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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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就在楊長鳴信心百倍, 計劃著以後要推翻老房子蓋水泥磚瓦房,蓋個獨立的專門的豬圈, 暢想美好未來的時候, 新鄉大隊來了兩個外村人, 一路罵罵咧咧地來到了大隊部,引來了許多村民的圍觀。

    “那不是王海富跟他那個媽嗎?哎喲,那王海富被誰揍的, 腦袋快成豬頭了。”

    “嗤,這事你們竟然不知道?這王海富是被鎮上的群眾動手揍的,他可當街說要弄死我們大隊裏的人。”

    “就是,楊老二家的長鳴之前就是被這混蛋推下河的,差點小命就沒了, 隻揍一頓算是輕的,他那個媽還好意思來我們大隊裏鬧?”

    “不就是仗著有個支書女婿唄, 那個王海富來我們大隊裏, 向來是他欺負我們大隊的人吧, 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 居然敢害人命了。”

    ……

    王母年紀可不小了,看上去有六七十了,一來到大隊部就往地上一癱一把鼻涕一把眼睛地嚎哭起來:“你們新鄉大隊的人欺負人, 專門欺負我們外村人, 看我兒子被打成什麽樣了, 今天你們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就不活了……”

    這話一出來, 立即有人罵上了:“呸!你個姓錢的沒臉沒皮的老貨, 到底誰欺負誰了?你們王家盡幹缺德事,早晚要有報應!”

    “從來就你們王家人上我們新鄉大隊來欺負人,老嬸子這話說出來也不怕天打雷劈,老天爺都看著呢!”

    王母剛來嚎上的時候,大隊裏的幹部就聽到趕了出來,還有在後麵的沈漢雨也匆匆趕了回來。沈漢雨一看到這情景眉頭狠擰了一下,這種潑婦就是仗著姓楊的才敢這麽鬧,沒理也能被她鬧出三分理。

    掃了一圈沒看到楊樹根,問:“老楊呢?快叫老楊過來,這可是他丈母娘,對了,還有把他媳婦也叫過來。”

    王母邊嚎邊留意著外麵動靜,聽到沈漢雨的話不僅沒收斂,還嚎得更起勁了,女婿和姑娘過來了,那也是給她撐腰的,不怕!

    沈漢雨沒理睬,反而轉身進了辦公室,跑了小半天,嘴幹舌燥,倒點茶喝喝。

    有些幹部看在楊樹根份上,倒是上前勸了,可越勸對方越能鬧騰,並且王海富也跟著他那個媽一起嚎,說身上哪兒哪兒痛。

    楊樹根人就在家裏,不可能不出麵,王招弟昨晚知道這事就氣狠了,要不是楊樹根拉著,她當場就要跑去楊長鳴家裏,問他為什麽敗壞她弟的名聲,給他胡亂栽上罪名,最後便是由楊樹根親自跑了一趟,隻是也帶了一肚子的火回去。

    “這下好了,我媽來了,你去安撫我媽吧,我可沒辦法把我媽勸住,我媽那個人,別說外人了,就是我動我弟一根指頭,也要被罵得狗血淋頭。”王招弟想想因為楊長鳴而讓王海富吃了苦頭,可想而知她媽會怎麽罵她沒護好弟弟,她也一個頭兩個大。

    “你現在就光想著你媽,你想過我跟整個新鄉大隊嗎?你以為整個新鄉大隊都是姓王的,由得你媽胡來?現在種種證據都指明了,當初長鳴掉河裏就是王海富推的,這事要不給出說法,我這個支書也要做到頭了,看你以後還怎麽在大隊裏耍威耍福,就是你媽也要跟著少得好處,哼!真是頭發長見識短!”

    楊樹根一肚子火,一早上起來勸這婆娘回去,讓那母子倆這回消停消停,可這婆娘就是不聽他的。

    好了,現在村裏人的火氣都被沈漢雨那混賬東西給挑起來了,他要還站在王家人一邊,以後他在大隊裏的威信肯定得下降,光憑著上麵的關係,他這支書還能一直做下去?

