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渡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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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業昌終於找到了, 可他竟然被塞進這具軀殼裏。蕭玉頓時手足無措, 正想要做些什麽時,巨大的動靜把警衛引來了。
“怎麽回事?!”
警衛衝入門,蕭玉靈機一動, 大呼:“病人體征危險!我去找主治醫生!”
話音剛落,他轉身跑了。“簡靜”痛苦哀嚎,大叫著:“放開我!放我出去!”
哀嚎聲響且尖銳, 下了樓梯, 蕭玉依舊能聽見,他脫下白大褂塞進垃圾桶, 大步離開了醫院。
到半路,忽然有什麽東西落到他肩上, 他受驚輕抖,轉頭看去是貓兒。
司妍看出了他的慌張,心裏頓時起了不妙的預感,她什麽都沒問, 隻道:“我們先回家。”
家是個溫暖的字眼, 仿佛到家之後所有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即便解決不了也能有個地方躲, 但是如今家已經對蕭玉沒有作用了,他能感覺得到危險潛伏於四處,特別是那人說出“公子玉”的時候。
蕭玉一聲不悶地坐在沙發上,神色很凝重,司妍看出他不太對勁, 心裏大致有了個底。她跳到他的膝頭蜷成毛球,然後伸出粉嫩的小貓掌抵在他的指尖上。
“很棘手是嗎?”
司妍邊問邊甩著長茸茸的大尾巴,就像普通的小貓賣著萌。
蕭玉揚起笑,搖搖頭:“還好。”
他沒打算告訴她全部的事,想要減輕她的負擔,不過司妍與他共生千年,最細微的舉止都難逃她的眼,她知道蕭玉有事相瞞,對此很不滿意。
“你別把我想得太弱,再弱我們都是引魂使,不老不死,不生不滅。”
司妍說得很輕,但話語之間透出一定乾坤的氣勢。蕭玉自嘲地笑了起來,忽然之間發覺自己是有些小看她了,他所認識的姬四,是連父親都敢反抗的鐵女子。
“我找到林業昌了。”蕭玉說。“他在簡靜的身體裏。”
黑貓聽後兩隻眼瞪得滾圓,滿臉驚詫。“他是怎麽進去的?”
蕭玉耷肩。“我也不知道,所以明天我再去次。”
“不。”黑貓躍身跳下他膝頭。“夜長夢多,我們把事先理順了,等天黑再去。”
司妍說得不無道理,隻是如今線索太少,不知道哪裏是開始。蕭玉想說沈維哲,但細列幾個疑點之後又覺得起因不是他,黑貓扒拉起爪子沾上墨汁,在白紙上畫了許多個黑點,兩人經過一番沉思,不約而同地說出個名字:“錢小豪!”
錢小豪,他們的鄰居,一個剛畢業的失意大學生,當初錢小豪的死並沒引起他們的注意,可如今看來卻是個起始,所有無法解釋的事全在他之後。
世上有這麽多人,為何獨獨挑他呢?正當蕭玉與司妍想得入神,門鈴突兀地響起,尖銳且急促。他們兩個猶如驚夢,不由自主打個寒顫,緩過神後,蕭玉起身走到門前,透過貓眼正看到手捧蛋糕的馮薇薇。
司妍看到蕭玉擰起劍眉,似乎在糾結。她想了會兒,叼上塗滿墨汁的紙安靜地回到房裏。蕭玉轉頭沒見到她的影,於是就打消顧慮,把門打開了。
“噔噔噔噔~~我剛做的蛋糕。”
馮薇薇俏皮地歪著腦袋朝蕭玉做了個鬼臉。蕭玉忍俊不禁,打開門請她入內。
“唉呀,這個蛋糕做了好久呢,終於做成功了。”馮薇薇把漂亮的戚風蛋糕捧上,以眼示意。“來,吃吃看。”
蕭玉點頭,隨手拿了塊塞進嘴裏。
自從蕭玉幫馮薇薇打跑幾個流氓後,他們的關係就發生很微妙的變化,是朋友但又太親近,說是戀人卻不夠親密。蕭玉維持著這樣的平衡,是想打聽有關於沈維哲的事,而馮薇薇拚命想打破這平衡,目的在於要成為他的女朋友。她隔三岔五,打著各種借口來按門鈴,蕭玉並沒有回避。
“咦?你的貓呢?”
