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器被顏紅調成了自動駕駛模式, 他轉過頭來打量司元灝的臉, 過了片刻, 他道：“你做了什麽要戴假發？”不等司元灝回答，他便又問, “就算假發，也不一定要長的吧？還是說……你對長頭發情有獨鍾？”

    原愫麵無表情地替司元灝回答他：“長假發是我選的。”

    顏紅看向原愫, 沒搭理他, 問司元灝：“忘了問你了，你旁邊這是誰？”

    此時司元灝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 他道：“原愫。”

    “不像啊……”顏紅的視線在原愫臉上來來回回, 雖然有疑問，卻也很快接受了這個答案。

    “算了”他說, “你們之前在說些什麽？”

    司浮也插話進來：“堂哥，之前那是你的脊器，我沒看錯吧？”

    之前在旅店八樓的時候，司元灝用長｜槍殺了異獸，前後不過幾秒鍾的時間, 司浮雖然親眼看見了, 但還是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

    帝國的曆史上，從來沒有哪個天賦者被剝落天賦之後，他還能凝結脊器的。

    聽見司浮的話, 顏紅也是驚奇不定：“不可能……你看錯了吧？”

    “是真的。”司元灝笑著，把自己的右手舉高，黑霧出現在他的手心, 然後逐漸凝結，形成了一把長｜槍。

    事實在眼前上演，他們不得不信。

    司浮上手摸了一把，觸手冰涼，掌下凹凸的觸感告訴他這是真的。

    這把長｜槍……這把由司元灝凝結出來的長｜槍，無論司浮看幾遍，他都感覺到非常的歡喜，他的脊器正是仿造這把長｜槍凝結的，隻是他畫虎不成，凝結出來的脊器和司元灝的脊器還是差了很多。

    司浮的手順著長｜槍一點一點移動，甚至站了起來，腦袋在飛行器頂上磕了一下，他甚至沒有感覺到，隻顧著癡迷。

    司元灝說司浮過於崇拜他，與其說是崇拜他，不如說是司浮太癡迷於他的脊器了。

    眼看著槍頭就要戳到司浮的腹部，司元灝讓脊器消散在空氣中，轉開眼不去看司浮。

    司浮從癡迷中回過神來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可憐，司元灝卻視而不見。

    原愫看著他，突然道：“司浮……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司浮從空中收回視線，回答他：“怎麽，你要給我介紹一個？”

    “不，我隻是突然覺得，如果那把長｜槍是人，你已經撲上去了。”

    原愫說完這話，覺得司浮應該立馬跳腳反駁，卻沒想到對方一臉沉思地轉過頭去，這讓原愫感到有些無趣，便轉頭看向窗外。

    在a級星球中，飛行器並不能隨意飛行。在星球上的城市中，飛行器的航道有高有低，高的航道離地麵有一百多樓層的高度，低的航道隻有兩三個樓層高，越高的航道能允許的飛行速度越快。

    而原愫所在的這架飛行器速度不快，飛行器的高度在大約二十層，窗外的景色原愫都能看得清楚。

    這些高樓大廈讓原愫覺得既熟悉又陌生，仿佛他以前就見過這樣的景色，又似乎這樣的景色他隻在夢中見過。這讓他對自己的記憶又產生了疑問，莫非自己的記憶真的像是那些研究員說的一樣，是植入的？

    窗外有各種顏色的飛行器在飛來飛去，地麵上有人乘坐著懸浮車來來往往，二十層的窗戶上有人朝著外頭招手，好像是在……對他招手？

    “原愫！”

    一聲低喝響起在他的耳邊，原愫渾身一抖，猛然回過神來。

    飛行器的窗戶玻璃是特製的，裏麵看得到外麵，外麵看不到裏麵。

    司元灝一手搭在原愫肩膀上：“怎麽了？”

    “沒事。”原愫搖了搖頭，“剛在在發呆，沒聽到你的聲音，叫我做什麽？”

    司元灝的目光在原愫身上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麽不對勁來。

    “在討論剛才那場戰鬥。”司浮道，“我堂哥說最後那一下那隻異獸本來是可以避開的，不知怎地就突然加速撞了上去。”

    司元灝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知想到了什麽，就去看原愫，卻看到原愫麵向窗外，雖然從背影看不出什麽來，但他就是莫名地感覺到不對勁。

    司元灝手臂一伸攬過原愫的肩膀，就想把他往自己身邊拉，以往他對原愫做什麽都很容易，但這次他沒成功。

    原愫身體往前傾，避開了司元灝的手臂。他的動作很自然，等他坐直了身體下意識地就想看向司元灝，被他忍住了。

    原愫道：“所以你們討論出什麽結果來了嗎？”