    “別嚇唬我,你以為我是嚇唬大的?”王招弟卻不信這個邪。

    “說你見識短就是見識短,你媽把她那個兒子當命根子,我二弟何嚐不把楊長鳴當心頭寶,真要如你媽的意作賤楊長鳴,你以為楊樹栓那個性子會一直忍下去?你是不是要把我跟長軍的前程,都為你們王家賠送進去才滿意?別忘了長軍如今的前程靠的是誰?”

    “到底是你弟弟重要,還是長軍的前程重要?”楊樹根恨不得扇這個婆娘兩記耳光,把她打醒,以前不缺她王家一口吃的,就睜隻眼閉隻眼,當沒看見她往娘家搬東西,現在居然還分不清好歹。

    “媽!”楊長軍突然出現,陰沉著臉,“是不是我這個兒子,真的沒有小舅舅重要?你這種時候要是還護著王海富的話,別怪我以後當沒你這個媽,就跟我爸過日子了!”

    剛剛的爭執他在外麵聽得一清二楚,沒想到這種時候他媽還隻顧著外婆跟王海富那混賬東西。

    “兒子,媽沒……”看到兒子突然出現,王招弟一下子慌了,她隻是習慣性對她媽服軟,習慣性她媽說什麽就聽什麽,可她也清楚,兒子才是她的一切,而不是她弟弟,兒子失望憤怒的目光讓她的心一下子揪起來,“媽才沒那個意思,媽心裏,當然你比海富重要得多。”

    楊長軍臉色這才稍微緩下來:“那媽你去勸外婆別再這麽鬧下去,你沒看到我剛一路走回來,村裏的人都對我指指點點,咱家的麵子都會讓外婆給丟光了的,你讓亭亭怎麽看咱家?”

    王招弟習慣性地要對未來兒媳婦生出不滿,當人兒媳婦的,敢對婆家生出不滿?這種兒媳婦娶了幹嘛?

    可楊長軍又說:“這事要傳到亭亭爸媽耳朵裏,媽你還想不想讓我大學幾年時間裏安穩過下去?”

    王招弟心又提起來,對啊,兒子還要靠親家照顧的,城裏人都講究個體麵,她媽這麽一鬧確實不好看,咬牙說:“好,媽這就去勸你外婆。”

    王招弟說完便風風火火地衝出去,楊樹根比這婆娘更了解丈母娘貪婪的性子,皺了皺眉頭,在兒子耳邊低聲交待了幾句,楊長軍陰沉著臉不住地點頭,最後說:“爸,我知道怎麽做了,我這就先過去,不過以後我不在家了,你可千萬不能再縱著我媽了,把人胃口養大了,以後隻會更加得寸近尺。”

    “嗯,爸知道,以後不會了。”楊樹根同樣心頭不快的,這丈母娘得了他家這些好處,居然還不滿足,這事要處理不好,他在村裏要丟多大麵子?

    這父子倆也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楊長鳴家裏同樣有人跑過來告訴他們,也許是因為早料到會有這麽一出,所以楊長鳴並沒顯得多麽憤怒,相反,他很樂意看楊樹根這老貨與楊長軍這虛偽的家夥怎麽處理,據他所知,楊長軍可是極愛麵子的人。

    “爸,沒什麽好生氣的,王家人是什麽貨色,咱隊裏的人還會不知道?他們鬧得越厲害隻會讓人越覺得他們不占理。不過我們都不要去了,門也關好了,別讓那兩人衝撞了爸你。”

    他爸腿不利索,王海富那個媽可是個老潑婦,真動起手來他爸可沒這潑婦豁得出去,肯定吃虧。

    被兒子提醒,楊父也歇了過去爭辯的心思,他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兒子和小閨女被揪著不放,要是身上或臉上被弄出什麽傷,他後悔也來不及的。

