一片狼藉和數不清的‘出路’, 他們身為人類又不能像之前那些自稱‘付喪神’的人一樣, 直接打開一個‘門’說走就走。
“噗……哈哈哈哈。”
見到抓狂的隊長和一臉茫然保持了沉默的藤堂羽紗希,式部清壽突然笑了起來。
“喂喂,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抱歉抱歉,我隻是覺得……”容貌秀美的青年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聲,“我隻是……隻是覺得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嗯?”
“我們隻是‘普通人’……這種感覺。”
劊子手、人偶、政府的走狗,這樣那樣的詞語雖然因為聽了太多而沒什麽感覺了,但像這樣感覺自己是‘普通人’,也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傻,我們本來就是‘普通人’啊。”
就算被人恐懼,被人厭惡,就算有著能戰勝大多數人的力量。他們始終也隻是有很多願望無法完成,很多遺憾無法彌補的‘普通人’。
“……也對。”
“好了,我們開始找回去的路吧。”
***
當穀雨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本丸的醫務室當中了。
因為醫務室的設備看起來太過專業,她一度以為自己是住到了醫院當中。床頭床邊放著各式各樣的電子儀器,手臂微微一動,就能察覺到手背上插著的輸液針,床邊的一型架子上掛著吊瓶。鼻腔一呼一吸之間滿滿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雖然住院不是好事,但見到這些,她其實是有些懷念的。也許回憶總是能將事情美化,以前那些住院的記憶,現在想想好像也挺值得跟人說上兩句的。
那個凶了她們家刀的女醫生,還有會踩著超過十厘米的細高跟,每一步都穩的像釘在地上一樣跑來醫院看她的涼子小姐。都是她想再說醫生‘謝謝’的好人。
感謝她們在她茫然不知前路的時候,給予她的關愛。
少女躺在床上,目視天花板發著呆。腦子裏漫無目的地回憶著許多小事。
“太好了,主人您醒了。”
“啊,主人醒來了?”
就在穀雨還在發呆的時候,‘病房’的被人從外麵打開,端著一盆溫水的平野藤四郎和端著藥物的堀川國廣一前一後開口。
聽到兩人的聲音,穀雨愣了一下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身來,轉過頭看向門口。
“啊……早安呀,平野、堀川。”
“已經是下午了哦。”
見到主人醒過來,鬆了一口氣的堀川笑著回應道:
“再過一會兒就是晚餐時間了,燭台切殿下精心準備的大餐,似乎可以準備起來了呢。”
主人還沒有醒的時候,本丸裏的大家都顯得沒精打采的——無論是享用美食,還是別的什麽都提不起勁兒來。
“主人,感覺還好麽?身上還有哪裏痛麽?”棕色短發的少年更加關心主人的身體狀況,雖然藥研哥已經說過主人沒事了,但看不到主人醒來,他始終是放心不下來。
“我睡了很久麽?”
“已經一周了,我去叫藥研哥來。”
平野藤四郎放下水盆,步伐情況的向外走去。
他一出去,主人醒來的消息就在整個本丸傳開了。不管平時是否親近主人,聽到這個消息,付喪神們總是鬆了口氣的。
沒一會兒,穀雨的床前就熱鬧了起來。
大大小小的腦袋湊在床邊,就算擠也沒有人願意離開。
“主……那個,主人,還痛的話,要說出來哦。”
“要坐起來麽?我幫您把,沒關係啦,我可喜歡照顧人了。”
“喂喂,你們擠到主人了。”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就算是平時話不算多的付喪神們,也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他們倒並非一定要得到主人的回應,更多的還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主人保持清醒。
主人好不容易醒來,他們實在是不想再看到呼吸微弱,緊閉雙眼躺在床上的主人了。
不會對著他們微笑,不會回應他們的呼喚。
這讓他們控製不住的想起那讓人絕望的百年。
幼稚也好,吵鬧也好。隻要主人能好好地看著他們,他們什麽都肯做的。
平時穩重大方,帶著家長屬性的付喪神們雖然沒有湊到床邊,卻也都在能看得到穀雨的地方或站或坐。偶爾同主人的視線對上的時候,就回以一個微笑。
“好了好了。”過了一會兒,藥研藤四郎站出來阻止了兄弟們和同伴們繼續吵鬧下去的勢頭,把被遺忘在旁邊的藥和水交給穀雨,“請先把藥吃了吧,吊完這一瓶水就不用再打點滴了。”
“燭台切殿下已經為您熬了肉粥,晚上,請和我們一起用餐吧。”
“好呀。”喝完藥,穀雨舔掉嘴角的水漬,突然就覺得有點餓了——算起來她也有一周沒有吃過東西了,嘴巴裏都沒味了。
“啊,對了。”又跟床邊的付喪神聊了好一會兒,少女才回過神來,想到害她‘睡’了一個星期的罪魁禍首。“七條那個……”
“已經解決了哦。”
同弟弟膝丸一左一右站在床邊的髭切聽到穀雨的聲音,輕飄飄的回應道,“徹徹底底的。”
“已經把人交給時之政府了?”
