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西涼封玄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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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

    溫暖的燭光,給張氏蒼白憔悴的臉渡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張楚還坐在母親的床前,握著她老人家的手,源源不斷的給她輸送著血氣。

    知秋端了飯菜進來,放到的餐桌上,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身後將他的頭擁入懷中,輕輕幫他按壓太陽穴。

    “爺,您去睡會兒吧,您都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娘這兒妾身幫您守著。”

    張楚輕拍了拍她的皓腕:“我沒事,夜深了,你去睡吧,你還懷著孩子呢。”

    知秋的身子慢慢前傾,擁著他,將光潔的下巴擱到了他頭頂上:“不要緊的,孩兒肯定也想守著他祖母的。”

    張楚輕輕從鼻腔中噴出了一個“嗯”字兒。

    時光靜謐,一家四口相依相偎著……

    不知是“孩子”這兩個字刺激到了床上的張氏,還是“祖母”這兩個字刺激的到了她,張楚忽然感覺到老人家的手動了動。

    他連忙起身細看,發現老母親的雙眼在顫動……

    他轉身大步往門外行去,一邊走一邊大喊道:“來人啊,把大夫們都叫過來,快!”

    ……

    長發間插滿銀針的張氏,悠悠醒來,暗淡的雙眼無神的凝視著蚊帳頂端,久久沒有回過神了。

    張楚站在大夫們身後,看著母親醒過來,不敢出聲,唯恐驚到了剛剛從鬼門關回來的母親。

    過了好久,張氏才輕聲呼喚道:“楚兒。”

    “哎。”

    張楚一個箭步上前,擠開圍著母親的一幫庸醫,緊緊的握住母親的手:“娘,兒子在這兒。”

    張氏偏過頭,目光望著張楚,卻沒有焦距:“楚兒,娘剛剛好像看到你爹和你大哥了,他們就站在老宅門口,等著娘回家呢……”

    張楚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他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但一開口聲音卻帶上了哭腔:“娘,爹有大哥陪著呢,兒子隻有您了……”

    一聽到他的聲音,縱然那些被張楚羈押在張府,心頭對他有十二萬分不滿的老郎中們,都有些淚目。

    同時他們心中也在慶幸,老夫人都醒了,張楚總沒殺他們的理由了罷?

    沒等他們高興多久,張楚忽然橫抹了一把眼淚,站起來看著他們:“你們當中,誰醫術最好?”

    眾多老大夫心頭一驚,齊齊看向青花街永安堂的許大夫。

    許大夫大驚:你們這些老貨不地道啊!

    眾多老郎中目光陰險:都是你醫術不精惹出來的禍,這個鍋你不背誰背?

    張楚無視了他們那點眼神交流,這幾日他也算是看出來了,這些個錦天府裏的名醫,或許各自擅長的領域不一樣,但醫術卻都相差無幾,沒有太拔尖的,也沒有太昏庸的。

    “為感謝你們救醒我娘,我免費送你們一條消息:北蠻已經跨過永明關,不日將兵臨錦天府城下,你們自己想辦法逃命吧……這個消息,僅限你們知道,誰敢告訴不相關的人,自個兒掂量掂量自個的脖子,夠不夠硬。”

    “至於許大夫……”

    張楚看向一臉懵逼的許大夫,大喊道:“大熊!”

    “屬下在!”

    “派人去青花街,將許大夫一家老小接入府中,不日與我們一同南遷!”

    “是,楚爺!”

    這回,換成那些個老郎中一臉懵逼了。

    許大夫愣神了半晌,旋即狂喜:讓你們這些老貨甩鍋,這次甩砸了吧?

    ……

    李正趕在十五元宵當日,裹挾著一身逼人的血腥氣回了錦天府。

    沒人知道他殺了多少人。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次出去殺了多少人。

    但所有人都知道,離了張楚,這廝就是一個無法無天,老天爺都敢試著遞刀子,看能不能桶個窟窿的殺人狂魔!

    他回城,將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帶給張楚。

    四聯幫總舵。

    “什麽?你說玄北州邊界,已經被西涼鐵騎封鎖了?”

    張楚猛地站起來,厲聲問道。

    李正:“這是俺昨晚從一支走北飲郡和西涼州這條線的商隊那裏得來的消息,應當無誤。”

    張楚目光望向騾子,不顧張猛與楊長安在場,問道:“你為何沒收到消息?”

    騾子也知道,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麽,他的額頭一下子滲出了點點汗跡:“消息應該還在送往錦天府的路上……”

    李正點著頭給他解圍:“騾子手下的人肯定沒俺快,俺一得知這個消息就扔下大隊人馬往錦天府趕,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馬,才趕在今日城門關閉前進了錦天府。”

    張楚心亂如麻的背著雙手在大堂內徘徊。

    西涼州封鎖玄北州邊界,就如同釜底抽薪,徹底打亂了四聯幫的南遷計劃。

    同時,西涼州封鎖玄北州邊界,又從側麵證實了,北疆的局勢已經敗壞到州牧級的朝廷大員,都覺得玄北州已經控製不住局勢的地步!