    “好,咱不去,咱都在家待著。”

    楊秀蘭也點頭答應,她雖然氣憤不已,可知道根本不是那種潑婦的對手。

    林家,林大嫂是家中最愛看熱鬧的人,聽到王海富母子倆在大隊裏鬧,就想跑過去圍觀,卻被林大哥製止住了。

    林母沒好氣地說:“那種老潑婦的事有什麽好摻合的,沒得惹得一身腥,到時一個不好把香巧牽扯進去。”

    林大嫂心中看熱鬧的欲望還是讓對小姑的關心越了過去,就衝著這樣一個蠻不講理的婆婆,哪怕王海富條件再好,也不是閨女嫁人的好對象,她向小姑傳授經驗:“以後找對象可不能光看男人怎樣,最要緊的還要看這婆婆的性子是好是壞,你看吧,有這種老潑婦在,除非找個比她更潑辣的,否則那家子甭想有安生日子過,哪個女人嫁過去都倒黴,就給他們家當牛做馬了。”

    “其實要我說啊,楊長鳴家裏雖然窮了點,可他們家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以後不用擔心婆媳相處,小姑子人也不錯,這樣說來楊長鳴也是嫁得的,這要是以後生孩子沒婆婆幫忙也不怕,咱家跟楊老二家才隔了多遠,抬抬腳的工夫就能過去了。”

    林大嫂心直口快,越說越起勁,仿佛挖掘出了一個潛力股,這麽一看楊長鳴不但嫁得,還能嫁得如意,而且楊長鳴本人又老實本分,雖然眼下會困難點,但辛苦個幾年肯定能過上好日子。

    林香巧起初聽著覺得挺像那麽回事,她媽也向她傳授過以後嫁到夫家後的婆媳相處之道,她是親眼看著家裏大嫂和她媽是怎麽磨合的,無法想像以後會有個像王海富他媽那樣的婆婆,光想想就不寒而栗,再聽大嫂提起楊長鳴,她心說王海富連長鳴哥的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可後麵越說越不像話,說得好像她要嫁給……

    林香巧頓時臊得滿臉通紅,不敢再想下去了,頓了頓腳說:“嫂子,你瞎說什麽呢?”辮子一甩,扭身鑽進了房裏。

    林母用手指戳戳林大嫂的腦門:“看你把香巧說得都害臊了,沒事提長鳴跟香巧做什麽?這樣的話可別讓外人聽見了,最好還是不要再提了。”

    不過林母也是細心人,發現自家姑娘臊得臉上鮮紅欲滴,她心裏一動,莫非自家姑娘……

    她心裏一琢磨,自家姑娘跟楊長鳴的緣分可不淺,先是自家姑娘救了楊長鳴,之後楊長鳴又在鎮上救了自家姑娘一回,這關係好像越牽扯越深了,不過想到楊長鳴家裏的經濟狀況又犯難了,當媽的哪裏希望姑娘嫁出去受苦的。

    ***

    王招弟趕去大隊的時候,看到隊裏不少人圍著她媽對罵,雖然她媽的戰鬥力一向驚人得很,可也招架不住被多人圍攻,眼看著幾個同樣潑辣的老嬸子快要跟她媽動手打起來了,王招弟慌忙衝進人群裏拉住她媽。

    “媽,你這是做什麽?有什麽話到家裏再說。”

    王母一聽這聲音是她姑娘來了,頓時一拍大腿嚎起來:“招弟啊,你看看你老娘跟你弟弟被這麽多人欺負,他們這是欺負我們孤兒寡婦,使勁地糟塌我們娘兒倆啊,招弟你跟女婿得給我跟你弟弟做主,否則我不活了,被人糟賤還不如一頭撞死在這裏,啊——我的命苦啊——”

    王母當場嚎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有的村民同情地看了眼王招弟,王家還有幾個姑娘活得好好的,王母這是咒她們是死的,才會說孤兒寡母吧。

    王招弟快被那些目光看得撐不下去了,她這些年好歹仗著男人是支書,在大隊裏頗有體麵的,可現在覺得臉皮都被親媽扒光了,頭一回感覺到這個親媽讓她有多丟人。

    她使勁地扒拉躺地上的親媽:“媽,你快起來,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快跟我回去!”

