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催繳稅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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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八月中旬,王季陵告訴孟縈,郡衙的邸報上說邊關戰事吃緊,糧草缺乏,缺糧少衣。南方下雨,西北地區已經飄雪了。大夏國更是受災嚴重,嚴重缺少糧食。他們都打紅了眼,如果搶不到糧食,這個冬天肯定就過不去,不是凍死就是餓死,左右是個死,所以上了戰場都拚命衝,一時戰爭進入白熱化狀態。
就在西北戰局全麵廝殺的時候,北方的突厥人趁火打劫,駐守中衛的靖安候不停地發出求救信。女皇一聲令下,讓定國公安排人員馳援靖安候。
西北戰局本就吃緊,現在還要馳援中衛,分散兵力,兵力本就不足,現在更是捉襟見肘。但定國公還是安排自家二郎和三郎帶兵馳援,從後方襲擊突厥,讓他們首尾自顧不暇,自會放鬆對中衛同的進攻。
今年大曌也遭遇了大旱和蟲災,損失嚴重。女皇早做部署,比往年提前了一個半月催繳各地的稅糧。
七月底,女皇將八個皇子外加六個禦前得力之人派遣到十四個道州催討稅糧,除了最小的九皇子尚且年幼不出長安,其餘八個皇子全部都被派了出去。由他們臨時抓鬮決定去哪個道州。
女皇今年年屆四十有二,有一個正君,兩個貴君,四個側君,五個侍君,侍奴無數。她目前已生育皇子九人,並未誕下皇女。女皇自生下九皇子後,並未再有懷胎。如今九皇子已經5歲多了,女皇年齡漸長,生皇女的機會幾乎微乎其微。
女皇長姐順貞長公主,倒是育有一女,但郡主年齡不小也無女兒繼承公主府。如果女皇不能生下皇女,必然要從幾個皇子的女兒中,選一個作為皇太女培養。
如今朝中大臣蠢蠢欲動,各皇子拉幫結派,都期望自己的女兒能得女皇青眼。如今九位皇子,除了五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尚未婚配,其餘皇子均已嫁人育女,每位已婚皇子皆有一女,他們都希望母皇能看中自家女兒,選做皇太女,以期自家女郎將來能榮登大寶。
五皇子蕭瑾瑜為救女皇中奇毒後,女皇知他身體有恙,一直讓他靜養。這次如果不是情況危急,不好讓眾皇子心中憤憤不平,也不會讓他出京畿。
五皇子抓到山南東道的鬮,來之前他就聽說山南東道的硤州和澧州等地遭遇了蝗災,他想這次催糧有一場硬帳要打,還要和那些官場老油條周旋才能要到稅糧。他們還會趁著這次蝗災,沒受災的也說自己受災了,趁機發國難財。一想到那些油滑的官員,他都有些心煩。
臨行之前女皇讓他們以欽差大臣的身份代天子巡查災情,外加催討稅糧。拿到了權利,女皇也給他們加了壓力,讓每個人都立了軍令狀,如果完不成任務,雖不致死,但也會受罰。
出發前,五郎的父親謝正君召他到宮裏,給了他一塊如朕親臨的金牌,希望能幫到他。又給了他一塊魚符,憑此可召當地武置團兵一萬,用以自保。他又仔細交代自家兒郎要照看好自己的身體,無論出現什麽情況,首先要保全自己。他不希望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出任何意外。
五殿下提前安排部署自己的手下十八人分赴山南東道十八郡,快馬加鞭趕往山南東道,明察暗訪,提前獲得第一手資料,他自己則在明處按照正常速度趕往山南東道,以迷惑眾官員。
一路風雨兼程,不敢懈怠。五殿下途徑河南道時,看到河南災情嚴重,河南是產糧大省,一路上千裏沃野幾乎是變成一片焦土,再經雨水一衝刷,泥濘滿地。流民遍地走,他們一臉麻木,有的一路拖兒帶女北上長安,有的則往江南富庶之地乞討而去。
五皇子心裏感觸頗多,長安的世家貴族們每日醉生夢死,歌舞升平,絲毫不關心國家的安危,明知邊境危急,卻無動於衷。安知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如果這次催糧不順,邊關很可能就守不住了。
他也不知山南東道的境況如何,心裏雖憂慮,但麵上卻一派輕鬆自在。就這樣他的貼身侍從還是擔憂不已,唯恐他舊毒複發。勸慰道“殿下心急也不能不顧念自己的身體,如今您每日白天辦公,晚上又不能好好安眠,使用日一長,恐怕身體受不住。”
“車裏尚好,倒是你們騎馬辛苦,早些趕路,邊關將士比我們更辛苦。”
“可殿下您的身體……”
“不要再說了,走吧!行程耽誤不得。”
一路上,五殿下不斷收到屬下傳來的信息,對山南東道的受災情況有了全麵的了解。這次他直接前往山南東道首府襄州,看看那些官員們如何應對。
