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水淹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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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一支由上百艘艦船組成的艦隊出現在丁理城以東的時候,魔物的探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別說是這些哨兵不敢相信,就連龐培聽了這個消息也覺得有些錯愕。一來,他想不出來人類哪裏還能派出援軍來救援馬德拉。二來,這些船隻是怎麽逆流而上的?這讓他覺得很是費解。
    前幾日的夜間奇襲戰雖然失敗了,但是他仍有近八萬數量的主力在手裏。而且,據他觀察,馬德拉城裏應該已經沒有多少守軍了。那些礙事的城牆如今也破敗不堪,再也構不成像樣的防禦了。
    本是一舉蕩平馬德拉的好機會,誰知道東麵的奔尼戈爾河上居然突然出現了“攪局者”。這不禁讓魔物大統領心頭一顫。
    龐培這幾日在休整部隊,順便等著攻城器械從西塔諾運過來。然而他沒有注意到——奔尼戈爾河的水勢變緩了。
    因為無數盤根錯節的藤蔓從河床底下生長出來,在河道的上遊截斷了水流。這自然是稚年的手筆。
    並非她與艾爾文有多麽心意相通,而是在那落晶給予她的預言之景中,她見過這個畫麵。即便那些預言裏的畫麵都是零亂的,很多時候她並不能理解其中的邏輯以及理清它們的時間順序。
    所以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麽做,但就是這麽做了。
    上遊沒有水流過來,而龐培又把河水引向南麵的菲梅拉荒原,致使丁理城這一段的河道已經是最為低窪的水段,甚至比下遊還要低。
    這就是自由城邦那百艘艦船能如此急速地溯源而上的原因了。
    “你如何知道,這奔尼戈爾河可用?”阿芙站在船頭,望著身旁與自己並肩而立的男子問道。她藕色的眸子裏閃過一道精光。晨風拂過她那烏黑的長發,初陽在那絲絲縷縷之上鑲了一道金色的亮邊。
    “絡黛那邊的人和我說,這些魔物在開掘河道。他們居然打算靠水路把後勤物資從大山脈裏運出來。”艾爾文說完撇了下嘴角,“既然他們這麽會玩,那我‘因勢利導’一番,給他們多加一些玩法,豈不是更有趣?”
    “馬德拉城裏藏著哪位高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幫你把這河水堵住?”阿芙好奇道。
    艾爾文沒同阿芙講過稚年的事,所以姑娘還不知道有這號人物的存在。
    “她是普世教的聖女。。。”此時艾爾文眼神已經望向南麵那魔物們的營地,所以答話的時候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等搞定了這些魔物,我介紹給你認識。”
    阿芙點了點頭。而後姑娘的視線被遠處那兩座巨大的石雕像所吸引。
    “那是什麽?”阿芙指著“斬馬”與“知世”問道。
    艾爾文回過頭來,目光也挪向了那兩座石像。
    “說來,也是相當久遠的一個故事了。喏,那位裸著上身的壯漢,也姓諾沙。”某人似是想到了地底的那一段冒險,又好像是在炫耀姑娘不知道的故事,所以口吻顯得有些得意。
    阿芙聽到“諾沙”這個姓氏,一臉的驚異。
    “他可是百年前,諾沙一族裏的頂級天才。”艾爾文挑了下眉。
    姑娘知道這會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便應了一聲,而後她又仔細地眺了兩眼那雕像,嘴裏輕聲道:“想來應該是個淒美的故事。。。”
    馬德拉的城頭之上,遠遠的就能瞧見那千帆競發、舳艫千裏的磅礴之景。
    當那威風凜凜的船隊駛入姑娘們眼簾的時候,她們不禁愣在當場。
    那個男人,他來了。
    也許姑娘們也說不清在此地堅守的緣由。直到那個迎風而立的男子出現在視野裏的時候,她們才忽然意識到——不正是因為那個可惡的人嗎?