    王母拚命蹬腿,王招弟一下子被蹬得一屁股栽坐在地上,王母繼續嚎:“我就不走,今天不給我們作主我們就死在這裏,讓老天爺看看,你們新鄉大隊是怎麽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

    正好楊長軍趕到,看到的就是他媽被外婆推得跌坐在地上的情景,而那王海富居然在一邊冒著鼻涕泡笑得得意,頓時覺得惡心壞了,他頭一次這麽厭惡這門親戚。

    “媽你起來!”楊長軍好歹有點良心,先把他媽扶起來,王招弟頓時眼睛紅了,跟親媽親弟比起來,還是兒子貼心孝順。

    王母一瞧外孫過來了,那女婿還遠嗎?於是嚎得聲音更響了。

    楊長軍滿臉黑線,說:“外婆你再不停的話,那我就帶我媽走了,留你跟小舅舅在這兒,或許待會兒還有民兵連的人過來抓鬧事的人。”

    王母一咕嚕爬了起來:“哎喲我的乖外孫啊,你咋能嚇唬外婆呢,你可是外婆的心肝寶貝啊,外婆和你舅舅以後可是全靠你這大外孫呢,你可不能娶上城裏姑娘就忘了你外婆跟你舅舅啊。”

    “媽你胡說什麽呢?”牽扯到自己兒子身上,王招弟也聽不下去了,這聽上去怎麽像是要硬賴上她兒子了?這是扯她兒子後腿。

    “我跟我外孫說話,要你插什麽嘴?”王母剜了王招弟一眼,她還沒說這死丫頭吃裏爬外呢,繼續拉著楊長軍的手,要不是有這麽多人圍觀,楊長軍早受不了要將這沾滿灰塵還有眼淚鼻涕的手甩掉了。

    “外婆,”楊長軍冷著臉說,“要想我管著小舅舅,就必須聽我的,外婆可要想清楚了,小舅還沒娶上媳婦給你老人家生個孫子呢!”

    王母將幾個姑娘捏得死死的,這腦子並不笨,哪裏聽不出這外孫話裏的威脅?心裏罵這楊長軍到底是外孫子,沒有孫子貼心,枉她這些年將楊長軍當孫子疼,真是白疼他了,可這臉上卻堆起了笑容,拍拍他的手說:“到底是我的外孫知道心疼外婆和他舅舅,外婆就聽你的。兒子,咱到你姐夫家坐坐,找你姐夫評評理去,這一個個的,都不把你姐夫這個支書放眼裏,真是反了!”

    “媽,真走了?”王海富還等著別人妥協許諾他們好處呢,哪一回他媽鬧不是這樣收場的?

    “當然走了,兒子,跟媽走,快點!”王母催促道。

    王海富懶懶地跟上,反正聽他媽的總沒錯,他媽會替他打點好一切,他隻要躺著吃喝便好。

    這時沈漢雨才從辦公室裏走出來,他是一直在屋裏看著外麵的鬧劇的,看楊長軍三言兩語將人弄走,心說這小子跟他老子差不多,都陰著呢。

    “大家都散了吧,別聚在這裏了,散了散了,忙自家裏的事吧。”

    “哦,散了,回去了。”孩子起哄叫起來。

    有人說:“長軍這小子不虧是咱們村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這腦子就是好,幾句話就將人弄走了,否則今天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那婆娘一動就要喊死喊活的。”

    “不想想整個公社裏才考上幾個大學生,這腦子不聰明能考上嗎?”

