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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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可愛你的訂購數量不夠, 請補訂, 謝謝!  別看金二一路上咋咋呼呼、渾不拿自己當外人的, 可看到宇文睿的時候, 他倒規矩起來了, 總算尋回了丁點兒貴介公子的教養。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卻還笑忒忒的。

    鬆開之前挎著楊謹的胳膊, 金二“噔噔噔”地朝著宇文睿緊走了兩步,接著就雙膝跪地,納頭便拜:“給您老人家拜早年了!”

    他一邊說著, 一邊“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

    楊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心說這是什麽問候法兒?

    宇文睿的嘴角也是抽了抽。她自從隱居江南之後,最最討厭這個“老人家”的稱呼, 無論是對她還是對景硯,嗯,尤其是對景硯。

    可當著楊謹的麵, 又能讓這小子怎麽稱呼呢?

    “你來了?”宇文睿沉聲道, “家裏都還好嗎?”

    金二依舊麵上掛著笑意, 仰著臉答道:“托您老人家的福,一切都好!”

    還說!還說!

    宇文睿的嘴角再次抽了抽,恨不得直接掌這小子的嘴:她才不過三十歲, 什麽……老人家!

    “你起來吧。”宇文睿淡淡道。

    她極想先打發了這小子,金二卻熱情滿滿地一把拉過了楊謹, 道:“我半路遇到我謹兄弟了!您說巧不巧?”

    楊謹被她拉扯著衣袖, 不知所措。

    卻聽金二絮絮又道:“一見到順子, 再看到我兄弟這張臉,我就知道是他……”

    楊謹年輕閱曆淺,尚未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意思,宇文睿卻嫌棄金二口無遮攔,搶先道:“行了!你先下去歇息吧!一路上也累了。”

    說罷,她轉向楊謹,道:“謹兒,你隨我來,有話與你說。”

    內室裏。

    楊謹拘束地坐在宇文睿與景硯的麵前,被兩個人同時注視著,這令她很有些局促不安。

    景硯見她這副模樣,再一想到她即將獨自麵對的情狀,心內大是不忍,又一軟,就想改了主意。

    宇文睿與她在一起多年,了解她的心思了解到了十成,不待她開口,當先問道:“謹兒,知道為什麽喚你來嗎?”

    楊謹茫然地搖了搖頭。她自忖沒做錯什麽事。難道是早上的事情敗露了嗎?看情形不像啊。

    對麵的兩位長輩鄭重其事的樣子,讓她更覺忐忑了。

    宇文睿想了想,道:“你過完年就十二歲了,不再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她頓了頓,又道:“所謂‘少年立常誌’,你心中可有什麽長大之後的誌向?”

    楊謹完全未想到會被問到這樣的問題。她的誌向,又是什麽呢?

    蹙著眉頭想了想,楊謹小聲道:“我想……長大了做個郎中,像婆婆那樣,可以醫治更多人的病。”

    宇文睿聞言,皺眉,這個“誌向”,可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想當郎中治病救人嘛,隨著藥婆婆繼續學醫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可在那深山之中,生活也忒苦了些,宇文睿心內也是不忍。

    “除了這個呢?”宇文睿又道。

    “除了這個?”楊謹低聲地重複著。心道這個誌向難道不好嗎?

    她猶豫地看了看坐在宇文睿身旁,亦是滿目期待的景硯,突的想起當日在山上麵具前輩殷殷的話語來——

    【好男兒當誌在四方!】

    她神情一凜。她雖不是男兒身,卻也極想看一看這大周的錦繡河山。尤其,她還記掛著去京中看看她的生母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呢。還有那位小時候仗義助她的恩人,紅姨說,受人滴水恩,當以湧泉報。

    “我還想……還想看遍大周的山山水水……”楊謹道。大概是覺得自己的這個誌向太過“不著邊際”了,說到最後,她頓沒了自信,連聲音都如蚊子哼哼一般。

    這個誌向……

    宇文睿眉峰一挑,很想讚一句“好誌向”,定了定神,點頭笑道:“這個誌向是極好的。隻是,我大周雖然強盛,但深山大川之中難免有毒蛇猛獸,教化不及的地方也少不得會有些宵小歹人什麽的。你覺得以你現在的武功見識,能應付得來嗎?”

