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夢回前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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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郎君一邊要照看昏迷的女兒,和簡然一起商量藥方,另一邊還要抽出時間關注初生的嬰孩,忙得焦頭爛額。
八月二十五日傍晚,門房來報慧定大師到訪時,太郎君這才突然想起,慧定大師一定有辦法的,因為縈兒本就是他招過來的。
慧定大師帶著徒弟上登了孟府的門,這一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女皇耳中,她暗笑,寄夢是那麽好解的嗎?故弄玄虛的僧人也敢稱大師?
不管女皇作何想法,太郎君恭恭敬敬地迎了慧定大師進門。他知道慧定大師的醫術不淺,且他還會祝由術,縈娘能不能醒來,全靠慧定大師的指引了。
太郎君領著慧定大師去了清韻院,他先看了小虹霓和虹霽,笑道“兩位小公主福澤深厚,是天下蒼生之福。”
隨後,慧定大師和智心法師在院中見到了蕭瑾瑜、沈靈均、衛慎言、衛慎行、歐陽冉和黃簡然。
蕭瑾瑜和沈靈均知道慧定大師的厲害,也知道他身後智心法師的厲害,他們有些心虛,重生的經曆怕被他們看出。
慧定大師隻和他們說了一句“孟家娘子是你們的命定之人,你們有累世的姻緣。”
夜幕降臨之後,慧定大師表示要做一場法事,讓太郎君將那顆定魂珠找出來。
太郎君這才想起他好久都沒見到孟縈的定魂珠了,他連忙讓竹清去找那顆雙魚戲珠的金珠來。竹清卻說那顆珠子不見了,丟了三年多。
蕭瑾瑜見太郎君聽說金珠丟了之後沮喪不已。他想起孟縈救他的那個寒夜,他拿走孟縈的荷包,裏麵就有那麽一個雙魚戲珠的掛飾,他忙讓文喜去翻箱底。
很快,文喜就拿來了一個舊荷包,裏麵正是那個雙魚戲珠的掛飾。
慧定大師拿到那顆定魂金珠後,將它放到孟縈額前。他讓孟縈的六個夫郎一邊三個,趺坐在床兩側。將兩個嬰孩放到孟縈腳頭,一邊一個,又讓太郎君趺坐在孟縈的床頭。
三郎讓人將整個清韻院圍得水泄不通,不許放任何人進來,也不許任何人打攪大師做法。他直覺大師能喚醒娘子,因為娘子與他之間的感應告訴他,若是娘子再不醒來,也許就要永遠睡過去了。
慧定大師和智心法師這才開始焚香禱告,檀香香氣飄散,伴隨著兩位法師的祝禱經文,房裏的眾人陷入睡夢一般。
遠在西北營地的衛元朗,在營帳裏迅速進入了夢鄉。他夢到了他幼時在京中的事,夢見給皇子們當陪讀的日子,還夢到了他在京郊大營訓練的日子,那時年少輕狂,日子過得肆意張揚。
緊接著,他又夢見他告別母親,遠赴西北。他十六歲,第一次跟著父親上戰場,然後回來吐得一塌糊塗,夜裏還做了噩夢。
隨後,他又夢見了父親和叔父們戰死在西平郡,他領著二弟和三弟退守金城郡。那年整個大曌、匈奴和大夏都遭受了幹旱和蝗災,那個冬天又特別寒冷,士兵們既沒有果腹的糧草,也沒有取暖的寒衣和棉被。他們在金城郡艱難度日,人疲馬乏。
他們等啊等,一直都沒有等來兵部的糧草和軍需。他們就像一群被遺忘的人,困守愁城。
一開春,占據西平郡的大夏國戰神沙依古便領兵挺進金城郡,企圖攻下秦州,拿下長安。
他臨危受命,接下了父親和叔父們留下的重擔,在那般困難的環境下,女皇襲爵的聖旨送到了,卻沒有送來糧草和軍需。
隻是讓他一定要守住金城郡,伺機收服西平郡。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在大家都餓肚子的情況下,他自己都沒臉讓他們義無反顧地衝向戰場。
那時,金城郡民間幾乎都要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軍營也隻能每日開一次火,那些瘦弱的戰馬都被殺掉吃了,連馬皮都沒放過。每日一餐,讓戰士們哪來的戰鬥力。他與士兵們一樣,也是每日一餐。
接下來的戰鬥,他和沙依古在白銀關一戰。長期的半饑餓狀態,讓他的體能下降得厲害,精神狀態也不好。一個晃神,他竟然被沙依古斬殺馬下,他看著自己的頭顱滾落一旁,驚出了一身冷汗。
緊接著,他看見自己靈魂出竅了,飄蕩在空中。主將被斬,士氣低迷,白銀關迅速失守。
白銀關失守,金城郡告急。
戰報傳到長安,女皇震怒,派靖安候領兵前去支援。
正好這時,五皇子讓人從山南東道收集的糧草送到了金城郡,一時大大緩解了金城郡守城的壓力。