    沈漢雨聽到這些人的議論聲心裏嗤笑一聲。

    到了楊樹根家裏,剛坐下的王母聽清女婿的話後,當場就將喝進嘴裏的水噴了出來,拍著桌子叫起來:“你說什麽?要咱們王家不賠錢就公開道歉?他楊瘸子一個老鰥夫算個屁啊?你們沒看到海富都被打得不成樣了?好啊女婿,我算看明白了,你這是要坑我們孤兒寡母啊,是看我們好欺負是吧!”

    楊樹根之前跟在後麵去看了,準備兒子應付不來的時候再出麵,後來看到兒子一人解決了就沒露麵,而是悄悄回來了。

    看到這丈母娘對他這個支書也半點麵子不給,楊樹根心裏生出惱意,他淡淡看了王母一眼,然後漫不經心地劃了根火柴,取下夾在耳朵後的大前門香煙,點上抽了起來。

    王母怒得要跳腳,楊樹根卻在噴了口煙後才開口:“媽你要是將這事應下來,海富娶媳婦的事我跟長軍媽會出一份力,媽你別忘了,楊長鳴那是我親侄子,我這支書還要做下去,我下台的話,媽你跟王海富以後可別再想沾到光了,媽你好好想清楚再說吧。”

    男人發了話,王招弟跟著說:“是啊,媽,你不知道現在長軍他爸在隊裏也難做人,整個大隊裏的人都在盯著他呢,媽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長軍以後發達了,還能忘了他親舅舅?說不得以後還能進城享享福,成為城裏人捧上鐵飯碗呢。”

    王母原來怒得很,她來是想把場子找回來,再順便從楊瘸子和女婿身上撈點錢的,可現在聽到女婿和女兒描繪的前景,她都有點飄飄然了,她以後也能跟兒子一起去城裏享福了?當回城裏人?

    而且女婿還說要出力幫海富娶媳婦,這可就解決了她目前最大的難題,她找媒婆說了好幾戶人家,結果都被拒絕了,要不就是獅子大開口,跟她要那麽多彩禮錢?沒門!

    “女婿這是真的?”王母需要女婿親口答應。

    楊樹根點點煙灰,微笑道:“媽,你還看不出我跟誰親?你放心吧,海富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當姐夫的能不管?海富娶親,我跟長軍媽出兩百塊錢。”

    王母聽得心頭跳了跳,兩百塊錢啊!之前有戶人家要一百塊彩禮錢,她也沒舍拿出來,有了這兩百塊錢哪裏娶不到兒媳婦?

    “好吧,不過我可不賠什麽醫藥錢啊。”想讓她掏錢,跟挖她肉差不多。

    “當然,”楊樹根哪會不知她什麽性子,向來隻有進沒有出的,“待會兒讓長軍寫份稿子,海富跟著長軍念就是了,走個過場而已。”

    “好,那就這樣,還是長軍能幹啊,以後千萬要幫著你舅舅啊。”王母臉上笑開了花。

    “姐夫,那你幫我娶林香巧那女人吧,我就要她。”王海富舔了舔嘴唇,越是娶不到他越是想要得手。

    “不行!”最先出聲反對的不是楊樹根,而是楊長軍,下意識地就叫了出來。

    “咋啦咋啦?咋就娶不得了?那姑娘是金子打的不成?”王母不高興道,不就是個丫頭片子,她兒子看上了是她的福氣。

    之前聽程雙亭提起這事楊長軍沒覺得怎樣,現在想想卻覺得像是吞了隻蒼蠅似的,王海富看上誰不好,非得看上林香巧?而且以前還用那樣的眼光看過程雙亭。

    要知道他跟林香巧也差點談婚論嫁的,那差點是他的女人,王海富看上誰不好非得揪住他的女人不放?