    楊謹臉上一紅,瞬間聯想到了早上的事。她其實是極羨慕宇文睿的一身修為的。

    宇文睿於是趁熱打鐵道:“謹兒難道不想像我一樣武功高強,全天下沒幾個人敢欺負的嗎?”

    楊謹聽了這話,眼睛一亮。

    宇文睿暗笑,心忖小孩子家家的,果然好上道兒。

    景硯聽著這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對話,很是無語。

    宇文睿又道:“那我替謹兒選個好師父,好不好?這個人比我的武功還要高強,還是我的師姐,我們挽月山莊的武功就出自她同門。你隨著她習學,將來肯定比我的修為還要高!”

    楊謹越聽越有興致,心頭火熱熱的,急問道:“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宇文睿嫌棄地攤手,“拜師學藝,這樣鄭重的事,豈有拿來開玩笑的?”

    “那……這位前輩在哪兒?”楊謹問道。言下之意,恨不得馬上拜師才好。

    宇文睿沒想到她比自己的心情還要急切,笑道:“她啊,在北方。得等到過完了年,你才能見到她呢!”

    楊謹麵露失望,“哦”了一聲。

    她一團孩氣,全然不知將要麵對怎樣的環境的樣子,令景硯心中又是一陣不忍,不禁道:“謹兒,你可知道,到時候你拜了師父,就要時時刻刻隨在師父的身邊了?”

    楊謹眨了眨眼睛,思忖著隨在藥婆婆身邊的情景,點頭道:“知道。就像跟在藥婆婆身邊那般。”

    景硯深深地看著她:“到時候,你就得許多年都不能回家來了……”

    “誒?誰說不能回家了?難道拜了師父還賣給他們不成?連回家探親都不許了?”宇文睿在一旁急道。她生怕景硯一時的心軟打亂了自己的計劃。

    景硯恨恨地橫了宇文睿一眼。

    誰料,楊謹聽了她們的話,道:“你們放心,我會好好地隨在師父身邊,好好學武藝的……等我學成了,我就回來看你們!”

    她想了想,又道:“中間有機會,我也會回來看你們的!”

    景硯徹底無語了,心道你該是有多不惦記我們啊!果然是孩子長大了,心思多了,就養不住了嗎?

    如此一件關乎前程的大事,就這麽幾個來回,便被定了下來。

    自那日之後,楊謹隻要一想到即將見到比宇文睿的修為還要高的“高人”,且還能拜其為師,就心潮彭拜得久久無法平靜。甚至最初的幾晚,她躺在榻上,翻來覆去地興奮地怎麽也睡不著覺。

    我會成為一個武功修為特別特別高的人嗎?她怔怔地想。

    有那麽幾次,當她想這件事的時候,腦子中竟然莫名地跳出來一個問題:將來的某一日,我能打敗莊主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就被自己嚇了一跳。她怎麽能惦記著打敗莊主呢?

    然而,很快地,少年的心性就將這莫名其妙的想法壓了下去,她又為自己即將麵對的未來興奮起來了。

    也是從那一日起,楊謹再沒見過金二的人影,仿佛這個人在山莊中憑空消失了一般。

    楊謹覺得奇怪,卻沒敢向任何人提起過。

    她慢慢地長大了,她不再是曾經的那個懵然無知、身中奇毒的嬰孩兒。隨著年齡的增長,對於挽月山莊,她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

    比如,莊上的仆從稱景硯為“夫人”,這顯然是“莊主夫人”的意思。就是說,她是宇文睿這位“莊主”的夫人。可是,不是隻有男子的妻子才是“夫人”嗎?莊主是女子無疑啊。

    又比如,挽月山莊裏侍奉的男仆人,許多都是那種保養得極好的,根本就不像她見識過的那些粗獷漢子,一個個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他們的胡子都剃得極幹淨,根本看不出來的那種。楊謹猜想這應該是挽月山莊的規矩大,管得嚴吧。

    再比如,她也見過平常人家過年時候祭祖的樣子。無論是大家小戶,都要辟出專門的地方來,供奉祖宗。各家的祖宗有沒有畫像不一定,但必定是有牌位的。且那排位上名字的姓氏,必定是當家人的姓氏。然而,這事兒放在挽月山莊中——

    楊謹隨在宇文睿的身後,看著她撚了香,對著繁複華致的供案上的牌位拜了三拜,方將那香插.入牌位前的香爐內。而那牌位上隻簡簡單單地寫著兩個字:天地。

    大過年的,拜的不是祖宗,卻是天與地,這難道不夠奇怪嗎?楊謹心想。

    驀地,她呆住了,才意識到一個頂頂重要的問題:她竟然都不知道莊主姓什麽叫什麽!

