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太虛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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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青雲寨便是冬日裏數千人馬依舊幹的熱火朝天,朝氣蓬勃時,數千裏外的齊國國都臨淄,卻上下都彌漫著不安和蕭瑟之意。

    青州城秦、齊兩國的大戰慘烈非常,大將軍田旭用二十萬兵馬對陣秦武成候白元麾下的十八萬大軍,卻隻能勉強招架。

    青州城就好似一個絞肉機,每日都要消耗上萬條人命,來研磨血肉。

    無數的物資和新兵被送往前線,然而蒯家掀起的世家之亂,卻如同一把尖銳的刺刀,狠狠刺入了齊國的後腚……

    對於這件事,正在臨淄招了幾千流民的薑太虛極為氣憤。

    蒯家之患,他早就告訴過齊國朝廷。

    可是苟家和八大上中世家竟然維護蒯家,說什麽蒯家已被青雲寨霸淩欺辱,元氣大傷,且這次又被從那張赴青州作戰的名單上拿下,絕不會再生禍患。

    稷下學宮雖為齊國守護神,但學宮規矩,是嚴禁幹政。

    所以苟家等家族並不怕在這方麵得罪薑太虛,然後緊跟著,就是半壁江山烽火熊熊,形勢一下崩壞。

    生力兵和軍資因此受影響,本來在三國中最為富庶的齊國,居然因為後勤供給不上,導致田旭大將軍麾下大軍冬衣供給不上,軍糧差缺,最後居然連兵器軍械都不足了。

    秦卒戰力原本就當世第一,齊國靠財力和鋒利強大的兵器對峙,楚國靠強大的水軍對峙,如今齊國軍資不濟,連軍械都跟不上了,自然難擋秦軍悍勇。

    哪怕以田旭強大的指揮能力,依舊難以阻擋潰敗之勢。

    若非夫子尚在,總不至於亡國,齊國這會兒怕是人心早就散了……

    國如此,薑太虛自己亦如此。

    沒有真正操持過大局,臨到頭來,薑太虛才知道有多難。

    薑家有地,薑家有糧,當他拿出地和糧,收攏了三千流民開始按照青雲寨那一套來時,才發現許多事並不一樣。

    臨淄周圍的地和滄瀾山間完全是兩回事,都是熟透了的熟田,哪裏需要操勞?

    且薑太虛出手遲了些,薑家原先的佃農們已經將冬粟種上了,總不能再翻一波?

    水利同樣也都修的齊整,不需要再費力。

    也就安排三千人伐木建屋,可怎麽鼓勁,都看不出他們身上的朝氣……

    薑太虛是聰慧絕頂之人,稍加思索也就明白了緣由。

    青雲寨那些流民,都是真正家破人亡之輩,用某人的話來說,都是無產階級。

    他們無家可歸,青雲寨給他們吃的,給他們喝的和穿的,領著他們幹活,都是為了奔一條活路,他們自然拚命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而臨淄附近的流民……

    皇城腳下的乞丐心氣兒都要高三分。

    他們到臨淄來,隻是為了應付一冬,來年春隻要有機會還是要回家的,他們大多其實還有家,沒到家破人亡那一步。

    如今有個傻缺供他們吃喝用度,讓他們餓不死,那他們隻願這樣耗完這個冬季,等來年春時,還要回鄉謀出路呢。

    再者,流民們也不傻,總覺得這條路長不了……

    若說流民們隻是小事,薑太虛隨便使兩個手段,譬如設個獎勵什麽的,也就迎刃而解了,那麽他這般做法在世家內外引發的巨大爭議,讓事情隱隱有些失控了……

    薑太虛若隻是稷下學宮的首席弟子,那麽各大世家不會多說什麽,反而會敬著他,將他敬上神壇,要錢給錢,要地給地。

    可他還是大齊十二上上高門之首,薑家的嫡子嫡孫!

    一個如此清貴的世家子,卻做這等事,所為者何?

    薑太虛去青雲寨之事算不上絕密,青雲寨搞的那套“邪”教做派更瞞不過有心人。

    毫無疑問,青雲寨的做法是吸世家的血,要世家的命,來供養流民。

    一個山賊窩這樣做,臨淄世家在意的其實並不多,可薑太虛來做這套,就太嚇人了。

    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難免讓人不會多想!

    所以,重重阻力隨之而來。

    若說這些官麵上的壓力,薑太虛還能視若等閑,可薑家這十萬田畝原本的佃戶,一個個可憐加不敢流露在外的仇恨模樣,就讓薑太虛十分作難了……

    種種不順,讓他從青雲寨學到的水龍車、耬車和新式火窯等奇術,至今無用武之地。

    難,難,難!

    這些種種挫折,自然不能打敗薑太虛。

    他也知道,自己這邊的情況,和青雲寨那邊不同,需要因地製宜。

    隻要能給他一年時間,他一定能打下一個好開局!

    隻是……

    薑太虛站在田壟上,看著西斜的落日,忍不住歎息一聲。

    光彩奪目的容顏上,難掩憂色。

    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夫子經上穀城一戰,明麵上享有無窮尊榮。

    畢竟,他親手斃殺了北蒼聖薩滿忽查爾。

    一舉報了上回忽查爾東行帶來的恥辱,齊國君臣上下都大為振奮,也因此對於堅持完三國大戰極有信心。

    可是薑太虛心中卻充滿擔憂,夫子本就年事已高,高壽二百八十餘歲。

    若按正常軌跡,夫子還有十數年甚至二十年的高壽也說不準。

    但上穀城一戰,薑太虛看的分明,忽查爾最後一擊,夫子悉數承接,雖談不上重創,但也傷了元氣。

    對於一個垂垂老矣的人而言,這種傷害,就好比一位九十歲的普通老人,接了一錘之擊。

    回到學宮後,夫子就上了夫子山,不再露麵了。

    薑太虛不知道他的恩師還有多長時間,但肯定沒有十多年了。

    最壞的打算,便是沒有幾年了。

    那麽,他還有多久……

    聖道之路,已經不是簡單的武功那麽簡單。

    三大聖地的聖道相對簡單些,因為三大聖地的聖道,與國運相關。

    稷下學宮之仁德,黑冰台之嚴法,皇城司之王霸。

    每一代聖人成聖,必然是將各自的聖道,也就是能使得國運昌隆之道思慮通透了,才能最終破凡成聖。

    若是念頭不達,如何能越過最後一關?

    然而,薑太虛如今也隻不過剛剛穩定下高品宗師的境界,距離宗師巔峰尚且遙遠,更遑論最後一步?

    夫子,能給他留下這麽多時間嗎?

    若是夫子不在,哪怕最終扶持他走上夫子山,可薑太虛心中十分清楚,他坐不穩那個位置的。

    因為學宮長老院內的諸教諭,背後都有一個個龐大的家族。

    他想靠剝奪這些世家的根本田產來成就聖道,根本毫無可能。

    這是一個死局啊……

    “子淵,子淵!”

    正當薑太虛負手沉思時,遠遠有人跑來招呼著。

    薑太虛收回神思,看到來人不由神情一凝,待來人至前,微微躬身行禮道:“鄒先生,怎來這裏?”

    這是長老院的一名教授學員《禮》的教諭先生,鄒先生還禮罷,見薑太虛要請他入屋吃茶,忙道:“子淵,且莫多禮,快隨我回夫子山,夫子尋你,很急!”

    薑太虛聞言,心中如同掉下一塊巨石般,猛地一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