九月初五,五殿下抵達襄州,山南東道節度使李庚接待了五殿下蕭瑾瑜。
甫一見麵,李庚就開始哭窮,說整個山南東道都遭了春旱和蝗災,幾乎顆粒無收,急需國家開儲備糧倉放糧賑災。黜陟使陸大人在一旁配合,兩人一唱一和,好似整個山南東道都遭了極大的災荒。
隨後的接風宴也寒酸無比,若不是自己早就派下屬了解清楚了山南東道的情況,又見在座的陪同官員個個紅光滿麵,腦滿腸肥。他們平日裏吃著珍饈佳肴,今日為了做戲吃這些難吃的粗糧,個個都裝著好久沒吃飽飯的樣子,抻著脖子使勁兒將粗糧往嘴裏塞。這演技還真是感人,若不是他早已提前得知了真相,還真被李庚這廝欺騙了去。
五殿下帶著金麵具,坐在上首一言不發,看他們集體表演哭窮,看著他們抻著脖子難以下咽時,他在心裏暗笑不止。
李庚則從心底看不起這些嬌生慣養的皇子,認為他們不知民生疾苦、世道行情,隻知勾心鬥角、風花雪月,很好糊弄。隻要裝得像真的遭了災,反正糧食已經收割完,到底有沒有遭災他也不知道。然後再派人日夜跟隨監督,不讓他們接觸下麵的官員和百姓,自是無法了解外麵的情況。
李庚將五殿下安排在自己的居住的節度使府衙裏,派大量自己人手伺候監視。日常伺候倒是殷勤周到,可自接風宴之後,五殿下就舊疾複發閉門謝客,靜心休養,誰也不見了。就連李庚也隻是第二日在五殿下休息的房間隔著紗帳見了一麵。
蕭瑾瑜的隨從每日戰戰兢兢地躺在床上演著殿下,他自己則在第二夜過後就外出和屬下會合,前往避過蝗災的武陵郡征糧去了。
蕭瑾瑜和屬下喬裝打扮成一個商隊,秘密前往武陵。剛一到達武陵,就見到田間滿目蒼翠,高高的植被如同青紗帳,上麵已經結穗。低矮的絲苗也長得鬱鬱蔥蔥,一點也不像沿途一派蒼涼荒蕪,五郎不禁感慨武陵郡守治理有道。
下屬高義匯報道“主子,這些作物被老百姓稱之為玉米,是一種海外作物。三年前被王家船隊帶回武陵,又經孟家女郎試種,得到一百多萬斤種子後,今年第一次試種推廣。據孟家女郎匯報,這種作物產量極高,畝產超過千斤。雖是粗糧,但口感尚好,非常管飽,作為草料也極好。這些低矮的絲苗是土豆,也是王家船隊幾年前帶回,但一直沒有推廣開,三年前由孟家女郎育種種出後,教授農人種植,推廣開來,也是種產量極高的作物,畝產超過千斤,可做主食食用。”
“哪個王家?”
“長安承恩伯府王家,伯夫人二女兒是庶女,娶了崔家旁支庶子為側夫。崔家郎君極為能幹,憑著崔家的關係,自己組建船隊,在山南東道王家船隊已經是首屈一指了。王家二娘子的正夫趙大人是這武陵郡的郡丞。”
“嗯,孟家女郎又是誰?”
“孟家女郎名孟縈,是先孟神醫的外甥女。她隨父和離歸家後,在武陵郡定居。年十三,兩年前取得秀才功名。她極善農桑,王家帶回的海外作物基本全部交給她來種植。據說她曾從香料裏發現海外作物種子——黃瓜和草莓,冬日裏種植出來,並借此大賺了一筆。”
五殿下聽到孟縈這個名字覺得有些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思索一陣,實在想不起來,隻得作罷。
“這孟家女和王家是何關係?他們為何如此信任她,畢竟幾年前她還隻是個小孩子。”
“崔家郎君所出的王家庶子和孟家女郎是武陵書院的同窗,兩人相識數年,青梅竹馬,非常要好。王家帶回的新作物之前一直推廣不開,後經孟家女郎種植改良之後才逐漸推廣開來。孟家女郎不光善農桑,還善廚藝,各種新鮮作物到她手裏總能做出與眾不同的美味。”
“整個山南東道有不少州都遭受了蝗災,武陵郡又是如何避過蝗災的?”五殿下又問道。
“這個又要從孟家女郎說起,孟家女喜歡觀察各種昆蟲。幾乎每日都會在土裏挖一挖,察看蟲卵的變化,她發現地裏的蝗蟲蟲卵數量多、分布廣,這些蟲卵孵化後必會發生大麵積蝗災。她和王家四郎季陵關係非常好,就和他商量將此事匯報給王季陵父親趙郡丞。趙郡丞倒沒有不重視,而是帶著他們去找了李郡守。李郡守聽了孟家女的匯報之後,又親至田間查看蟲卵變化,果真如孟家女郎所說。他隨即就做出提前催繳稅糧的決定,督促全郡百姓提前收割。百姓們剛收割完,將稻穀收到穀倉不過兩三日就發生了大麵積蝗災,那些沒有及時收割的沼澤田被啃食殆盡。”
“這孟家女倒是個妙人兒,怎麽哪裏都有她的身影?”五殿下自言自語道。
高義搔了搔腦袋,憨憨地說道“屬下不知,屬下遠遠地見了那孟家女郎一眼,身量細長,至於長相,屬下沒好細看。”
“看來此行得會會此人,倒是個有意思的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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