“嗯……大概吧。”把頭交上去了,大概也算是交給他們了吧。
隱去了一部分他覺得不重要的內容,髭切微微一笑,不再談論這件事。
“辛、辛苦了……”
穀雨有點羞愧的對著髭切說到。
這本來應該是她的工作才對,卻因為陷入昏迷的原因而需要本就肩負著戰鬥重任的付喪神們來完成。
自己本來就很無所事事了……
這樣子感覺真的好像那個什麽……對了,好像鹹魚一般了。
感覺自己作為主人真的是毫無作為,感覺需要好好反省一番。由於心思幾乎都放到了反省上,穀雨一時沒有注意到付喪神們之間的眉眼官司,也沒有注意到髭切話語中的漏洞。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大概要到某天時之政府的人來告知她才能真相大白了。
不過今天的穀雨肯定是不會知道了。
這一天的晚上,本丸的菜單是全粥宴+各式小菜。
由燭台切光忠精心烹飪的各式粥品和爽口小菜撫慰了穀雨空虛了一周的腸胃。雖然還是小小的有點饞,但也已經很滿足了。
尤其大家一起開開心心的,更是讓她胃口大開,如果不是有藥研藤四郎管控著,她可能會在三日月的勸喂下吃掉兩大碗粥。
雖然沒成功,但三日月宗近的這種行為還是成功的讓他又一次成了全本丸公敵——這種不顧主人健康的行為,就應該丟進火爐裏讓刀匠回爐再造才對。
吃完晚餐,大家又轉戰到正對著池塘的正廳,簇擁著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主人一起賞月。雖然本丸的月亮並非真正的月亮,但無論是對穀雨還是付喪神們來說,這並不是什麽需要在意的事情。
是不是真的月亮又怎麽樣呢?大家在‘賞月’就好了嘛。
怕甜點不好消化,付喪神們切了水果,榨了果汁放到外廊上。像自助一樣的排開擺放供人享用。
“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哦,狩獵之後,確實應該好好喝一杯。”身形最為高大的薙刀付喪神甕聲甕氣的說著。
“真是懷念啊,帥氣的戰鬥之後,享用美食和美酒什麽的。”燭台切光忠帶著些許懷念的說著,“下次來做點下酒菜好了——雖然主人不能喝酒,但是下酒菜還是吃一些的。”
“主人不能喝酒麽?”
“主人還沒有成年吧。”
“……說起來,主人未成年多久了?”
“喂!”
待到月亮升過樹梢,付喪神們開始三三兩兩的散去——雖然還很想再主人身邊待一會兒,但也該到主人休息的時間了。
然而就在穀雨也準備去睡覺的時候,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主人。”
一期一振走到穀雨麵前,俯身靠到她身邊:
“有件事,還需要您來決定。”
“誒?”少女眨了眨眼,一時沒想到現在有什麽是‘必須她做決定的事’。
“請您來一下這邊。”
一期一振引著穀雨穿過外廊,穿過兩三道廊道,來到了一間她之前沒有來過的房間。房間內一片漆黑,障子門也緊緊關閉著,看起來似乎沒有人在使用。
“這裏是?”
