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方看起來歉意十足, 但為了保持‘我是來找茬’的凶相，穀雨忍住了打算‘坐下來’好好談的衝動，抿起嘴擺出了嚴肅凶惡的表情。雙手環胸站在男子麵前：

    “解釋。”

    她這次來, 就是要聽前因後果的。

    麵前‘土下座’的青年直起身來, 跪坐在穀雨麵前麵, 思考了幾秒之後開口說了起來：

    “這件事，還要從新付喪神誕生說起。”

    召喚刀劍付喪神並進行量產這件事, 對時之政府來說已經是滾瓜爛熟的技巧了。尤其最早一批也是資料最多的那批，基本可以說是可以讓其自行運作的流水線生產模式了，幾乎不再需要什麽多餘的人工。

    但新刀的誕生，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僅對刀的規格本身有嚴格的限定，對於刀本身的要求也很高, 又要有足夠的曆史還要有相應的名聲作為支撐。

    與此同時還要‘能成功召喚’, 並且‘能成功將付喪神進行量產’。對時之政府來說無論從技術還是別的什麽方麵, 都是極大的挑戰。

    但隨著戰場的增多，戰鬥力的擴張也迫在眉睫。新刀的開發無論如何都不能停止。然而一次次的失敗卻又一直在打擊著人們的信心。同時也讓一些人覺得, 這種傳統的方法完全就是在消耗時之政府現有的人力物力, 而並不是在增強時之政府的綜合實力。

    因此‘增強現有付喪神戰鬥力’和‘找到能替代付喪神戰鬥力’的呼聲也越來越高, 提案也一本一本的交。最終變成了三方角力, 誰也不肯認輸的無解狀態。

    穀雨見到的第一個人。那個瘦削的不像正常人的家夥，就是‘找到代替付喪神戰鬥力’的忠實擁護者, 也是核心研究人員之一。

    雖然人品不好說, 但他在‘術’的方麵還是有自己的獨到之處的。甚至七條所掌握的‘虛之召喚’, 他也是出了大力氣的。

    不過雖然說打算延續把付喪神當做戰鬥力, 並且要召喚新的付喪神的‘傳統派’、打算從增強付喪神現有戰鬥力方向下手的‘改革派’，還有想要找到代替付喪神的戰鬥力的‘革命派’私底下打的不可開交，彼此之前的對立幾乎進入了白熱化狀態。但大麵上都還是過得去的。

    真正讓這虛假的‘和平’消失的。還是穀雨這位‘初代審神者’的歸來。

    隨著她的歸來，原本除了必須任務之外都不怎麽出現的，隔離在時之政府管轄之外的這座本丸中的‘初代付喪神們’，也正式出現在人們的視線當中。

    傳統派歡欣鼓舞，改革派也因為穀雨名下的‘初代付喪神們’擁有比現代付喪神們更強的戰鬥力而感到高興——他們普遍擁有更強的戰鬥力，就證明了他們的研究方向是正確的，是可以實現的，他們需要的，隻是更多的時間和更多的研究方向。

    尤其那個與眾不同的‘五虎退’的存在，更是就仿佛給他們的研究道路上豎立了一座燈塔。

    ‘竟然還能這樣！’、‘還有這種操作！’

    等等等等。

    隻有想要找到能代替付喪神戰鬥力的‘維新派’，沒有從中得到一點好處。正相反，穀雨的存在，甚至還威脅到了他們的研究。

    ——如果付喪神們能變得更好更強，那他們的研究還有什麽用呢？

    他們為此感到的恐懼，甚至要遠多於他們原本的敵人——那些試圖改變曆史，毀滅人理的特殊存在。

    人理能被拯救一次，就有可能再被拯救第二次。想要毀滅人理的家夥們上一次沒能得逞，這一次也不一定能成功，但是因初代審神者帶來的影響，他們這些‘維新派’無疑是要被逼上絕路的。這才是對他們來說眼前最大的危機。

    沒有之一。

    因此，一些原本不被允許的試驗和研究項目，也被提上了日程。

    其中就包括‘虛’這最初由時之政府之外的七條家發現的惡靈中的異類。

    雖然原本‘付喪神’這個存在，也是有可能襲擊人類也有可能保護人類的‘中性’，但因為本體的‘刀劍’本身就被賦予過‘忠義’、‘守護’等對人類有益的屬性，所以一般來說就算刀對主人沒有什麽感覺（比如好感），也會因初始時候賦予的一些特性而正常的聽從主人的命令參與戰鬥。

