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跟著澄一的這些年，她隻要一個眼神，它就得乖乖聽話。

    如今的澄一功德盡廢，已經沒有了修為，若它此刻離開……她也抓不到它吧？

    隻要它藏好一點，這輩子就不用再受人桎梏了。

    小金烏動心了，它煽動著小小的翅膀正準備離開，眼神忽然一變。

    不好！有人來了！還不知是敵是友！

    小金烏再默默地看了澄一一眼，出事的時候，澄一在第一時間把它扔進靈獸袋裏，現在澄一功德盡廢，它若是拋下澄一，會不會太不是東西了？小金烏心裏有那麽一丟丟的小糾結。

    猶豫了一下，那邊的人越來越近，已經沒有時間給它糾結了。

    算了算了，看在澄一趴在坑裏那麽可憐的份上，它就幫幫她吧。

    小金烏揮動著小翅膀，忽然飛了過來，它身上的溫度不斷升高，蒙上一層赤色的火焰，周圍的草木眨眼間已經化為飛灰，它的太陽真火雖不如澄一的紅蓮業火，要對付幾個元嬰修士就是小菜一碟。

    溫度突然升高，眼看著前方的草木化為灰燼，一些都仿佛被虛化了。

    那邊尋過來的人俱是一驚，不由頓住腳步，再撤離到三十裏之外。

    小金烏煽動著小翅膀，分不清是敵是友，它也沒有追擊出去。

    隻是飛得高高地，遠遠地望著退後的人，掃了一眼，有道修也有佛修，雖然有幾個眼熟的老麵孔，但是小金烏誰都信不過，既然要幫澄一一把，就要好人做到底，確保她的安危。

    小金烏口吐人言，“你們去通知無願尊者，讓他來接澄一！”

    聽到那隻赤紅的小鳥口吐人言，遠處的元嬰修士們更是滿麵驚訝。

    這隻其貌不揚的小鳥會說話？難道是神獸？

    還有，那個從天而降的小黑點是澄一尊者？

    心中雖有疑慮，隨行來而的佛修立刻傳音回靈音寺。

    不肖片刻，無願尊者匆匆而來，小金烏一看到他，立刻熄了一身火焰。

    它立起脖子，朝著無願尊者叫囂道：“澄一受傷了，你快把她帶回去吧！”

    無願尊者從空中落了下來，看到坑裏那個小小的身子，他心中一陣難受，連聲問道：“澄一怎麽受傷了？她手下的兩大護法與十大羅漢呢？她一身修為去哪了？”

    是的，此時的澄一功德盡廢，身無修為。

    小金烏落到一旁，一雙小眼睛緊盯著澄一，“他們分開走了，澄一要回靈音寺，沒有與他們同行。路上遇到了一點危險，我被送進靈獸袋中不敢出來。等我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這裏了！”

    無願尊者落地之後，托起澄一的身子，替她拭去臉上的泥土。

    再上下打量了一番，以前隻見過澄一穿著金色的小肚兜，就連她常穿的小裙子，也大多是鵝黃色，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澄一穿紅色小肚兜，更是襯得她跟菩薩座下的童子一樣玉雪可愛。

    “她的衣裳怎麽變成紅色了？”

    “這也是她的本色，隻是你們沒見過！”

    小金烏見怪不怪，澄一還能變一種顏色呢！

    當然了，它以前也沒有見過紅衣的澄一，現在看到，也是昏迷狀態，不知清醒狀態的澄一是什麽樣子的，金衣的澄一是溫和卻無情的功德金蓮，紅衣澄一應該是狂暴嗜血的業火紅蓮吧？

    無願尊者伸出右掌，掌心處浮起一團金光。

    這團金光，是他的功德，他毫不猶豫地將功德從澄一心口推了進去。

    小金烏睜著一雙圓圓的小眼睛，“澄一的傷勢很嚴重嗎？”

    無願尊者掃了它一眼，“等她攢夠了功德，就可以恢複了！”

    小金烏歪了歪腦袋，“那你們要努力哦，讓澄一早點恢複！”

    無願尊者忽然起身，“走吧，我們帶她回靈音寺！”

    小金烏心中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送佛送到西，送澄一回去呢？

    不等它想清楚，無願尊者已經抱著澄一飛身到空中。

    小金烏氣呼呼地煽動著小翅膀，“你飛太快了，等等我呀！”

