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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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溫熱的小米粥下肚後,又漱了漱口,楊長鳴便催促楊父去休息,看這雙熬紅了的眼睛就知道睡得不安穩,有什麽話等睡飽了再談吧。
楊長鳴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卻不想躺下去後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再睜開眼時就看到上方的一張臉,跟他隔了兩個拳頭的距離,差點嚇出一身汗。
這張臉的主人看到他眼睛睜開後便立即退開去,緊接著歡喜的聲音響起:“哥你果然醒了,爸沒騙我,爸說哥你夜裏醒了。”
“蘭蘭,”楊長鳴剛剛嚇了一跳,這會兒哪裏不知這臉的主人是誰,哭笑不得,“你嚇我一跳知不知道?睜開眼就看到一張放大的臉,你幹嘛湊這麽近?”
“哥,我在看哥你到底有沒有醒過來,剛好哥你就睜開眼了。”楊秀蘭臉上仍帶著歡喜的笑意,別人說她哥活不成了,夜裏她偷偷哭過幾回了,還不許她高興高興。
“好了,你趕緊出去,哥要穿衣服起床。”楊長鳴隻好趕人。
“知道了。”楊秀蘭歡歡喜喜地出去了。
睡了半宿,再加上吃的一碗小米粥,楊長鳴身體裏的力氣回來了不少,下地時不再感覺雙腿無力。不過摸摸這身上的排骨,還有這細胳膊細腿的,就知道長得太瘦弱了。
不難理解,一家三口基本是靠楊父的補貼養大的,楊父腿殘,掙不了多少工分,等他能上工後,也隻算半個勞力,楊秀蘭就更小了,原身這才會想著去河裏捉魚改善一下夥食,哪想到就……
楊長鳴心裏歎了口氣,不管怎麽說,他現在就是楊長鳴了,楊家的兒子,楊秀蘭的哥哥。
楊長鳴出來時,楊秀蘭已經給他倒好了溫水讓他洗臉刷牙,連牙膏都擠好了,站在一邊一臉求表揚的神情,讓楊長鳴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腦袋,有這樣一個妹妹挺不錯的,記憶裏楊秀蘭也是乖巧懂事得很。
就是因為營養不良,頭發有些枯黃,膚色也不好,並且跟他一樣瘦弱,本該發育的年紀卻還沒長開。
等楊長鳴洗漱好後,楊秀蘭搶著將洗臉水端出去倒了,楊父則過來攙扶兒子,全家都將他當成易碎的玻璃了,坐下來時還特地將火盆端到他身邊。
楊長鳴前麵依舊是一碗熬得比昨晚稠的小米粥,並且還有一碟臘肉炒雞蛋,再看楊父和楊秀蘭,麵前碗裏的則是粗糧紅薯粥,配的是家裏醃製的鹹菜。
“是不是嫌嘴裏沒味道?生病的時候就這樣,鹹菜少吃點,多吃點雞蛋補補。”楊父看兒子盯著那碗鹹菜看,忙叮囑道。
“我知道,爸,蘭蘭,你們也吃點,這麽些我一個人吃不下,要補大家一起補。”楊長鳴不容分說地拿起筷子,將臘肉炒雞蛋分出去兩份,直接撥到了楊父和楊秀蘭的粥碗裏,他一個大男人,麵對這樣的情況,哪可能吃得下獨食,小米粥已經夠特殊的了。
“哎哎……”楊父慢了一拍,想要擋,可這臘肉雞蛋已經進了他碗裏了,麵上浮起一層油花,“你這孩子,這是給你加強營養的。”
“爸,沒事,你沒看我睡了一晚後精神好多了,你們要不吃,那我也不吃了。”一旦叫出口,楊長鳴發現“爸爸”這個稱呼叫得挺順口。
“好,好,我們都吃,我們一起吃。”楊父心裏酸了一下,都是他無能,才會讓兒子跟閨女跟著他吃苦,“蘭蘭也快吃。”
“哎!謝謝哥!”楊秀蘭給了她哥一個大大的笑容。
吃好早飯,飯碗是楊秀蘭收拾的,不讓楊長鳴動手。