    “反正林香巧就是不行,這對我爸跟我的名聲都不好,”之前他媽去林家探口風,其實他跟他爸都不知道,“小舅雖然隻比我大了兩歲,可這輩份卻是我的長輩,外婆你不會不知道原來我跟林香巧的事吧。”

    王招弟一聽也覺得別扭起來,幸好林家沒同意,否則讓長軍走出去要被人指指點點的,因而勸道:“是啊,媽,這對長軍名聲可不好,這娶媳婦娶哪個不是娶,媽想早點抱上孫子,就應該專找屁股大的容易生養的,那林香巧可不是這一類的。”

    “真的?”王母對林香巧可沒多少印象,一聽王招弟的話也迅速動搖了,王海富嚷嚷著不同意,可這回讓他媽壓了下去,“這得聽你姐跟我這當媽的,不能生兒子的娶回來做什麽?媳婦娶回來被子一蒙還不就是那麽一回事!你放心,媽保證幫你找個好的,一年就抱上孫子!”

    楊長軍給王海富寫了稿子,可王海富就沒正經上過幾天學,字都沒認全,稿子寫好了讓他照著念都念不全,王海富向來耍橫慣了,也就會在楊長軍麵前會吃癟,磕磕巴巴念得費勁,火得就想甩手不幹。

    可王母心疼錢,念個稿子又能掉幾層皮?反正隻要不讓她往外掏錢,在她看來就不是大事,所以沒讓兒子由著性子來。最後由楊樹根提溜著這小舅子去大隊,楊長軍有點丟不起這個人,不願意再陪著。

    正是吃午飯的時間,飯菜端上桌,楊長鳴一家加上樊鵬坐下來正準備開吃,大隊裏的大喇叭響了,能傳遍大隊的每個角落。

    楊長鳴輕笑一聲:“看來楊長軍挺有能耐,能將那娘兒倆給說服,不過大伯他大概要舍出一些好處吧。”

    樊鵬同情地拍拍楊長鳴的肩,以前雖沒覺得這對堂兄弟關係有多親近,但也沒想到會糟糕到這等地步。

    他原來對楊長軍的觀感就不算好,那小子往日除了對程雙亭獻殷勤外,對其他知青可沒太多好臉色,沒少仗著他老子的身份,給一些他看不順眼的知青安排重活,這回高考知青也沒考過他這個農家小子,看他們知青就更帶了股“你們也不過如此”的得意。

    新鄉生產大隊是個比較大的生產隊,上午發生的事情也未必能把所有人都吸引過來,所以聽到喇叭裏沈大隊長的聲音,同樣在吃飯的人家,端起飯碗走出了屋子,看向外麵架在高樹上的大喇叭,不知這回喇叭裏要通知什麽事。

    “各位社員,今天的廣播是要向整個大隊批評王海富同誌,歪風邪氣要不得,不能讓任何人毀了我們大隊的團結向上的氛圍,希望各位社員引以為戒,提高警惕互相監督,及時向我們大隊檢舉揭發,下麵就由王海富同誌針對他惡意推楊長鳴同誌下河的行為進行道歉!”

    沈漢雨一上來就搶了發言權,他說楊樹根應該避嫌,王海富可是他小舅子,楊樹根倒是想說他大義滅親呢,可誰讓他上來的態度就是護著這小舅子的,多番推脫。

    聽到喇叭裏對王海富行為的定性,楊樹根額頭青筋陣陣跳動,好你個沈漢雨,抓住這個把柄不放了,咱走著瞧,鹿死誰手還說不定呢。

    許多不知情的人一聽這內容頓時炸了,王海富是誰?大隊裏幾乎沒人不知的,楊長鳴是哪一個,大家同樣清楚得很,之前楊長鳴高考落榜想不開跳河的事情,整個大隊都傳遍了,同情唏噓的人不少,可沒想到竟是被人推下河的,這推他下河的人還是他親大伯的小舅子!