    真是太討厭了，都不給它考慮的時間就要帶著澄一走。

    算了算了，走就走吧，等它看到澄一安全了再自行離開。

    如今的澄一身無修為，就算她醒了，它若想離開，她也攔不住它吧？

    沒錯，就是這樣，那它就再當一回好人，送澄一回靈音寺吧！

    回到靈音寺，無願尊者帶著澄一回到她居住的少陽殿，殿門應聲而開，裏麵空蕩蕩的，妖獸襲擊時，少陽殿也遭了殃，變成一片廢墟，如今的少陽殿是重建過的。

    裏麵的一景一物，都是他與無悲尊者親自布置的。

    隻是宮殿的主人從未踏足過，所以這間大殿中沒有一絲人氣。

    無願尊者將澄一放在小小的玉榻上，再取出一塊潔白妖獸皮毛蓋在她身上，她氣息虛無，臉色蒼白，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裏，像個脆弱的琉璃娃娃，輕輕地戳一下就會碎的樣子。

    他輕聲歎息道：“以後別那麽傻了，你們才是這個世界的根本！”

    可惜澄一聽不見。

    小金烏撲騰著一雙小翅膀，飛到玉榻上。

    它盯著澄一看了許久，再用小爪子扒開妖獸皮，從縫隙中鑽了進去。

    無願尊者看到它的小動作，也不阻止，這隻小家夥跟了澄一那麽多年，出了事會守在澄一身邊，還指定讓他去接澄一，也算養熟了，它要搞小動作就讓它玩吧。

    他又伸手摸向澄一的額前，一片冰涼。

    “你快點好起，靈音寺上下都會為你積攢功德！”

    每個人一點，長年累月下來，也是個不容小覷的數字。

    靜坐了許久，殿外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尊者，大雄寶殿請您去主持一下法會！”

    無願尊者道：“你好好的睡一覺，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離開少陽殿，殿外站著一位缺了一條胳膊的聚元境初期的僧人，他雙目純淨，一身氣息平和，看起來分外年輕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毀了他半邊臉，另半邊臉卻無比俊秀。

    無願尊者道：“你在這裏看守一下，如若澄一尊者醒來，立刻稟報！”

    那位僧人應了下來，眼神與表情並無變化。

    等無願尊者離去之後，他走進少陽殿中，並上了殿門。

    他一步步走近澄一，最後站立在榻邊，定定地看著她，輕聲道：“小澄子一手摧毀了宮家，你身為她的分身，擁有了最尖頂的實力，高高在上成為世人仰望的對象。提起澄一尊者，誰不是一臉向往？這次人妖兩界爆發了一場大戰，你更是揚名立萬，成為人人敬仰的存在。而我的家族呢？”

    說到這裏，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聲音越壓越低。

    “而我的家族，曾經煊赫了幾萬年，天宮城最大的巨頭。才過去一百多年，就已經被世人遺忘了。再提起，也隻是世人口中的一個笑話。數萬年的榮耀，竟在百餘年間就被埋沒了。你卻越爬越高，今日也越跌越重，從歸元世界最強大的存在，變成眼前這副脆弱到一用力就能掐死的小東西……”

    是的，他是靈音寺的陌離大師，也是曾經的宮承悅。

    當年他被灌下了醉生夢死，卻在妖獸攻入靈音寺瀕死之際恢複了記憶。

    家族被毀，剩下的族人走的走，散的散，不知所蹤，生死不明。

    被灌下醉生夢死的那一批人，經過這次大戰，隻剩下寥寥三人。

    而另兩人完全想不起來宮家之事，自從恢複記憶之後，陌離倍受煎熬，一邊是滅族之恨，另一邊是澄一救世人於水火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恨究竟是對是錯，更不知有沒有恨錯人。

    當然了，就算恨錯人，他也要繼續恨下去。

    當年的罪魁禍首紀無雲早已消失無蹤，大概是死了吧。

    他能恨的隻剩下一個小澄子了，若是不恨她，他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會浮起一張張曾經無比熟悉的臉孔，他心中滿滿都是負罪感，家族四分五裂，而他們卻忘記了自己是宮家人。

