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倒也不能這麽說。”李子冀又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話：“出發點雖然不一樣，但目的終歸還是相同的。”
    太尉和李孟嚐等人是不希望跟著聖皇一起豪賭，所以更傾向異教的手段，所以要阻止聖皇開啟洞天大陣。
    皇後是不希望聖皇自身陷入隕落危險當中，所以不希望其開啟洞天大陣。
    雙方的出發點雖然不同，目的卻是一樣的，完全可以一同合作。
    隻不過就結果而言，太尉的目的達成了，皇後的目的卻落空了。
    聖皇隕落。
    造就了皇後如今心生死意。
    皇後是第一次將這些話對人說出來，她要最後見李子冀一麵，或許也僅僅隻是因為想要將這些話傾訴出來罷了。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皇後忽然開口，仿佛回憶起了與聖皇第一次見麵時候的場景，隨即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然後方才將目光重新聚焦到了李子冀的身上：“你和虞況其實是一樣的人，一模一樣，無論是理想還是性子，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李子冀道：“或許這就是意誌的傳承。”
    皇後點了點頭，目光輕輕瞥過李子冀手腕上的奇物手環，道：“或許，隻不過他不如你幸運。”
    話落，皇後又接著說道：“你比陛下還要更加瘋狂，要入七境行匪夷所思之舉，但你很聰明，不會裹挾天下，所以也不會被天下反噬。”
    聖皇要拉著全天下人一起豪賭，所以被聯手阻攔。
    李子冀隻是帶著自己獨自一人豪賭，所以被人推崇。
    這其中區別，細細品味起來，不免令人發笑，覺得心冷。
    李子冀道：“如你所言，我或許很幸運，也或許很不幸。”
    幸運的是他來自世界之外，所以被奇物手環等看中，不幸的也同樣是他來自世界之外，莫名參與到這些明明與自己沒有關係的事情裏。
    皇後當然聽不懂這話中的意思，卻也沒興趣深究，她隻是忽然詢問：“你能走多遠？”
    李子冀反問道：“盡頭有多遠？”
    皇後一笑：“看來你很有把握。”
    李子冀道：“我隻是不能沒把握。”
    皇後的眼中忽然帶著憐憫：“原來你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李子冀道：“每個人都是可憐人。”
    皇後又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後她忽然從高處走下，轉身朝著某一處方向行走：“跟我來。”
    李子冀邁步跟在身後，二人順著皇陵之中的墓道前進著，直到最終停在了一處墓室前，李子冀的眉頭卻在微微皺起。
    他看見了坍塌的空間。
    而且並不小，大片大片的向下延伸，並且有著要擴散的征兆。
    “世界崩潰的速度要比你想象中更快。”皇後淡淡道。
    這種坍塌的虛無出現在什麽地方完全是隨機的，皇陵很不幸，看樣子恰好碰上了如今整個世界最危險的一處。
    現在還隻是不停向下，所以不會對皇陵產生太大影響，可隨著時間推移，要不了一兩年，整個皇陵都會被吞噬，連帶著朝歌城都會化作飛灰。
    這不是那麽容易處理的。
    和插花鎮河底以及環繞蒼穹的那種虛無不同，這兩種都是靜止的，而皇陵之下的這種，卻是蔓延的。
    那深邃的虛無，就連李子冀低頭看去，似乎都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目光被吞噬幹淨。
    皇後神色平靜：“在陛下活著的時候，我希望他能永遠如此好好活著，如今陛下已經離去，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他為之籌謀一生的理想能夠得到實現。”
    皇後的聲音響起，似是對著李子冀的請求：“我沒有改變這個世界的能力，但你或許有，我希望你能成功做到。”
    這或許就是她要見李子冀一麵的真正原因。
    她現在發自內心的希望李子冀能夠成功，能夠讓這個世界變得完美無缺，讓聖皇一生為之追尋的理想得以成為現實。
    李子冀卻聽出了幾分言外之意。
    果不其然，皇後身上燃燒的凰火，陡然之間變得旺盛炙熱起來，不僅如此，凰火翻湧，逐漸染上了紫色的道韻。
    隻是須臾，墓室之前就變得炙熱無比，仿佛能夠將世間一切都燃燒消融。
    李子冀的身體覆蓋著微光，將炙熱阻隔在外，他沒有阻攔，隻是說道：“如此一來，你在這個世上將再不會留下痕跡。”
    同樣也沒辦法與聖皇合葬一起。
    皇後道：“人這一生要追求的從來都是死前，而非死後。”
    死後如何，又能如何？
    她已經決定了自己應該死，她也希望李子冀能夠做到聖皇沒有做到的事情，她也希望聖皇的誌向能夠得到實現。
    那麽她現在，就是和李子冀站在同一個立場的人。
    她不能讓某些突發事件影響到李子冀未來四年裏的成長，就比如此刻皇陵之下開始蔓延的虛無坍塌。
    燃燒的凰火將皇後吞噬，她整個人都化作了無數的光點飄飛落下進入到那深邃仿佛能夠吞噬萬物的虛無當中。
    這些光點擁有著皇後一生的所有。
    深邃的漆黑，呈現出了一個光點，然後是無數的光點。
    那綿長不知多深，蔓延不停地虛無，在這一刻竟然被穩定了下來，停止了擴散和吞噬，形成了類似於靜止的形態。
    李子冀知道，這是皇後的力量在阻攔著，無法維持太久，但最起碼，數年沒有問題。
    他站在那裏望著諸多光點閃爍，而後伸出了手，以不可思議的力量將皇後的遺體從那些光點之中強行召了出來。
    氣息全無，當然已經死去。
    他看著皇後的屍身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忽然開口：“其實對於很多人來講，所謂最在乎和搭救這個世界，其實是並不衝突的。”
    “我也有最在乎的事情，我也有最在乎的東西，我也有最在乎的人。”
    皇陵之中依然安靜，沒有任何聲音存在，那地麵的虛無伴著光點維持著微妙的平衡，李子冀歎了口氣：“可也正是因為我最在乎，所以才更要讓這個世界好好的，那樣才不會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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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還有一章，昨天欠的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