    但虛，卻是徹徹底底的‘惡靈’。

    本性就是殺戮、吞噬、厭惡生靈的存在，是惡靈中的惡靈。

    越是高級，越是有強大的戰鬥力，對生靈的厭惡，和對殺戮的追求就越是強烈。但是他們數量龐大，產生條件也簡單。就算是普通的‘虛’也擁有超過人類的戰鬥力。雖然質上比不過付喪神，但是‘量’上，付喪神們卻是拍馬也追不上的。

    更重要的是，‘虛’不需要付喪神們那樣需要主人精細管理。一個審神者了不起也就隻能供給幾十把刀需要的靈力。（穀雨這種特例除外）但成百上千的虛，卻是隻要一個人來指揮就好了。

    潘多拉的盒子一但打開，就會把災厄之種傳播出去，哪怕人們發現不對再關上，也是為時已晚。當是指政府的決策者們察覺出問題，開始應急手段的時候，已經被新發現誘惑住的人們也已經回不來了。

    核心的幾人帶著研究成果出逃。雖然大部分後來都及時追了回來，但最重要的兩個人，還有他們的研究成果，卻是裏應外合的被帶到了七條家。成為了七條家的助力。

    七條家想要現世的霸權，那兩人需要有人支持他們繼續研究下去。雙方自然是一拍即合。接下來，因為這次的動蕩，時之政府中一部分人開始對穀雨這位百年前的英雄產生了質疑。

    在他們看來，穀雨出現之前的是指政府內部，固然也有摩擦，但大體上還是十分團結的。自從穀雨回來之後，就是爭執不斷，事故頻發。

    他們不否認穀雨的功績，卻也並不希望她這個破壞穩定的元素繼續待在這裏。

    “英雄，還是隻要留在紀念碑，還有人們的回憶當中就夠了。”

    隻是當時他們也還沒有什麽很好的辦法解決掉穀雨這個‘不安定元素’，再加上當時穀雨剛剛回來，對其他審神者們也能起到一個良性刺激的作用，這些人也就沒有直接跳出來。

    當然，沒有跳出來並不代表他們把這件事‘忘記了’，於是這一次‘付喪神偷盜’事故，隻派了穀雨一個人去解決的事件。

    偷盜者是需要處決的叛徒，解決者是讓他們感到棘手又不能動的存在——如果兩邊同歸於盡，那將是再完美不過的結局了。

    就算沒有同歸於盡，兩敗俱傷，或者其中一方勝利但元氣大傷，對他們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不趁著人‘病’，又怎麽能‘要人命’呢。

    隻是他們沒想到的是，七條家不僅熟練的掌握了召喚虛的術，還喪心病狂的研究出了‘付喪神虛化’的‘術’。

    知道三日月宗近帶著付喪神們闖入時之政府高層的辦公廳，直到髭切將七條的人頭扔到正巧過來開會的，已經退休的某位大人麵前。人們才意識到這件事真正的嚴重性。

    老大人勃然大怒，時之政府的中上層管理也因此大換血。很多平日裏處尊養優的領導人甚至被派去了最危險的前向戰場駐紮。

    “你們忘了人類是多麽艱難才活到今天的，我就送你們去重新回憶一下。”

    把人送走之前，老大人憤怒的這樣吼過。

    “……以上，就是事情的前因後果。”

    青年真誠的，毫無保留的把這幾乎能讓時之政府的形象毀於一旦的實情說了出來。

    他甚至做好了可能會被盛怒的穀雨首落的準備。甚至可以說，這次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接待穀雨的。

    然而聽到他這番話，穀雨的表情卻是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變化。

    說不悲傷，那是假的。

    但她也還不至於被這點事情，或者說這點背叛所擊垮。就像她自己曾經說過的，‘她的守護，才沒有那麽脆弱。’

    本就沒有想過會得到人們的崇敬或者誇獎，自然也就不會把某些人的詆毀放在心上。她追著立香小姐，還有許許多多英靈一起走的路，從來需要也不在乎別人怎麽評價。

    但在麵臨這樣的事實時候……還是會隱隱有些悲哀。

    在那麽多人拚了命才得到的‘和平’之中。總有那麽一群人，為了自己的喜好或者利害，而想要破壞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無論多少人拯救世界多少次，都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這件事，我知道了。”幾次深呼吸平複心情之後，少女垂下了眼眸，“還有另一件事，我需要你們給我一個答案。”

    “您說。”

    跪坐在她麵前的青年嚴肅的回應道。

    “那些經曆過虛化的付喪神，你們打算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