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傳奇是如何煉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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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侯的臉都綠了,他本來是想找蕭煜喝酒解悶訴訴苦,卻忘了人家現在跟他可不是一路人,已經拖家帶口了。喜歡網就上不過,他都已經來了,酒就必須要喝,更何況他也難得能喝到攝政王府的好酒。

    見蕭煜牽著樓半夏的手,魏侯不滿地哼哼:“你們倆就非得這麽刺激我這個孤家寡人?”

    樓半夏從蕭煜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卻沒有要回避的意思:“不介意我和蹭幾杯就吧?”其實,她是想蹭八卦。

    “有酒喝,當然不介意。”

    盛夏的夜晚也並沒有多少涼意,拂過的風都是熱的,讓人氣悶。

    三杯酒下肚,魏侯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哭唧唧地跟蕭煜和樓半夏訴苦。蕭煜一直麵無表情,內心毫無波瀾,樓半夏則配合地時不時點點頭,“嗯”幾聲表示回應。有了樓半夏的配合,魏侯更加來勁。半個時辰過後,魏侯已經從樓半夏對麵蹭到了樓半夏左手邊的位置,眼見著就要握住樓半夏的手了。

    蕭煜垂眸一聲咳,魏侯頓時收斂了,縮回了自己的手。

    “酒喝得差不多了,苦也聽你訴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魏侯一臉委屈:“蕭煜,你變了!以前我找你喝酒,你從來不會趕我走的!”

    蕭煜拉著樓半夏起身:“你要是想喝,可以繼續喝,恕不奉陪。”

    走了幾步,樓半夏回頭,果真看到魏侯一個人坐在亭中,抬頭看著天空中的星子,繼續喝酒。看起來,樓含煙這次回來,給魏侯帶來的影響不小。

    蕭煜倒是沒什麽擔心的樣子:“這家夥既然還能來找我喝酒,就說明問題不大。要是他跟隻鵪鶉似的躲在侯府裏不出來,那才是真的有問題。”樓半夏想了想,也的確是這麽個道理,遂不再將此事放在心上。

    第二日,臨近午時,樓半夏接到了姽畫的傳信,讓她趕緊回牽情閣一趟。看她的語氣,倒不像是出了什麽事,反而有點……興奮?

    等到她回了牽情閣,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昨天她還在和姽畫八卦的主人公,今日便出現在了牽情閣。被樓半夏稱為傳奇的樓含煙,在看到樓半夏的時候也恍惚了一瞬:“像,太像了。”

    樓半夏幾乎瞬間就明白了她在說什麽,她說的像,是介於樓半夏和她妹妹之間。樓含煙嫁去牧族的時候,樓家正是風頭無兩,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短短數年,樓家的血脈就隻剩她一人了。

    雖然回來之前已經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當真的麵對空蕩蕩的相府的時候,她還是難以抑製內心的悲慟。

    她來牽情閣,一是因為聽聞與蕭煜走得極近的煙琴公子與她妹妹長得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二是想知道相府慘遭滅門的真相。對於朝廷給出的流匪作亂,仇家尋仇,她並不相信。

    樓半夏淡淡地點了點頭,仿佛並不知道樓含煙的身份一般。

    樓含煙收斂了情緒,起身走到樓半夏身邊:“煙琴公子,久仰大名,久聞不如一見。本……我是樓含煙,曾經的相府大小姐。”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樓含煙並沒有說出自己當下的身份。

    “聖母今日來我牽情閣,有何貴幹?”樓半夏輕易點破了她的身份。

    樓含煙也不惱:“實不相瞞,我此次回來晏城,不隻是覲見陛下,也是為了找你。我樓家一夕之間滿門遭難,我想知道究竟是為什麽。”

    “關於這件事,不是早已有結論了嗎?”

    “我不信。”

    扔下一千金的金票,樓含煙便離開了牽情閣。當年之事,樓半夏自然知道是蕭煜所為,但這個結果若是告訴了樓含煙,後果不可預料。可是這樁交易在樓含煙放下金票的時候便已經達成,樓半夏若是撒謊,便算是違背了交易承諾。

    一時之間,樓半夏腦袋有些大。

    “實在不行,就實話告訴她唄。她一介女流,縱使做了牧族的聖母,也未必能鬧出什麽亂子來。”姽畫勸樓半夏。

    樓半夏撥開畢巧替她揉肩的手:“哪裏有這麽簡單,若是此事傳了出去,天燼的整個朝堂都會亂掉的。”

    聽書冷冷地開口:“牽絆於兒女情長,注定束手束腳難有作為,一世碌碌。”

    樓半夏一隻手撐著額頭,側過頭看聽書:“阿書,你就沒有什麽特別在乎的人嗎?”