    “還沒開始討論。”司浮說，“不過我覺得沒什麽好討論的，異獸的速度那麽快，躲避不及撞上去也是有可能的。”

    “你怎麽不懷疑你堂哥判斷錯了？異獸……怎麽了？”原愫說到一半，司元灝拉住他的手腕，原愫剛看向他，便感受到一股力量從手腕處傳了過來。

    司元灝另一隻手攬住了原愫的腰，兩隻手一用力，原愫就已經到了他的懷裏。

    原愫背靠著司元灝的胸膛，渾身僵硬。

    兩個人昨天晚上在一張床上睡覺，當時僵硬的人是司元灝，現在則換成了原愫。

    原愫微微撐著身子，不敢完全靠下去，明明他和司元灝已經睡過一張床了，但此時還是很不自在。

    司浮瞪大眼睛看著他們：“堂哥，你們……”

    “閉嘴。”司元灝低喝，司浮頓時不敢再說話，直愣愣地看著他們。

    顏紅也在看著他們，饒有興趣的樣子。

    司元灝手環在原愫上身，稍一使勁，原愫便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兩個人密不可分。原愫原本就是長身體的時候，這段時間內長高了不少，估計要脫離一米六的行列了，但一米七的身高對於司元灝來說還是有些不夠看。

    他側過頭看向原愫，原愫的臉上還戴著麵具，司元灝手在原愫臉上一揉，麵具就被撕下來了。

    司元灝這副樣子難得一見，原愫心裏藏著事，反應都有些混沌，隻支著身體任司元灝動作，內心裏不尋常的有些雀躍和不安。可能就算是平時的他，麵對這樣子的司元灝，他在氣勢上也壓不過對方。

    兩人的腦袋靠得極近，司元灝側頭，而原愫的臉朝著前方。

    司元灝就在原愫耳邊說話，聲音很輕，傳到原愫耳朵裏，原愫覺得骨膜在輕輕地振動著，麻麻癢癢的，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撓。

    司元灝：“你說我們倆是不是那種關係？”

    原愫被他抱在懷裏，無處可逃，而他對麵又有兩個直勾勾地看著他們的人，這場景讓人忍不住想起一個詞：“公開處刑”。

    原愫：“……什麽關係？”

    司元灝：“情侶關係。”

    這話一出，原愫還沒反應，對麵兩人就已經心照不宣地勾起了笑容。

    原愫被他們看得許久不見的羞恥心都浮了上來，他沒回答，隻是扭了扭身體，想要從司元灝身上下去。

    “別動。”司元灝說。

    原愫頓住了。

    司元灝：“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原愫這下子再也顧不上自己的記憶是真還是假的了，他對事情的判斷力漸漸回來，盡管還是覺得有些羞恥，盡管他的臉還是有些紅，但他回答得坦蕩大方：“是。”

    “既然你覺得我們是情侶關係，那有什麽事情是不能對我說的？嗯？”司元灝說，“剛才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你……”

    “不。”原愫側過頭和他對上臉，“我覺得我們是情侶關係，但你從來都沒有承認過。”

    原愫說：“表白是我先說的，喜歡也隻有我一個人說過，你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也沒有說過想和我在一起。這樣一來，哪天我醒來找不到你也不會覺得奇怪，因為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司元灝不知道原愫在意這個，他急急忙忙地想要說話，卻看見原愫搖了搖頭。

    “你……”他才說了一個字，顏紅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沒想到啊沒想到，司元灝你竟然是這種人，謀財騙色還想要隨時拍屁股走人。”

    顏紅邊說邊搖頭，仿佛司元灝就是這種人。

    司浮在一旁點頭附和，也是滿臉不讚同。

    司元灝著急了起來，既想反駁，又想表白，一張嘴說什麽都不合適。

    “這裏人多。”原愫說著，在司元灝懷裏轉了個身——這會兒司元灝隻敢虛虛摟著原愫的腰——原愫雙手環著司元灝的脖頸，做足了姿態，他的聲音不大，卻一字一字，“我隻想讓你的表白被我聽到。”

    末了，原愫拿臉和司元灝的臉蹭了蹭。

    顯然飛行器上的其他兩人並沒有見過這種**手段，都被原愫這一手震得不知作何反應。尤其他們對司元灝了解更多，潛意識裏認為司元灝是主動的一方，沒想到竟然這麽被動。

    “至於我的事情，你想知道什麽，隻要你問了，能告訴你的，我都會告訴你。”