    更也許,是那暗藏於心的相思,早就順著奔尼戈爾河的河水,一路向東,發出無聲的呐喊,將那人喚來。
    我住江河首,君住江河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江河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稚年的眼角,有晶瑩滴下。她揚起雙臂,無盡的魔力從她的體內奔流而出。
    那些攔著河水的藤蔓仿佛受到了感召一般,頓時消失了。
    刹那間,豐溢且湍急的河水如同一隻狂暴凶獸,自西向東,開始吞噬起所有的地麵。
    頃刻間,目力所及之處,都開始被那波濤洶湧的河水給吞沒。
    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
    百舸爭天去,萬裏送行舟。
    望著那鋪展過來的汪洋,龐培這下徹底慌了。他完全沒意料到,這些人類還能來上這麽一招。
    “快!往荒原上撤退!往南麵跑!”魔物大統領趕緊對全軍下令撤離這片危險的低窪之處。
    其實並非一時之不察,讓他陷入了萬劫不複之地。而是當他打算利用奔尼戈爾河的時候,就已經把一根繩索套在自己脖子上了,隻是他自己並未發覺這一點。
    艾爾文和稚年現下所做的,不過是在收緊那繩索罷了。
    一發不可收的洪水很快就淹到魔物營地的門口。
    那些不會飛的魔物們紛紛開始往南麵的菲梅拉荒原上逃竄。而如鬼鳶、赤煉蜂、砰砰白頭翁這些會空中作戰的魔物則是被留下來斷後。
    鬼鳶腹部那張鬼臉裏噴射出一道道石綠色的毒霧,船隊的上空立時被那詭異的濃密毒瘴所籠罩。身形敏捷的赤煉蜂則是直接逼近船隻,他們想登上甲板和自由城邦的弓弩手魔法師們展開了近身作戰。要知道在讚茨之戰後,餘忘和浪雲的遠程部隊損失慘重,能跟著艾爾文一道上船支援馬德拉的就剩百人,可經不起魔物們的近身蹂躪。
    於是餘忘給他的副將胡子使了個眼色,兩人一齊彎弓搭箭,一瞬間就把靠近船隊的幾十頭赤煉蜂給射落了下來。浪雲則是招呼手底下那數量捉襟見肘的魔法師們,趕緊撐起魔法盾,想把那些綠色毒霧擋在外頭。
    但是由於人手有限,可來不及把那些毒霧擋在外頭。
    好在有人足點桃花而來,手中的紫削石杖子一揮,咒術能量結成一道穹頂屏障,將那石綠色的毒氣攔去了大半。
    艾爾文望了一眼那赤發碧眼的姑娘,而後一個裂空來到她的身後。
    下頜磨蹭著姑娘香頸的同時,手極不老實地在那腰肢上一頓摩挲,嘴裏似嗔似怨地說著:“幾日沒見,甚是想念。。。”
    姑娘沒好氣地捏住某人的爪子,“少來!你這花言巧語的小混球,當我看不出來呢,你是救那白發狐狸來了!”
    “你這話說得,我看到你的信之後,可是飛馬趕來,一刻都沒敢耽誤。”艾爾文被她拆穿慣了,自然是應答如流。
    “砰!”一顆氣彈在兩人身旁爆炸。
    而後“砰!砰!砰!”一連數十顆氣彈炸開,引起一陣灰色的煙霧。
    那些砰砰白頭翁看著人畜無害的樣子,可從他們翅膀裏扔出來的氣彈卻威力十足。
    待煙霧被飛吹散,球形護盾中的男女二人毫發無傷。
    多虧自由軍大帥眼疾手快,將這些恐怖的氣彈全數擋在“光盾”之外。即便如此,他卻是暗自驚心:“謔!這些魔物還挺厲害,上來就逼得我用上‘金狼草’了。”
    艾爾文瞄了一眼下方,洪水已經把魔物大軍衝散,數不盡的魔物被大水吞沒。而他卻沒有急著下令讓船隻圍逼上去。
    以他對魔物的了解,這幫家夥個個體能驚人,要一時間淹死他們,隻怕沒那麽容易。這個時候把船靠上去,倒是給他們一個抓著船身活命的機會。一旦讓這些魔物喘上氣,爬到甲板上來,那可就麻煩了。
    不過,這會倒是自由城邦一方的魔法大師們發揮的好時機。
    眼見魔物們紛紛落水,雪發女子已然如殺神一般,傲立於九天之下。她手中那長留楝木杖光芒大盛,隨即冰火玄鳳遮天蔽日而來。
    炎翼一展,赫煬焚天。
    冰翼一揮,極冰凍地。
    溺於水中的魔物們,遭受著冰與火的洗禮,慘叫聲、求救聲、咒罵聲不絕於耳。天際落下的火焰,在那洪流之上砸出一個個巨大的漩渦。河麵上冒出絲絲白氣的同時,那些被燒死的魔物,一個接著一個地浮出水麵。一時間,激流已成血色,浮屍綿延千裏。而那些幸免於難的魔物將士,又得麵對下一輪呼嘯而落的冰暴襲擊。他們才想著靠泅水躲開,就被那那一坨坨冰石砸中。一聲聲哀嚎,在天地之間回蕩,從遠處聽著猶如一隻隻寒鴉在啼叫。
    龐培望著那意氣風發的雪發女子,即便心頭怒意再濃,卻始終無法痛下殺手。不過他不可能就這麽幹看著,放任其不管。
    金色的羽翼,仿佛被無數的銀杏樹葉包裹著,閃耀起奇瑰的光澤。然後下一個瞬息,那鋒利的龍爪,已然扣在奧妮安的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