洗到一半時同個大隊的劉娟在外麵叫她,楊秀蘭去開了門將人帶進來,劉娟和楊秀蘭是初中同學,盡管家裏困難,可楊父依舊堅持讓兩個孩子念書,讓村裏人說了不少閑話。
“楊大哥你好了?我來叫蘭蘭一起去上工,正好隊裏這段時間編蘆葦席。”劉娟兩條大黑辮子搭在胸前,一看就比楊秀蘭氣色好得多。
楊秀蘭洗好碗跟著進來:“爸,大哥,我跟娟子一起去了啊,爸,家裏要有事你讓人叫我回來。”
“別擔心,你盡管跟娟子去吧。”楊父目光慈愛地看著閨女跟劉娟一起出去,回頭看到出神的兒子,心裏一慌,“長鳴你……”
“爸,咱們談談好嗎?”楊長鳴不能帶著滿肚子的疑問稀裏糊塗地過下去,有些事情怎麽看都古怪得很。
“好,好,長鳴想談什麽?”楊父忙不迭地點頭,他就擔心兒子又想不開。
“爸,你們是不是都以為是我想不開才跳下去的?”楊長鳴直白地問。
“都是爸不好……”這話一出口,楊父像老了十歲似的,眼裏帶著無盡地悔意,還有一分恨意,“爸不該聽你大伯的,都是爸的錯。”
“爸,我沒有想不開要跳下去,”這本是事實,原身雖然受了極大的打擊,但家裏上有老父下有幼妹,怎麽也不可能拋下他們獨自去尋死,“是有人在後麵推了一把,我才栽下去的,可我沒看清推我的是誰。”
楊父驚得站了起來,凳子被絆翻也顧不得扶起來,雙唇打著哆嗦:“誰?這是要害你性命啊!”
新鄉村誰不知楊長鳴自幼身體就不好,是楊父和已經過世的楊母捧在手裏小心翼翼地養大的,別的孩子夏天下河遊泳的時候,楊長鳴被楊父看得牢牢的,不準他下水,所以村裏誰不知道他不會遊水,他去捉魚的河裏水不淺,再加上這種天氣的溫度,要不是有人看到楊長鳴落水了叫起來,他這條小命能保得住?
一想到兒子差點就沒了,楊父不知是急的還是氣的,猛的一拍桌子:“欺人太甚!不行,我去找你大伯去!”
又跟大伯有關?楊長鳴忙拉住楊父:“爸,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跟我說,我今年十九了,不管什麽事我都能撐得住,爸,你看我鬼門關都走過一圈了,還有什麽事接受不了?”
楊父回頭看看兒子,兩眼慢慢紅了起來,然後慢慢蹲了下去,用手拍自己腦袋,用無比悔恨的聲音說:“都是爸害了你,都是爸爸害了你,如果不是讓你大伯,不,讓楊樹根那混蛋抓住了咱家的把柄,長鳴你哪裏用得著受這麽大的委曲,肯定是他們幹的,他們怕我反悔,嗷……”
楊父喉嚨裏發出困獸一樣的痛嚎聲,楊長鳴心裏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可到底什麽樣的把柄能讓如此愛護兒子的楊父退讓?楊長鳴將楊父拉起來,看到楊父淚流滿麵,想伸手摸摸兒子的臉,又收回手捶自己胸口。
楊長鳴拉住楊父的手,不讓他這樣自傷下去,在楊父斷斷續續的講述中,楊長鳴終於知道了整個件的來龍去脈,完全沒想到這背後的原因竟這樣的狗血,這樣的……令人無可奈何。
楊長鳴竟然不是楊父的親生兒子,楊長鳴和楊父以及楊秀蘭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當年楊父從外麵回村時,身邊就帶著出生沒多久的楊長鳴和一同回來的楊母,並沒有人懷疑過楊長鳴的身世,活著的唯一知情人便是楊樹根,當然現在可能還要加上他的家人了,因為楊父參軍當兵之前與楊樹根之間的兄弟感情十分好,楊樹根能當上大隊支書,也是沾了在外當兵上戰場的楊父的光,一次喝酒的時候楊父便將楊長鳴的身世透露了出去。
用如今的話來說,楊長鳴的生母是屬於資本家小姐,戰亂時跟家人失散了,家產也早被政府沒收了,她便換了個身份留了下來,後來和一個男人組織了家庭,懷上了孩子,可就在快臨產的時候,她被人認了出來,她不僅是資本家小姐,而且她的家人都逃去海外了,瞬間她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對象。