    原愫平淡卻不失力道地掰開了司元灝環著他的手腕，從他懷中下來，坐到一邊去。

    司元灝顯然還在回味他的話。

    司浮看了看司元灝，還是決定問原愫，他拿兩個食指相互點了點，問道：“你們……是那種關係？”

    原愫視線瞟向他，點了點頭。

    原愫的視線雖然在司浮身上，但他的餘光卻看到這架飛行器正在偏離航道：“飛行器已經……”

    這時候再提醒已經來不及了，原愫話還沒說完，兩架對向行駛的飛行器就已經撞上了。一聲強烈地撞擊讓飛行器上的人東倒西歪，好在顏紅的這架飛行器性能不錯，就算前端凹陷了一塊，還能顫巍巍地浮在空中。

    顏紅和司浮兩個坐在前座的人大概不小心碰到了操縱杆，在飛行器自動駕駛的情況下進行了幹擾，使得飛行器偏離了航道，往上一個航道而去。這時候偏偏對麵飛來了一架飛行器，運氣不好才會相撞。

    對麵那架飛行器外殼是騷包的亮銀色，型號是帝國最新款最受追捧的，性能和顏紅這架飛行器差不了多少。

    顏紅鬆了口氣，對方人沒事就好，接下來隻要協商如何賠償就沒問題了。他打開窗戶，朝對方做了個手勢，接著，兩架飛行器一一降落在地。

    顏紅下飛行器前對原愫和司元灝道：“你們兩個就別下來了，省得被人圍觀。”

    原愫此時臉上沒有偽裝，而司元灝雖然臉上塗了點東西，但也有可能被人看出來，況且協商這種小事情根本不需要四個人。

    兩人在飛行器上沒下去，司浮則下去給顏紅撐場子了。

    亮銀色的飛行器上下來一個年輕男人，年輕男人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頭上抹著發蠟，他的頭發在太陽下閃閃發光，看著像是個文化人的樣子。

    顏紅內心稍微放輕鬆了點，因為對方看起來不像是不講理的人。

    顏紅走上前去，伸出右手自我介紹道：“這位先生，我姓顏，是這架飛行器的主人，請問您是……”

    這位先生一手扯了扯領帶，一手和顏紅握手：“我姓戴。”

    戴先生如此配合，顏紅心下越鬆，他笑了起來，報出自己的誠意：“戴先生，這起事故是我們這方麵的問題，我們這邊全權負責。您飛行器的維護費用、您的誤工費以及精神損失費等都由我們承擔，您看有問題嗎？”

    現在已經快要正午了，顏紅先前才看了下時間，現在估摸著是十一點半左右，這人多半是下班回家的路上，誤工費……談不上。

    精神損失費幾百個通用點，至多數千，這點錢顏紅還不在乎。

    最多的就是這架飛行器的維護費了。

    戴先生：“沒問題，報價是多少？”

    顏紅說了一個數字。

    聽到這個數字，戴先生鬆領帶的手一頓，往顏紅的那架飛行器上瞄了一眼，顏紅這架飛行器看不出牌子，從外表看也挺普通的。

    原本戴永元覺得這架飛行器的主人大概是個窮鬼，想賠點錢完事，可現在聽顏紅這麽一說，頓時有點不爽起來。

    仗著錢多欺負人怎麽地？

    戴永元道：“這個報價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很合理的。”

    顏紅內心一喜，便聽對方繼續道：“但對我來說可能有點不合理。”

    戴永元：“顏先生您看我這架飛行器，我像是缺錢的人嗎？”

    “不像。”顏紅收起笑臉，正色道，“那戴先生您需要什麽？”

    此時雖然將近正午，但時節已經快要入冬了，太陽照射下來並不讓人感到炎熱，路上行人不少，識貨的也有很多，此時見路邊似有紛爭，便操著看熱鬧的心逐漸圍了過來。

    司浮站在外圈，前麵稀稀拉拉地圍了幾個人，他隻能後退到飛行器旁邊，躍上飛行器頂端。

    “我這也不是去工作的。”戴永元說，“我這是去相親的。”

    顏紅：“相親？”

    “是。”

    顏紅：“這和賠償有什麽關係？”

    戴永元朝著圍過來的人群說，“我姓戴，叫戴永元。”