    陌離大師一手扼住澄一細嫩的脖子，一歲大的孩子脖子能有多粗？

    扼住她的脖子，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掌下血液流淌而過的動靜。

    “小澄子欠我們宮家的血債，讓你來償還。你要怪，就怪小澄子吧！”

    準備收緊手指之時，陌離眼中閃過一絲掙紮，明知道小澄子不是因罪魁禍首，明知道澄一是無辜的，可若是他放過這個機會，他有何顏麵麵對族人？如今對得起體內的宮家血脈？

    最終，仍是對恨意占了上風，他開始手指一動，便要收緊力道。

    恰在此時，殿中的溫度突然升高，陌離大師還來不及躲閃，就已經化為了飛灰，最後關頭，他嘴角微微揚起，隱隱的藏著一絲解脫在裏麵，死了也好，不必再受到內心的煎熬了。

    一起化為灰燼的還有蓋在澄一身上的妖獸皮毛。

    妖獸皮毛一燒毀，便露出炸開了一身羽毛的小金烏。

    它氣鼓鼓地地瞪著化為了灰燼的陌離大師，“哼！壞蛋去死！”

    還好它跟著無願尊者回來了，否則的話，澄一就危險了。

    小金烏轉頭看著澄一，“看在你那麽弱的份上，本神獸就暫時保護你吧！”

    大雄寶殿中，無願尊者忽然感覺到溫度有了細微的差別，轉瞬即逝。

    無願尊者的身影忽然消失，再現身時，他已身至少陽殿，看到榻邊的飛灰，他不由緊張起來，又仔細地替澄一檢查了一下，澄一沒事，他不由慶幸道：“還好澄一沒事！”

    小金烏用小翅膀煽飛了澄一身上的灰塵，“那當然了！”

    無願尊者道：“還要多謝你護著澄一！”

    小金烏得意洋洋地抬起小腦袋，“本神獸做事，何需你謝？”

    它可是神獸大人，它保護澄一又不是為了他，才不要他的感謝！

    哼！神獸就是任性！

    頓了下，小金烏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等澄一大人醒來，你記得將本神獸的豐功偉績告訴她哦！本神獸為了她損失了不少能量，讓她多給本神獸幾枚仙晶，口頭上的感謝一點誠意都沒有！”

    無願尊者微微一怔，旋即回過神來，從儲物戒指中取出十枚仙晶。

    “這是我的誠意，多謝你保護澄一！等她醒來，我會告訴她的！”

    小澄子需要仙晶，不僅玄天宗在收集，靈音寺也在幫忙收集，無願尊者身上自然會有仙晶，小金烏在關鍵時候保護澄一，給它仙晶也是應該的，無願尊者將仙晶送到它麵前。

    小金烏頓時樂了，“你很上道哦，本神獸很看好你！”

    澄一在靈音寺險些出事，無願尊者再也不敢大意，寸步不離的守在少陽殿，如若他有事不得不離開，就換覺然尊者或是無悲尊者前來，絕不讓澄一一個人呆在殿中。

    這一守，就是三個月，三個月後澄一才醒來。

    澄一蘇醒之時，無願尊者與無悲尊者驚喜地圍了過來。

    “澄一，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餓了沒有？想吃什麽靈果我去給你準備！”

    如果是以前的金衣澄一，雖然呆滯，至少會理人。

    現在是紅衣澄一，她一睜開眼，渾身就籠上一層煞氣。

    她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二話不說就翻了個身，趴在榻上不看他們了。

    無願尊者與無悲尊者對視一眼，雖然還是澄一，可是她給他們的感覺卻像變了個人，她剛剛看他們的那一眼，就像在看兩個陌生人，冷冰冰的，不含一絲感情。

    無願尊者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發頂，還沒碰到，澄一忽然轉頭，冷眼看著他，一字一句冷聲道：“把手拿開！”說完之後，毫不意外的看見對麵的兩個人眼中閃過一絲受傷。

    澄一不耐煩地皺著眉頭，真是煩人，她一點也不想看到他們。

    她閉上眼睛，蜷縮著身子，瞳孔的紅色漸漸褪去，變成了正常的黑眸，身上的小肚兜與小褲子也從紅色變成了熟悉的金色，身上的煞氣一點點被撫平，變成了那個氣息平和的金衣澄一。

    無願尊者與無悲尊者滿目震驚地望著澄一。

    澄一體內有兩個靈魂？一個佛性，一個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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