“蘭蘭媽其實是你生母的丫鬟,我無意中路過的時候她把我認出來的,當年蘭蘭她爺爺在你外公的洋行裏做過工,還被你外公救過性命,蘭蘭爺爺帶我去玩過好幾次,因為這認識了蘭蘭媽。”
“等我們回去的時候,你媽她已經……沒了,蘭蘭媽和我安葬好你媽後就決定回鄉,把你撫養長大,沒想到蘭蘭媽在生蘭蘭的時候難產,沒能熬過幾年也去了,走的時候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楊父眼眶模糊了,可仍能看得出長鳴的臉龐和五官,帶著幾分他生母的影子,不過這些年他早將長鳴當成自己親生兒子,時局又如此,他半點不敢透露出來,沒想到還是被他親大哥用來要挾。
想想楊父又扇了自己一個巴掌:“蘭蘭的爺爺還認得蘭蘭媽,也知道了你的身世,叮囑我將你好好養大,老楊家本來就欠你外公家的恩情。”
“可是……”想到親大哥跟他說的那些話,他罵他不是人,罵他忘恩負義,可最後卻什麽也阻止不了,楊父哆嗦著說不出口。
楊長鳴抹了把臉,接下來的情況他猜到了:“爸,楊長軍占用了我的成績是不是?大伯走通了關係將我的名字改成了楊長軍的?大伯拿我的身世作威脅,要是不肯就去揭發我們一家子?揭發出來後我成績考得再好也上不了大學,所以不如便宜自家人是不是?”
這都是什麽事啊,楊長鳴心裏有句“mmp”不知該不該講,不得不說,清楚了這內情後,他跟楊父的命脈如今確實被大伯一家給捏得死死的,那一家子算盤可打得真精。
這麽看來,背後推他的人可能真跟大伯家有關係,目的為啥?不就是想徹底解除隱患,他自己想不開尋死,別人還能說什麽?最多說句可憐罷了,而楊長軍從此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未來前程一片光明。
“長鳴,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們老楊家對不起你和你媽……”楊父老淚縱橫,痛悔無比,如果不是他太過信任大哥,又怎會開口說出去,如今卻耽誤了長鳴的前程,還險險喪了命,讓他以後哪有臉去見蘭蘭媽和蘭蘭的爺爺。
“爸,這不怪你,”楊長鳴攔住楊父又要捶自己胸口的手,蹲在楊父身邊,“爸,這真的不怪你,隻怪有些人心太黑太狠,爸,要不是你和媽,我哪裏活得下來,早就沒了,爸,我沒見過我親媽親爸,我隻知道你們就是我爸媽。”
“爸,沒關係的,大學不去上就不去上,楊長軍想搶就讓他搶去好了,以後兒子的前程未必會比楊長軍差,爸你看現在都可以高考了,說明國家政策在逐步地放寬鬆,說不定過上幾年,我的身世再也成不了大伯拿捏我們一家的把柄,爸,你信我的!”
他相信原身現在還活著的話,會跟他一樣的選擇,與親人相比,失去讀大學的機會並沒有那麽太重要。原身雖然對自己的高考成績心存懷疑,可大部分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小家上,年關了,一家三口要怎麽過個好年。
楊父的眼眶更模糊了,手緩緩地落在楊長鳴的頭頂上,嗚咽道:“是爸對不起你,對不起……”
嗚咽聲聽得楊長鳴心酸,伸出手臂抱住楊父,他清楚楊父說的不止這一回的高考,這後麵,大伯一家也不可能放他出去高考,想要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免得他壞了楊長軍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