    這可是要出人命的,王海富在新鄉大隊的名聲本就不好,一個痞子無賴在哪裏都不會受歡迎,現在竟幹出這種事,更成了人人喊打的對象了,誰也不樂意成為第二個楊長鳴。

    等再聽到王海富那吊兒郎當、隔著喇叭也能聽出敷衍了事心不甘情不願的聲音,新鄉大隊的村民對他的印象一跌再跌,連帶著對楊樹根與王招弟的印象也下降了些,這其中有些人是目睹了上午情形的,捧著飯碗大嗓門地一宣傳,也讓不少人咀嚼出點滋味來。

    “王海富這小子幹出多少渾事了,也就這回招惹上老楊家的人了,否則哪可能在大喇叭裏當眾道歉的?就他那個媽也不是好惹的。”

    “拉倒吧,這可不幹老楊家的事,楊長鳴那孩子可是差點吃個大虧,咱們支書可是想糊弄過去的,也就沈漢雨他帶人調查了整件事,發現是王海富這混賬幹的好事,今天上午沈漢雨也沒鬆口,才讓姓王的一家子沒得逞,否則,哼哼……”

    “不會吧,楊長鳴那可是老楊家的人,支書的親侄子啊。”

    “親侄子又怎樣?要真心疼親侄子,他楊樹根就不是如今的態度了,早該搶在沈漢雨前麵查清楚整件事了,換了是我,早將那混賬玩意兒趕得遠遠的,不準他再踏進我們大隊裏,這可是差點一條人命啊!”

    “這聽起來倒有點道理……”

    楊樹根在王海富道完歉後也做了補救措施,在喇叭裏承認了他的失誤,做了番深刻的檢討,並表明了堅定的決心,要帶領新鄉大隊成為先進大隊地,走在所有大隊的前麵。

    王海富和他媽留在楊樹根家裏好吃好喝一頓,好像要將上午的損失全部補回來似的,兩人甩開膀子專撿好的吃,看他們口沫飛濺,碗裏的菜被他們翻了個底朝天,楊長軍毫無食欲,扒了幾口飯就放下了筷子,等這娘兒倆滿意離開的時候,楊長軍才抱怨一通。

    王招弟能說什麽?那是她媽她弟,可看看一片狼藉的飯桌,她也說不出一個好字,隻得安撫道:“媽再給你做,單獨做,你外婆性子就這樣了,一時半會兒哪改得過來,好在也不是天天在咱家吃飯。”

    “媽,等小舅舅娶了媳婦後,你就慢慢少摻合外婆家裏的事吧,難不成你真想以後讓我去養王海富一家老小?”楊長軍不快道。

    “哪可能?”王招弟下意識反駁。

    “怎就沒可能?憑小舅舅這樣子能撐得起來?”楊長軍嫌棄道。

    “聽長軍的,有哪個當長輩的還需要外甥去養的,你別忘了王海富比長軍還大兩歲,還一事無成,整日就知道遊手好閑!”楊樹根滿肚子的不爽快,沒好氣地說。

    王招弟確實一方麵為有這樣爭氣的兒子而得意,兒子不僅娶上城裏媳婦,還考上大學也要做城裏人了,讓她走出去多有體麵,而她娘家的名聲她不是不知道,另一方麵紮根在她腦海深處的觀念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改變的,但不得不承認,她弟弟比起兒子來說確實差得遠,以前覺得讓兒子以後照顧一下他舅舅沒什麽大問題,可現在卻不滿了,有這樣一個舅舅跟著丟臉,王招弟心裏到底還是兒子的份量占了上風。

    吃飽喝足的王海富,吊兒郎當地跟他媽走在路上,嘴裏叼了根草一副沒正形的樣子。

    隊裏的孩子根據喇叭總結出來的結論就是,王海富是個壞蛋,而他們平時最愛玩的遊戲就是打壞蛋了,因而遠遠看到王海富走過來,幾個孩子頭碰頭一嘀咕,等王海富走得再近些,從地上撿起石子往王海富身上丟,邊丟邊喊:“打壞蛋嘍,打王海富這個壞蛋!”