“這原本是一間空屋,現在被清理出來供給……他們使用。”不知何時走來的三日月宗近臉上掛著沒有溫度的微笑。帶著新月紋路的眼睛在月光下似乎閃著些許妖異的光芒。盡管穿著毛衣毛褲,看起來像是一副老爺爺的打扮,他的美貌卻依然懾人。
他不緊不慢的走到穀雨身旁,抬起手拉開了原本緊閉的障子門。明亮的月光越過幾人照進房間裏,盡管沒有燈光,穀雨還是看清了房間內的景象。
這間原本空蕩蕩的房間內,竟然坐滿了付喪神。
準確的說,是傷痕累累的付喪神。這些付喪神們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穀雨不算陌生的烏黑裂痕。
“這是……”
穀雨睜大了眼睛。
驚心動魄的裂痕蛛網一般的遍布付喪神們的身體,一點也不比之前那位‘五虎退’身上的少,甚至還帶著絲絲縷縷的黑氣。
察覺到房門被打開,原本就抱著警惕姿態坐著的付喪神們全都睜開了眼睛,許許多多雙眼睛,許許多多道視線直直的打在了穀雨身上。
“……”
“……”
穀雨說不出話來,被她注視著的付喪神們,也說不出話來。
“這些是之前被七條偷盜走的刀們,雖然還保留了付喪神的形態,但因為承受過被稱為‘虛化’的過程,靈體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侵蝕,所以……主人?”
聽到一起一陣的解說,穀雨猛地抓住障子門,咣的一聲將原本敞開的障子門關了起來。甚至因為用力過猛,身上的傷口都隱隱疼痛了起來。
“……主人?”
見穀雨仍然保持著拉住障子門的姿勢,一期一振不由關心的又喚了她一聲。
“抱歉,我不是針對你……隻是……”
隻是,不希望他們被這樣當麵評價,不希望這樣殘酷的話語。作用在同伴身上。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又輕輕的拉開了障子門,對著門內因她剛剛過激的舉動而驚異不定的付喪神們露出一個柔軟的微笑:
“那個……不好意思嚇到你們了,請安心在這裏修養吧。”說到這裏,她突然卡殼了,兩次張嘴都沒能再說出什麽安慰的話。
要怎麽安慰呢?
同情你們曾經遭遇的不幸?還是大包大攬的說以後一定沒問題的?
無論哪個,她都不覺得是一個好的回應。說不出好聽話語的少女,隻能幹巴巴的在再一次叮囑房間內的付喪神‘好好休息’之後,在自己的刀的陪伴下離開了這裏。然後徹夜未眠。
接著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頂著一雙熊貓眼風風火火的殺進了時之政府當中。
除了想知道時之政府對這些孩子的安排之外。更重要的還有這些孩子身上的傷,這些蛛網一樣的裂痕,有沒有辦法解決。就算困難也沒關係,隻要有希望就好——有付喪神在自己麵前消失這種事情,她已經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
雖然不能就這樣帶三日月出來嚇人,但穀雨還是帶上了看起來就很強壯的岩融和長曾彌虎徹,努力做出了‘超凶’、‘超不好惹’的姿態來對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施壓。
雖然不覺得他們會騙自己,但是……凶一點總是能起到威懾作用的嘛。
接待穀雨的,是近段時間來一直在同穀雨做對接的年輕男性。他似乎並不意外穀雨會傷都沒養好就突然跑過來。因此當穀雨一點禮貌都沒有的直接推開大門時,見到的是一個正對著自己‘土下座’的青年。
她急匆匆邁進來的腳甚至差點踩到他身上。
“……”
受到驚嚇的少女差點就忘了自己‘超凶’的設定,想要跟青年道歉。還好話到了舌尖還是被她吞了回去。
“出現這種事情,完全是我們內部的監察不利,請允許我用這種方式來表達我心中的愧疚和歉意。”
“……???”
少女在心底琢磨了一路的話術一個字還沒說出來,就全都失去了作用。
她隻能看著麵前保持土下座姿勢的青年,保持了不知所措的沉默——
對、對手不按理出牌,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