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則是從異教之主的臉上看出了不同的意味。
    “你打算動手？”
    無盡平原起了一陣狂風，將木木的發絲揚起，隻是這陣風在接觸到前方那片百裏虛無的時候又刹那間消失。
    就算是風，也會被一起吞噬。
    異教之主道：“我隻是準備動手。”
    打算動手和準備動手聽起來似乎沒什麽區別，可實際上卻還是有著細微差別的。
    木木提醒道：“五年時間不過才剛剛過去一年。”
    異教之主的目光恢複平靜，那些線條全都在眼前消失，他看著麵前的這百裏虛無，道：“約定是建立在一切安然無恙的前提下，倘若驚變加劇，約定也就不再是約定。”
    木木說道：“縱然加劇，卻依舊還在可控範圍內，你的準備，並沒有必要。”
    異教之主淡淡開口：“準備從來都是有必要的。”
    木木依然反對：“在如今這種敏感的時候，聖門但凡有要動手的樣子，都可能會改變這好不容易達成的平靜，即便隻是準備。”
    異教之主安排不死者和各方勢力合作，利用潮海大會那樣的事情提前在無數人的身上種下符印，就已經引發了不小的動蕩。
    若非是聖朝和神教等大修行勢力及時阻攔，並且堅定表明立場，說不定現在已經亂了起來。
    軒轅插了一句：“若是源頭在極寒之地，那麽隻需要派人幫助佛子，穩住虛無蔓延不就可以了？”
    這話雖然簡單，卻算是真知灼見。
    異教之主沉默著沒有開口。
    木木冷笑道：“因為他根本就不希望佛子能夠穩住極寒之地，他甚至巴不得能夠快些出事。”
    異教之主對於木木向來都是包容的，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他都不會生氣：“這難道不是好事嗎？留給李子冀的時間畢竟太倉促，我倒是希望他能夠有更久的時間用來嚐試。”
    倘若極寒之地爆裂，牽引世界進程加劇，那麽李子冀必定無法在這次輪回結束之前踏足七境，如此一來，異教自然可以順理成章開始收割，屆時一切結束，輪回重新開始，李子冀將再度擁有數千年時間試著踏足七境。
    在異教之主看來，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他看重李子冀，所以才不希望對方在短短幾年內去倉促嚐試，一旦失敗，後果更是嚴重，倒不如留到下次。
    軒轅有些擔心。
    異教之主道：“世界各處發生驚變之事，我雖有所感應，可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有所感應，尤其是那些人即便發現怪異，也很難將其聯想到極寒之地。”
    換句話說，就算是聖朝，是李子冀，隻怕現在也都對此沒什麽察覺。
    除非有虛無坍塌湊巧的出現在長安城，否則是不會引起注意的。
    這也就是說，不會有人去幫助佛子，而憑借佛子如今已經極為勉強的狀態，極寒之地的破碎，世界吞噬的加劇和蔓延，幾乎是注定的。
    除了自己之外，還能夠準確感應到是極寒之地發生變故的，想來就隻有北海之主了，而且北海之主對天地的感受比他還要敏銳，他今日方才察覺，北海之主最起碼在六七日之前就已經察覺了。
    不過這話，異教之主顯然是不會說出口的。
    “你想傳遞消息給李子冀也可以，隻不過就算你現在將消息送去祁連山，等楚狂讓察查司送去長安，李子冀得知之後，最起碼也是三天之後，再算上他從長安出發去往極寒之地，失去了文氣長橋後，少說也要三天，而佛子，最多隻能在堅持兩日。”
    異教之主為木木分析著現在的局勢：“所以你的傳遞是沒有意義的，佛子如今，也注定是孤立無援的，一切看似沒有發生，實際上早就已經發生了，現在你還認為我的準備沒有意義嗎？”
    事實上，他沒有立刻動手啟動收割計劃，就已經是非常克製的遵從了天山門會談的結果。
    木木知道這是真話，並非是對她的蒙騙，這就是現在的事實，是佛子如今的處境。
    異教之主淡淡道：“世事無常變化，我們本來以為的安全，也許下一瞬就會變得危險。”
    就像我們總認為時間還有很多，一轉眼卻發現青春早已遠去。
    人不可能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這話說的簡直有道理極了。
    誰都以為佛子鎮守極寒之地是萬無一失的，現在卻忽然發生了變數。
    還是猝不及防，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的變數。
    “極寒之地破碎，即便我依然不動手，但留給李子冀最多也就隻有一兩年的時間，而且世界各處的虛無裂痕將會大規模出現，恐慌和毀滅的真相注定會人盡皆知，屆時再想動手，就更麻煩，所以...”
    異教之主的話還沒落，木木便接著開口：“所以根本沒有要再等那沒意義的一兩年時間是嗎？”
    異教之主點點頭，回答的很幹脆：“不僅沒意義，而且更危險，因為加劇這種意外，會出現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軒轅不得不承認，異教之主是站在完全客觀冷靜的角度上去看待和思考，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他要做的準備都是最佳的選擇。
    木木自然也清楚，她也很清楚無論她如何請求，異教之主都不會插手幹預極寒之地的事情，在沉默許久後，她說道：“那我們就看看極寒之地的結果如何。”
    倘若佛子能夠守得住，倘若有人恰好途經極寒之地出手幫助佛子，那麽今日異教之主的所有擔憂，都不會變成實際。
    異教之主自無不可，點頭答應。
    木木的臉色略微變得有些蒼白，這麽多年來，她的心裏還是頭一次這般緊張，眼看著李子冀已經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即將走到盡頭，現在卻偏偏發生了這樣的意外，她如何能不擔心？
    極寒之地的最終變化，將會影響到世界的走向。
    異教之主揮手將先前浮現的無數線條呈現在木木眼裏，木木盯著極寒之地的漆黑斷裂，指節在袖中微微發青。
    李子冀會發現嗎？
    她心裏不停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