    而且,似乎,她也沒機會弄清楚這件事。

    頓時,這座她從小已經習慣了其存在的偌大山莊,此刻在她的眼中,變得那樣神秘莫測。

    此時,恰有一名普通弟子路過,見到二人,恭敬地駐足、欠身打招呼:“孟師姐!”

    孟月嬋揚了揚下巴,淡淡地“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那弟子隨即走開了。

    孟月嬋忽的又衝楊謹高聲笑道:“楊小兄弟,你這包袱,我替你拿著吧!趕了這麽遠的路,累壞了吧?”

    楊謹不等回答呢,手裏一空,裝著衣衫的包袱就被孟月嬋挎在了肩頭。

    楊謹:“……”

    眼看那名普通弟子走遠了,四顧無人,孟月嬋忍不住又低聲問道:“你府上姓楊嗎?”

    楊謹被她幾次三番地追問,心道我都不知道我府上姓什麽。

    她不是個擅長言談的人,年紀又小,更談不上隨機應變的能耐,孟月嬋的問題她不知如何回答,隻能杵在原地,囁嚅著,很有些不知所措。

    孟月嬋是玄元派的掌門大弟子,在玄元派中除了師父、師娘,幾乎無人敢不恭敬她,無人敢無視她的問話。如今,卻遇到了個不知道什麽來路的悶葫蘆,她性子本有些急,這會兒快要按捺不住了。

    “你認識我家師母嗎?”孟月嬋急聲道。若非顧忌著楊謹的身份,她早就跳腳了。

    你家師母?

    楊謹一臉的茫然。

    你家師母又是哪一個?我連你家掌門師父都是頭一遭見到呢!

    想及此,楊謹驚得張大了嘴巴:她似乎發現了類似挽月山莊的情況!

    莊主是女子,莊主夫人亦是女子;掌門是女子,掌門夫人也是……女子嗎?

    楊謹愣愣地盯著孟月嬋,很想問問她:你說的“我家師母”,指的是掌門的……夫人吧?

    孟月嬋被楊謹呆傻的模樣氣得一個頭兩個大。虧她還當這個漂亮的小後生很合眼緣呢,原來是個傻子!

    可若是個傻子,師父為什麽收下他?

    孟月嬋細細回想之前在廳中師父的話語、神情,心中的疑惑更深。她打算暫且按下困惑不解,安頓下這個傻小子,再去自家師父那裏探口風。

    若按照她的真實想法,就這麽個傻子,這種資質,也就配住在莊外的別院中,幹點兒粗活什麽的;但她心裏落不確實,怕一步行錯再得罪了楊謹背後的人,遂想了想,道:“你暫時先住在前麵廊下的屋子裏,至於以後的安排,得等師父的示下。”

    楊謹初來乍到,哪裏知道這裏麵的門道兒?人家怎麽安排,她就怎麽住唄。

    隻不過,她心裏總是存著幾分忐忑的,糾結著,直到孟月嬋領她來到安排她住下的屋中,她才小心地問道:“孟……孟姐姐,我想……想求你件事……”

    孟月嬋眉一挑,微垂著頭,看著她才到自己胸口的腦袋瓜兒,冷聲道:“什麽事?”

    楊謹本就沒什麽自信,被她這麽冷言冷語的一問,心裏更打鼓了,小聲道:“我想……我想再見見送我來的那位申叔叔……你看,可不可以?”

