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愫對於司元灝會向他剖白自己的內心是很高興的, 但他更不想對方之所以接受他是因為同情他。

    司元灝的心理他能猜得到一點, 對方多半是將他受傷的原因歸咎到了自己身上, 心中產生愧疚，想要對他進行補償, 又聯想到當初他的表白，所以才會試著接受他。

    這根本不是什麽愛情或者喜歡, 這隻是同情和內疚而已, 最多加上一個責任。

    想通了這點，原愫將自己混亂的內心壓了下去, 將光腦打開。

    光腦中有個視頻, 是他拍攝下來的，當時信號屏蔽的時候雖然無法聯係到外界, 但拍攝視頻卻完全沒問題。

    在原愫第一次到地底的時候就留了個心眼，在研究員注意到他的光腦之前，他就已經將光腦藏了起來，果然也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顧微航在此期間也下來地底兩次，第二次的時候原愫把光腦交給他, 被他拿了出去。

    顧微航會把光腦交給司元灝, 而不是自己拿著，這是原愫有點想不到的事情，視頻中司元灝也被拍攝了進去。

    所以在原愫身上進行的人體實驗這個視頻中都有, 甚至研究員說話的內容、地底的那隻新發現的異獸在視頻中都存在著。

    原愫動了動手指，將顧微航在視頻中的片段切了去，他猶豫著要不要往自己臉上打點馬賽克, 如果打了馬賽克，那這條視頻在星際中引起的關注就會下降不少，憑著自己這張臉，這段視頻會引起的話題度會高上不少。

    就在這時，房間門被推了開來。

    “你在這裏做什麽？”司元灝手中拿著修複液和營養液，“你後背上的傷口需要先處理一下，再吃點東西。”

    戰艦上的房間雖然不多，但如果有心，藏一個人還是很簡單的，好在原愫並沒有打算藏起來，司元灝一個個推門進去，到這裏才找到了他。

    現在原愫身上穿著一件不合身的寬大衣服，將他後背上的傷口完全遮了起來。

    司元灝在他身後坐下，將營養液遞給他：“戰艦上的生肉和蔬菜水果都不能吃了，我找到了這個，暫且先應付一下吧。”

    營養液多用來給昏迷不醒的人使用，味道並不好，能補充人的營養，能減少人的饑餓程度，並不能完全代替食物。

    原愫沒有忸怩，伸手將營養液接了過來。

    司元灝往他跟前遞了遞手裏的瓶子：“你的傷不能拖太久，尤其還在水裏泡了那麽久的時間。”後一條完全就是因為他。

    原愫略微猶豫，便將上衣脫了下來，他畢竟和司元灝裸裎相見過了，這時候再故作羞澀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原愫道：“麻煩你了。”

    “你要跟我生分了嗎？”司元灝將修複液往原愫背上從上往下噴了一遍，他單單是看著原愫的傷口就覺得疼。

    原愫並不回話，司元灝又問：“疼嗎？被切開的時候，我碰到的時候。”

    “還行吧，不怎麽疼。”他躺在床上被人切的時候，那些人雖然給他打了麻藥，但對於他這一副人造的軀體沒什麽作用，好在動刀的人手很穩，他隻需要將注意力放在疼痛的地方就夠了……那感覺有點難以言說的酸爽。

    之後那些人還沒來得及扒拉開他的傷口，異獸就已經掛了，他就被抬出去了，那異獸的血中可能有一點鹽分，那時候才讓他的傷口真正疼痛起來。

    司元灝說：“……你在昏迷的時候喊過疼。”

    原愫張了張嘴：“……是嗎？你大概聽錯了吧。”

    司元灝不說話了，他看著原愫後背上的傷口一點一點慢慢愈合，又想起了在浴室時，他和原愫的感情交流還沒有結束，兩人現在並沒有確認關係。

    他的目光一直在原愫後背的那條傷口上，醞釀了半響，才裝作漫不經心地開口：“之前在浴室裏，我、想……接受你的……表白，但是你為什麽說我可憐你？”

    原愫回想他醒來時，司元灝說的每一句話，他聽到的隻是司元灝說出來的內心剖白，並且這些剖白中充分表現了司元灝的猶豫與不安，那些話仔細想想並不是接受，更像是在婉拒。

    “你說什麽？”原愫做出驚訝的表情，“前麵那些話你不是在拒絕我嗎？最後一句話你不是在可憐我嗎？而且，你問我是不是真的，我沒有說是真的吧？”

    原愫微微側過身子，他感覺到後背上的傷口幾乎沒有痛覺了，便將上衣套上，他站了起來，俯視著司元灝，對上他的眼睛，道：“如果你喜歡我，先確定你不是因為可憐我，不是因為內心的愧疚和責任，不要把這些東西錯當成是你的心動。我不需要。”