    顏紅便眼睜睜地看著路人後撤了幾步，有些甚至連熱鬧都不看了，匆匆忙忙地走了。

    顏紅還未想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麽，就聽戴永元繼續道：“因為我惡名在外，這個城市……乃至這個星球的人都怕我，見到我都退避三舍。我到了可以嫁娶的年紀，我父親越發著急，好不容易才有位姑娘答應同我相親。可是現在……”

    戴永元說話自帶一股文學味，這讓顏紅對他很有好感，即使對方說自己惡名在外，顏紅對他的好感度絲毫沒有下降。對方穿著和打扮確實像是去相親的樣子，顏紅隻懷疑了一瞬間就相信了。

    對方一副苦惱的樣子，顏紅忍不住為他出謀劃策：“你現在趕過去應該趕得及，那姑娘……”

    戴永元從顏紅開始說話就不住地搖頭，此時顏紅止了話頭，他才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光腦上的時間：“現在已經十一點四十五分鍾了，來不及。”

    對方說來不及，顏紅替他著急：“那姑娘肯定還在等你，你隻要道個歉，好好解釋一下，她應該會諒解你的。”

    戴永元聽得直搖頭。

    原愫也在搖頭，仗著他不一般的聽力，顏紅和這位戴先生的談話他都聽清楚了。

    自從飛行器上隻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司元灝就一直看著原愫，原愫被他看得有些尷尬，卻又不知道自己在尷尬些什麽。

    現在好不容易有個話題可以轉移司元灝的注意力，原愫當即道：“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好友原來這麽蠢。”

    司元灝興致缺缺，但還是配合了原愫：“你聽到了什麽？”

    原愫：“顏老板被對方帶走了話題，現在在聊的話題和賠償差了十萬八千裏。”

    司元灝不怎麽感興趣他們的話題，相較外麵的話題，他更願意和原愫說點別的事情，原愫放在膝蓋上的手被他玩了一隻：“他們在聊什麽話題？”

    原愫抽了抽嘴角，沒把自己的手抽回來，跟司元灝轉述了他們的聊天：“那男的，姓戴，說他是去相親的，現在趕不上了，要顏老板賠一個給他，不計男女。”

    這話題能變成這樣，原愫也是挺佩服的。

    司元灝：“那男的姓什麽？”

    原愫：“姓戴。”

    “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嗎？”

    “戴永元。哪幾個字我就不清楚了。”

    “戴永元。”司元灝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開啟了光腦，在搜索欄裏輸入這幾個字。

    原愫直起身子，湊過去看他的光屏：“怎麽，你認識？”

    “不認識，不過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

    司元灝的記憶力不是蓋的，所以才能記得住那麽多的異獸名字。

    當初他學生時代選修過一門課，課上介紹的是a級和b級星球上的官員，當初a級的某顆星球上的最高行政官就有“戴”這個姓。

    說到司元灝的學生時代，差不多也有十幾年時間了，最短也有八｜九年的時間。而帝國規定，在任職期間，沒有優秀政績者不能連任，任期三年。

    在司元灝的印象中，這位姓戴的最高行政官在任職期間好像還犯過事。

    司元灝的視線在光屏上一行行地掃下去，終於得出了結論：這顆a－12星球上的最高行政官姓戴，正是在數年前任職期間犯過事的那位，而這位戴永元就是他的兒子。

    原愫：“你那位好友怕是被耍了。”

    堂堂最高行政官的兒子會沒人肯嫁？即使他真的惡名在外，憑著嫁給他能獲得的權勢也有人肯嫁。

    “不管他。”司元灝靠在椅背上，渾身放鬆，一點都不擔心顏紅，他的視線重新回到原愫身上，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原愫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現在這個場合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他之前又說了那些話……原愫在緊張的時候總是喜歡胡思亂想，此時就是如此。

    奈何司元灝隻是看著他，這無形之中給原愫帶去了莫大的壓力。

    原愫僵硬著身子，動也不敢亂動，隻覺得司元灝的視線過於耿直，他的臉都有點發熱了。任誰被人長時間盯著臉看，都會臉紅的。

    微微紅著臉的原愫讓司元灝感到心喜，原愫的臉皮材料仿佛和常人不一樣，認識這麽久以來，司元灝這是第二次見到原愫臉紅的樣子。

    終於，原愫率先忍不住，他紅著臉低聲吼：“你看夠了沒有？”

    司元灝忍著笑，連忙道：“夠了夠了。”

    他的視線在原愫臉上又看了會兒，直到感覺到有點不妙才轉移開視線。

    兩人在飛行器內相安無事地坐了會兒，司元灝才又開口，他說起了一個小時前的那場戰鬥：“那隻異獸原本是可以避開的，是你做了什麽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