二郎和三郎蓄精養銳,幾個月後,在他們的苦戰之下,最終截殺了沙依古,給自己報了仇。
可他們並未被女皇記下軍功,就因為白銀關失守。很快二郎就被調離西北,領兵前往西南鎮壓土人暴動。
二郎到西南之後沒多久,就得了當地的冷熱病,又稱打擺子。那病來勢洶洶,忽冷忽熱,讓人痛苦萬分,二郎很快就瘦成了皮包骨。他在西南苦熬一年,最終死於冷熱病,可憐二郎出師未捷身先死。
接著他又看到三郎遭了靖安候府的暗算,身中毒箭,不治而亡。
衛家的軍隊迅速被靖安候接管,其中精銳備受打擊,幾近零落。還好這時,四郎挺身而出,收攏了衛家精銳殘部,領著他們去了西南,和二弟留下的人手匯合,此後駐守西南。
他的神魂飄蕩回到長安,看到女皇和京中權貴被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杜芳菲用福壽膏所控,完全淪為福壽膏的奴隸。
七皇子不忿三皇子夫婦綁架女皇的行為,聯合靖安候府、右相府和文宣公府與匈奴人勾結,引兵入關,西北的大夏國與靖安候府達成協議,大曌割讓秦州以西的土地,保證在匈奴人入關時,大夏不主動挑起戰爭。
那時的大曌,已經變得四分五裂,世家大族和權貴們放任自流,沉迷於福壽膏帶來的醉生夢死,而靖安候府、右相府和文宣公府的賣國行為,更激化了矛盾,各地節度使揭竿而起,各自為政。
他看到祖國壯麗山河戰火肆虐,民不聊生,整個北方幾乎是十室九空。
國難當前,皇子們卻仍然是兄弟鬩牆,皇室公子轉瞬淪為階下囚,他看到最尊貴的皇正君之子被人沉屍江底。
衛元朗看著癱瘓的蕭瑾瑜寒冬中,被扔進冰冷的江水裏,他雖想自救,卻因雙腿無力,根本無法上岸。他有心去救他,卻根本碰不到他。
他不忍相看,轉身去了四郎身邊。四郎雖被封為異姓王,可身上的擔子不輕。皇家人將收複失地,重回繁華長安的重擔都壓到了四郎身上。
在國難家仇、民族大義麵前,四郎真正挺起衛家兒郎的脊梁,義無反顧地奔赴北方戰場,那偏安一隅的小朝廷實在是毫無作為。四郎在前線作戰,還要自己籌備糧草軍需,其中耗費的是非一般心力。
好在很快,他便看到了歐陽冉,由他在後方幫四郎籌集軍費和糧草,那時的他仍是孑然一身。
在收複失地的過程中,他還看到了黃簡然,那時他是四郎軍中的首席太醫,他肩負起軍中救死扶傷的重任,三個孑然一身的人在戰火中竟然結成至交好友。
不過三人都是英年早逝,四郎收複長安之後,準備繼續向西挺進。
四郎的前半生,由父母兄弟照顧,兄長在的時候,他無憂無慮,在京中做紈絝公子哥兒,成日裏逗貓遛狗,好不快活。
待父母兄長相繼離世,他不得不擔當起振興衛家,收複祖國山河的重任。這些年他南征北戰,戰場上受傷是家常便飯。下了戰場還要操心軍務,勞心勞力,一直不得閑。
他遭受了無數的暗殺和猜忌,收複長安之後,稍鬆口氣,疾病便找了上來,他積勞成疾,病死在了西行進軍的路途中,衛家一門,滿門英烈徹底絕了嗣。
黃簡然在四郎死後,仍在軍中任職,戰爭中缺醫少藥,傷病過多,他勞累過度,猝死軍中。
歐陽冉繼續支持衛家軍,隻是那時的衛家軍已不是當初四郎手下的衛家軍。人心不足,貪得無厭,繼任者德不配位,讓歐陽冉起了退縮之意。由於四郎的死,讓他卷入軍中爭鬥,他倉皇出逃,途中死於風寒。
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衛慎初心如刀絞,痛得不能自已。他想要醒來,卻躺著不能動彈。
緊接著,夢中的景象一變。春日明媚,鳥語花香。他騎著白馬,帶著親衛隨從一路北上。遇到了勝日尋芳的小娘子,他們在河邊野炊……
“縈兒”,衛慎初在夢中叫出聲來。
再後來,暖冬來了,旱災來了,蝗災也來了。
隻有武陵郡和附近的郡縣巧妙地躲過了蝗災,然後在武陵郡郡守的安排下,加種了一茬玉米和土豆兩種高產作物,並在十月份獲得了豐收。
他則去了西北軍營,父親和叔父們再次死在守衛西平郡的戰役中。他依然帶著二弟、三弟退守金城郡,還是那個寒冷的冬天,糧草、軍需無著。
不過很快,五皇子蕭瑾瑜就派人送來了書信,讓他在金城郡母親河碼頭接船。他給他們送來了數百萬石的糧草,還送了過冬的棉衣以及大筆銀兩,他們過了一個吃飽穿暖的冬日。
他第一次見到了產量極高的玉米和土豆,它們既可以讓士兵食用,還可以喂養馬匹,那個冬天他們被養得兵強馬壯,精氣神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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