    “怎麽沒有,阿棋不就是嗎?”姽畫笑道。

    姽畫本是一句調笑的話,聽書卻也沒有否認,因為他本就無法反駁。於他而言,良棋是親人,是夥伴,既像是他的孩子,又像是能夠相伴一生的知己好友。他願意為他遮風擋雨撐起一片天空,擋去所有危險和災難,而良棋隻需要永遠開心快樂;可出於理智,他又不得不鬆開自己的手,放他獨自去飛,去闖,直到他能夠獨當一麵,撐起靈師一族的未來。

    回到攝政王府,樓半夏將樓含煙的事情說了。蕭煜把玩著樓半夏柔若無骨的手,似乎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兒:“那就告訴她,樓家之所以被滅門,是因為樓家有通敵叛國之嫌疑。朝廷為維護國家之安穩,暗中派人斬草除根。這些都是事實,也不算是撒謊。”

    樓半夏微微一笑:“這話說起來冠冕堂皇,但樓含煙未必吃這一套。可能在她的眼裏,國家之安穩,未必有她的家人來得重要。”

    “那你就太小瞧樓含煙了,她和她妹妹可不一樣。”

    再見到樓含煙的時候,樓半夏便按照蕭煜所說的告訴了樓含煙。樓含煙冷靜得可怕,沉默了許久才開口:“我嫁到牧族去的時候,我爹都沒有來送我,我娘還是偷偷摸摸地來給我梳妝的。那個時候我倔強地不肯低頭,想著終有一日,我會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這麽多年來,我死撐著連封信都沒有送回來,實際上我一直關注著朝中的消息,首領還特地為我安排了人打聽樓家的情況。我聽說樓家被滅門的消息的時候,第一個反應是不相信。三個月,我整整用了三個月才接受了他們死去的事實,我慶幸著,至少我妹妹還活著。”

    那個時候,樓含煙的精神處於崩潰的邊緣,她想回來晏城,可她的身份不允許她如此隨意地回來,她隻能在千裏之外任由思緒沒日沒夜地翻滾,妹妹的消息幾乎成了她唯一的支撐。

    後來,她妹妹失蹤了,生死難測。

    所有人都以為,她會瘋狂,會崩潰。然而,恰恰相反,她一下子變得萬分冷靜,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你知道首領為什麽會死嗎,因為我知道,隻有他死了,我才有機會重新回到這裏。”樓含煙朱唇輕啟,吐出驚天秘辛,“我有兒子,我的兒子是牧族名正言順的下一任首領。而他年紀尚小,一切自然都離不開我這個聖母。可是現在,你竟然告訴我,我的親人死有餘辜。嗬嗬,我做的這一切多可笑!”

    賭上了自己的後半生,冒險殺死了自己的丈夫,樓含煙為的就是替自己的親人沉冤昭雪,找出真凶。可結果如此嘲諷,她又該如何處之?

    樓半夏替她倒了杯茶:“已經過去的事情都已無法改變,你需要的是忘記過去,活在當下,你該考慮的是未來。你的孩子是牧族的首領,你是牧族的聖母,整個牧族都成了你們的負擔。你已經失去過一次親人,還要再失去自己的子民嗎?”

    接到樓半夏的眼色,畢巧轉身從抽屜裏取出一枚長命鎖交與樓含煙:“這是阿琴祈過福的長命鎖,送給牧族的王,佑他長命百歲。”

    樓含煙驚訝地看向樓半夏:“這是……”

    “緣分一場,你便收下吧。”

    “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氣了。”對這個和妹妹長得極為相似的琴公子,樓含煙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樓半夏送她這枚長命鎖,並非因為什麽緣分、親近,而是愧疚。從一定角度,到相府被滅門為止,樓家一家或許並無通敵叛國之舉,蕭煜滅了樓家滿門,的確是過分了些。這個長命鎖是樓半夏特意準備的,隻要樓含煙的兒子命格裏沒有太出格的地方,這枚長命鎖足以讓他一生安康無虞。

    “這個女人,果真不簡單。”姽畫看著樓含煙的身影逐漸消失,感歎了一句。弱勢換了其他人,哪怕是男人,都未必能做到如此淡定。

    樓半夏推開窗,從窗口猶可看見樓含煙的身影,似乎有些虛晃。

    沒等樓半夏移開目光,樓含煙突然倒了下去,將她身邊的路人嚇得登時跑遠了些。街邊衝出一道人影,將樓含煙抱了起來。而在另一邊,也有一個男人,慢了一步,正是魏侯。

    “再怎麽堅強的人,總有不堪一擊的時候。”樓半夏不知在說樓含煙,還是在說黯然退場的魏侯。

    十天後,牧族的使者離開了晏城。儀仗隊伍經過牽情閣的時候,有人輕輕撩起了馬車的窗簾,好奇的稚嫩麵容,脖子上掛著一枚精致的長命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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