    司元灝仰視著他，剛說出一個字：“我……”

    原愫便當著他的麵打了個噴嚏，鼻尖微微紅了起來，營造好的氣氛瞬間毀於一旦。

    原愫一手揉著自己的鼻子，一手不經大腦地去擦司元灝臉上……他不小心噴上去的唾沫星子。

    那個星球上的天氣已經轉涼了，再過不久就將步入冬天，他會打噴嚏可能是因為他赤身**太久了，又泡了水，現在才爆發出來。

    司元灝閉著眼隨著他的手在臉上亂動，原愫趁機轉移了話題：“這艘戰艦的目的地是哪裏？”他說的話帶了一點鼻音。

    “附近的一個完全開發星球。”司元灝說，他張開眼睛，盯著原愫，卻也沒有再說喜不喜歡的問題，“你和我見麵的那天，是不是已經去過地底了？”

    原愫看著他，司元灝補充道：“你帶我去治療的那天。”

    原愫歪著頭，不怎麽想回答這個問題，他還沒有想出說什麽話來搪塞，司元灝單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

    司元灝繼續說：“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那群……研究員會找你嗎？”

    “可能會。”原愫捏了捏鼻子，想到了他人造人的身份，況且他現在還是一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爆炸，“至於打算，我暫時也沒什麽打算，不過我的寵物還在軍校裏，已經好久沒見過它了，我得去把它接出來。”

    “你有寵物？我怎麽不知道？什麽異獸能當寵物……”司元灝說著，突然想到了什麽，“畢……窺？”

    原愫點頭。

    “你養著它？”一提到這東西，司元灝的臉色就有點發白，盡管他已經可以重新凝結脊器了，但陰影畢竟還是陰影，不是說消除就能簡單消除的。

    原愫說：“我有一個猜測。”

    “你說。”

    “當初在我碰到小白鼠的時候，它消失在了籠子裏，我暈倒了。醒來後渾身沉重，像是背著什麽東西。當身上的沉重消失的時候，它就在我房間內了，體型甚至大了一圈。我覺得它是以人的天賦為食的，我身上感覺到沉重的時候，可能就是它在我身體內的時候。”

    原愫說的這些司元灝也有體會過，他仔細一想，還真符合原愫所說，但是卻有一點奇怪：“那我為什麽沒有見到過畢窺？其他同樣情況的天賦者……好像也從來沒有傳出這樣的消息。”

    “這種異獸速度奇快，出現在你們身後然後逃走也不是難事。況且，遇上了畢窺這種事有什麽好說的？尤其是在天賦被剝落之後。”原愫頓了頓，“當時我的房間是密閉的。我們兩人和小白鼠待過一段時間，所以我們能重新凝結脊器說不定還是小白鼠的功勞。”

    原愫如此篤定，讓司元灝不得不相信，他說：“好吧，我們去接小白鼠。之後的事情再做打算。”

    司元灝伸出手：“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他手上有一顆彈珠大小的圓形物體，顏色是白色帶著淡淡的黃，上麵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幹淨了，正是原愫醒來時，他在飛行器外麵找到的東西。

    原愫不認識：“什麽？”

    “黎昕——黎昕是一個三十幾歲的中年男人，他就是戴著這個‘麵具’看起來才會像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司元灝對黎昕頗有怨念，在地底的時候原愫喊黎昕“大哥哥”他都聽見了，而原愫喊過他——叔。

    兩廂一對比，輩分就差了，他大了黎昕一輪，但黎昕的年紀比他還大。

    “這東西我研究過了，一段時間要泡一次藥水，其他時間都可以戴著，試試？”

    司元灝將手中的麵具展開，避開了原愫的手，要往他臉上貼。

    原愫也想試試這東西是否真的那麽神奇，閉著眼睛讓司元灝動手。

    司元灝看著原愫微仰著頭，閉著眼睛的樣子，拿著麵具的手突然頓住了，原愫現在的年齡才十六歲，湊近了看臉上甚至還有一根根細小的絨毛。湊近了看，這張沒有什麽特色的臉還能看出一點其他的東西來。

    司元灝穩住呼吸，將手輕輕覆了上去，片刻後，他盯著原愫的臉，說：“好了。”

    原愫睜開眼睛，他覺得自己的臉上沒有半點不適，他的手在自己臉上摸了兩下，指尖甚至能感覺到屬於自己皮膚的溫度，這種麵具真的很神奇。

    如果現在的他已經換了一張臉，那視頻上他的臉就可以不用打上馬賽克了。

    就在他想看一下自己現在長什麽樣子的時候，他的鼻子有點癢，繼而又是一個噴嚏。

    這是今晚他第二個噴嚏了。

    司元灝回過神來，催促他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