馮薇薇放好蛋糕就到處找尋蕭玉的愛寵,蕭玉從冰箱裏取出罐可樂放到她麵前,笑著說:“她躲起來了。”
馮薇薇煞有介事點點頭,說:“為了能適應小貓,我還特意去寵物店,結果貓毛過敏。”
說著,她不好意思地吐下舌。
蕭玉接不上話,此時此刻他想著錢小豪和林業昌,實在沒心情哄姑娘開心。
馮薇薇並未察覺他心情欠佳,依舊手舞足蹈地描述她去寵物店的經過,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女,想用可愛清純打動眼前人的心。
躲在臥室門後的黑貓看著馮薇薇的表演,心裏起了一絲厭惡,這厭惡沒來由,就是看著礙眼。她覺得自己的空間被另個女性占據了,無形之中添加束縛的枷鎖,她極力想擺脫。
司妍逃出臥室跳進草叢裏,沒有馮薇薇與蕭玉的身影,她覺得十分自在,可過了會兒她又無聊起來,想著就幹脆去醫院找簡靜。
平常進行任務時,司妍與蕭玉幾乎形影不離,如今蕭玉不在身邊,司妍不禁忐忑起來,就好像少了一道護身符。好在進入病房很順利,沒多久就找到簡靜。簡靜身邊圍了幾個警察像在進行詢問,而她遲鈍地坐著,猶如沒生命的木偶,直到病房裏的人全都離開,她才有長舒口氣,扶了下空空如也的鼻梁。
這個動作很像林業昌,司妍甚至能確定,呆在簡靜身體裏的魂魄就是那個話癆的。
司妍以爪子狠拍玻璃窗,終於引起“簡靜”的注意,她轉過頭看到黑貓即興奮又難過,連忙下地想來開窗,可剛邁開腿整個人似沒了骨頭,癱倒在地。
“簡靜”以胳脯肘支著地,艱難地挪到窗邊,然後使勁吃奶的力氣擰開窗把手。黑貓鑽過窗縫竄進病房,剛落到地上,一雙瘦如柴的手就伸了過來,顫抖著要把她抱懷裏。
“太好了,司掌櫃,你終於來了。”
沙啞的聲音聽起來像哭,司妍幾乎能看見林業昌這個倒黴蛋的痛苦表情,她不由長歎口氣,伸出粉嫩嫩的小爪輕拍他的額頭。
“好了,好了,終於找到你了,先別難過……”
林業昌大概是被困太久了,聽到司妍的聲音更是控製不住情緒,一百多歲的大男人哭得像孩子,可惜這副皮囊很不給麵子,嚎半天都不流一滴眼淚。
司妍以爪子扒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回床上去,林業昌花了五分鍾,方才挪到原處,而後十分困難地喝了口水又忍不住歎氣起來。
“這到怎麽回事?”
司妍放柔語氣,純粹出於關心,並非苛責於他。
林業昌無奈地搖起頭,“咯吱、咯吱”幾聲骨響後,他有氣無力地說出事情經過。
“還記得你記得你讓我去打聽沈維哲不?那天我去找上舊友並向他打聽沈維哲這個人,他說沈維哲早就在生死簿上了,不該活那麽久。那時候我想呀,鬼差也有疏漏不是?後來又聽舊友說,這段時日有些奇怪,道上多了很多迷路的魂。我聽完之後就想回來告訴你們了,哪知走到鎖魂林邊的時候從林子裏衝出一個東西,二話不說把我揪進去了。這林子可邪門了,我逛了好幾圈都出不去,好不容易找到個出口,然後……然後……我不記得了。”
緊要關頭,林業昌再次掉了鏈子,他低頭看著雙手,左邊掐下右邊掐下,喃喃說道:“我怎麽會進入這個身體裏?我明明是在林子裏。”
“別著急,再想想還記得什麽?”司妍把爪子搭在他的指尖上,很有耐心地問道。
林業昌閉眼苦思冥想,而後斷斷續續地說:“我記得有一個人同我說過話,還有我還記得幾個學生模樣的人……咦奇怪,這不是我……”
林業昌的記憶與簡靜的記憶混淆了,他有點分不清哪些是屬於他的,哪些是屬於原主人的。
司妍從中抓住了一條很重要線索,連忙追問:“仔細想想,還有什麽?”
林業昌絞盡腦汁,腦海裏的畫麵漸漸清晰起來,他看見簡靜不堪的過往,還有旅遊前後所發生後,他一點一點將其剝離,事無巨細地說了出來。
原來在此之前,簡靜與秦超已經發生不可描述的事情,他們保持著地下情,盡管這不是簡靜心甘情願的,但她害怕秦超告發,一起苦忍著。
“我覺得姓阮的已經發現我們的事了,唉,如果不是看在她有錢的份上,我才不願意上這頭豬。”
秦超一邊叼著煙一邊打著遊戲,在簡靜麵前抱怨。
“對了,我們去遠遊,正好能把她這事給結了。”
“結了?難道你要?”簡靜以為他要做很惡劣的事不由害怕起來。秦超回眸嘿嘿地笑了幾聲,說:“如果我告訴你,我找到個奇人能幫我飛黃騰達,你信不信?他說要集齊幾人去山裏吸靈氣,之後我定會心想事成。”
簡靜不信,秦超為證明自己帶她去了個地方。在簡靜的記憶裏,林業昌看到一座舊廟,廟堂後麵有間屋子。秦超先在屋中香爐裏燒了三炷香,沒過多久就有一個身穿長褂袍的老頭子出現。
林業昌看見這老頭,忍不住大呼一聲:“啊!沈維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