    “你說你那個隨從?白白瘦瘦,沒長胡子的那個?”孟月嬋一想到申全的模樣,心中就一陣厭惡。她也是生於世家,幼時也見過到家中傳旨的宮人。她又向來自詡高貴,根本就不拿那些“伺候人”的宮人當人看。

    楊謹聽她言語,還有她不加遮掩的嫌惡,心中泛起一股子莫名的反感情緒,強壓下情緒應道:“是。那是我家的管家大叔。”

    孟月嬋心念一動,也不知想了些什麽,話鋒確實一轉,板起了臉:“楊小兄弟,你來玄元派,是做什麽來的?”

    不等楊謹回答,她搶著敘道:“是來學武藝的吧?既然是學武藝來了,就該做好吃苦的準備。要知道不苦不成才,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楊謹不明就裏地仰頭看著她。

    隻聽她又道:“學武藝,不止要吃得起苦,更得放得下往常的享樂日子。既然入了師門,就要一切以師門為第一,更要時時事事聽從師門中前輩、師兄、師姐的吩咐……”

    孟月嬋說著,腰杆一挺,驕傲道:“別說你了,就是我,入了師門,不也得一切以師門為重嗎?”

    似是唯恐楊謹不知道自己什麽來曆似的,孟月嬋自顧自道:“你知道我族兄是誰嗎?虎威將軍、宣平侯孟昭遠那是我大族兄!我們孟氏一族是受過先帝親封的!當年先帝龍困漠南,還是我族兄帶人護著禦駕安然回京的。而且,你知道英國公嗎?如今的英國公夫人孟夫人,那是我的族姐!若論起輩分來,英國公世女、車騎將軍景大將軍還得叫我一聲小姨呢!”

    她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大堆,直說得唾沫星子橫飛,最後總結道:“就是我這樣的出身,都不能隨隨便便說見家裏人就見家裏人呢!”

    言下之意,似她這般尊貴尚且如此,何況楊謹這麽個“傻小子”?

    可惜,她說的這個公侯那個將軍的,楊謹通通都沒聽說過。她長在山野中,偶爾回到挽月山莊,很多話題又被周圍人刻意回避掉了,是以,除了大周朝人人皆知的典故,對於現如今的世家、貴介如何如何,她根本毫不知曉。

    不過,有一點楊謹算是聽明白了,即她不可能再去和申全道別了。

    一想到從此之後就要一個人在這麽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過活下去,楊謹初初的那些學能耐的興奮勁兒,也越來越淡了。

    然而,於她而言,在玄元派的糟糕日子,才剛剛開始。

    楊謹一個人在這間空曠的屋子裏枯坐了兩個晝夜,終於有人來搭理她了。

    來者還是孟月嬋。

    此時的孟月嬋,可沒了前兩日的笑模樣。她擰著眉頭,立在楊謹的麵前,眼中滿是挑剔,冷著臉道:“快拾掇拾掇,跟我走!”

    楊謹茫然地看著她:“孟姐姐,要去哪兒?”

    孟月嬋聲音冰冷道:“讓你收拾便收拾!哪裏那麽多的廢話?”

    楊謹啞然,隻得站起身收拾。

    孟月嬋嫌棄她慢吞吞,不耐煩搶上來,道:“怎麽這樣慢!吩咐你了,不知道麻溜利索的嘛!”

    楊謹見她竟抓扯著自己的衣衫沒頭沒腦地往包袱裏塞,那衣衫是景硯親手縫製的,楊謹自己都舍不得穿,被如此粗魯地對待,楊謹登時心頭火起。

    在孟月嬋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拳頭攥緊,又鬆開。孟月嬋根本不知道,剛剛的一瞬,自己險些挨了一頓好打。

    再一次默默地跟在孟月嬋的身後,這一遭,她們卻是走了極遠的距離,眼瞧著已經走出了莊院的後門。

    楊謹越發的困惑,實不知她要帶自己到何處去。

    終於,到了目的地。

    孟月嬋帶著楊謹進入了一座比原來那個不知小了多少的院子。院子裏星星點點地砌著幾間簡易住房,連原來那座寬敞院裏最普通的房子都不及。院子的四角堆著的有木柴,有草料,還有各式的工具家什,儼然就是個擴大版的農家院子。

    楊謹傻眼了:這就是即將安排她住的地方?

    她並不鄙視稼穡,可這裏怎麽看都不像是學武的弟子住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