    大離實行的是州牧製,九州州牧職權分開,相互沒有任何統屬關係。

    這種平級製度,最容易造成的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畢竟,沒有人會喜歡豬隊友……

    所以西涼州封鎖玄北州邊界,張楚是很意外,但仔細一思考,又覺得合情合理。

    “城裏的家眷還剩下多少?”

    張楚轉頭問騾子。

    騾子:“不多了,除了在座列位的家眷之外,不會超過一千人。”

    堂內六人是四聯幫的最高層,盯著他們的目光實在是太多,他們的家眷一動,郡衙立刻就會知道四聯幫想要南逃,到時候誰都走不掉!

    “城裏還剩下多少人?”

    張楚又問道。

    騾子想了想,回道:“三千左右,青龍堂和朱雀堂的弟兄差不多都已出城,現在城裏的,除了白虎堂和玄武堂的弟兄,其餘全是從區縣八舵集結到總舵的白虎堂係和玄武堂係弟兄,都是拿上刀就能砍人的好漢子!”

    坐在堂中一直沒開腔的楊長安聽聞此言,心頭不由翻起了一陣陣驚濤駭浪。

    西涼州的消息,羅大山為什麽該收到?

    還有,區縣八舵又是什麽東西?

    朱雀堂和青龍堂的人馬都撤出城了,四聯幫上哪兒去湊三千能打能殺的悍勇幫眾?

    為什麽我一點兒都不知道。

    難道我是個假的執法長老?

    他看向堂內的另外三位堂主,卻發現他們的臉上都沒有半分疑惑。

    顯然,這些事他們都知道!

    隻有他什麽都不知道!

    楊長安曾以為,他已經對四聯幫了如指掌!

    隻要張楚再出任何問題,他都能輕而易舉的取而代之,鳩占鵲巢掌控四聯幫!

    但直到此刻,他才突然發現,自己對四聯幫一無所知……

    “第一批出城家眷走到哪裏了?”

    張楚現在沒功夫去管楊長安複雜的心路曆程,又問了一個問題。

    騾子:“按行程來計算,第一批出城家眷已經行至北飲郡趙曲縣附近。”

    張楚徘徊的腳步猛地的一住,大喊道:“來人,取玄北州地圖來!”

    不多時,就有玄武堂弟兄將一張三尺見方的牛皮地圖和一張書案送到大堂內。

    堂內的六人上前,一起動手將牛皮地圖攤開。

    地圖當然不可能是那種帶經緯度的標準尺地圖,隻是一張標注了玄北州各郡府、縣城分布的簡略地圖。

    張楚看了看地圖。

    第一批撤出錦天府的四聯幫家眷們,已經走了過半的路程,若是西涼州沒有封鎖玄北州邊界,再行上六七日,就能進入西涼州境內了。

    但現在……

    張楚捏著下巴思量了一會兒,問道:“李正,把你這次去圍剿的那三個匪寨,標注出來。”

    李正依言拿起炭筆,在地圖上尋找了一會兒,畫出了三個圈圈。

    其中一個圈圈,距離趙曲縣很近,看距離,不過一兩日的路程。

    張楚看了看,沒急著把心頭的想法說出來,而是繼續問道:“這三個匪寨中,那個寨子的地勢最為險要?”

    山賊為了應對官府圍剿,通常都會把根據地選在易守難攻的地勢上,借地利來對抗官兵。

    李正想了想,伸手在地圖上一點。

    張楚看了一眼,正好就是離趙曲縣很近的那個圈圈。

    “說說這座山寨的具體情況?”

    張楚的眉頭舒展開來。

    李正不聰明,但也不蠢,張楚都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了,他哪還能不知道張楚的意思。

    他仔細回憶了一會兒那座匪寨的情況,慢慢說道:“那寨子建在一座大山的半山腰上,地勢很險要,周圍全是懸崖峭壁,隻有一條路可以上去,而且不好走,山寨也不大,就能住上二三百人,不過那座山上的樹很多,隻要人手足夠,修房子應該不難。”

    張楚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這座山寨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但在北蠻大軍退去之前,玄北州任何城市都不安全,甚至可以說是人越多、規模越大的城市,就越危險。

    他們這次占了血影衛消息靈通的先機,趕在北蠻大軍進入武定郡之前,把人都撤出去了。

    下一次,可能就沒這麽好的機會了。

    張楚舉棋不定的思量了半晌,突然一拳砸在了趙曲縣旁邊那個圈圈上:“騾子,立刻派人傳令路上的所有人,都向這裏進發。”

    “抵達後,沿途護送的所有四堂人馬,都去北飲郡的郡府,先試試能不能直從北飲郡的糧店購糧,若是北飲郡購不了,就按照我們上次籌措糧食的辦法,從北飲郡各縣買……能買就買,買不了,就算是喬裝成土匪搶,也至少也給我搶到一百萬斤糧食!”

    “此外,各家都收拾好行李、準備馬車,隨時等候我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