    王海富和他媽的心情都不錯,對王母來說,就算能從楊瘸子那裏弄到錢,最多也不過十幾二十幾塊的樣子,再多也沒有了,女婿這回卻大方得很,一下子就答應了兩百塊,可沒想到這好心情被一幫破孩子打斷了。

    “哪裏來的小王八蛋敢打老娘?統統給老娘站住,看老娘不扒了你們一層皮,打抽呢!”王母罵罵咧咧,向來隻有她欺負人的,哪裏輪得到破孩子來欺負她?

    王海富比他媽隻有有過之而無不及,幾個破孩子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用石子丟他?哪家的孩子不是見了他繞著走的,不教訓這些破孩子以後還不得爬到他頭上去,指著這些孩子就罵:“統統給我站住,不揍你們一頓不知道你們王爺爺的厲害是吧。”

    王海富一邊追還一邊同樣丟石子砸回去,一個成年人的力氣哪裏是小孩子比得了的,見他發狠那幾個孩子已經嚇得逃了,可依舊有個孩子被他丟的石子砸到腦袋上,頓時哇哇地嚎哭起來。

    正好這孩子的家就在附近,一聽到自家孩子在外麵哭,大人跑了出來,一看又是這王海富欺負人,還是孩子,火冒三丈地一嗓子叫了好些人,一個個抓著扁擔門栓追著這娘兒倆打,一路追出了新鄉大隊範圍。

    這娘兒倆抱頭鼠躥地逃出了新鄉大隊,見那些人沒再追上來,才停下來指著他們罵了好一會兒,可那些人已經散了,他們罵了會兒無趣後也隻得忿忿地收嘴,繼續往回走。

    “他媽的,王海富這混賬玩意兒敢再進咱們大隊,見一回揍一回!”

    “道歉算個屁啊,中午才道了歉,下午這又欺負上咱隊裏的孩子了,這是看咱們新鄉大隊的人好欺負是吧。”

    “哪裏是我們隊好欺負,還不是仗著咱們隊裏的支書是他們的女婿跟姐夫,人家這叫有後台!”

    “媽的,老子這就帶兒子去找支書算賬去,他王海富那麽大人個居然欺負一個孩子,他好意思嗎?”那孩子爸抱上自家仍哭個不停的孩子直奔楊樹根家,後麵跟了一串人,這又把楊樹根家裏鬧得雞飛狗跳。

    這節奏楊長鳴完全沒意料到,因為早上起得太早,所以他中午會午睡會兒,起來後聽到鄰居告訴他這件事,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接著在肚子裏悶笑不已,臉上卻仍舊維持著那樣的神情:“他這樣做法不是讓我大伯難做人嗎?他們拍拍屁股走了,可大伯要怎麽給王海富收拾爛癱子?攤上這樣的親戚真累人啊。”

    楊長鳴一副為大伯擔憂和打抱不平的模樣愉悅了別人,同情地拍拍楊長鳴的肩,這傻小子,不知道他大伯在坑這個侄子啊,居然還如此擔心他大伯。

    等鄰居走後,楊長鳴不再遮掩臉上的笑容,好長時間都沒消下去,連幹活都覺得輕鬆了許多。

    楊樹根費心思扭轉自己的形象,結果一下子又被王海富這蠢貨給打回了原形,他還不能幸災樂禍一下?可不是所有人都跟他爸一樣好說話的,他小舅子打了別人家孩子的腦袋,不讓人家滿意了哪肯輕易罷休的。

    同樣高興的還有沈漢雨,怪隻怪楊樹根太將自己當回事,以為一個王海富造成的影響也能輕易擺平,換了他處在楊樹根這位置上,可不會如此縱容王海富胡來。

    楊樹根確實被鬧得一個頭兩個大,等付出一定代價終於將人送走後,衝著王招弟就發了一通火,讓她娘家人最近別再來新鄉大隊,否則別怪他不客氣。

    前腳才道過歉,後腳又在隊裏欺負人鬧出事,尤其是欺負的還是個孩子,也不想想他王海富多大的人了,這讓前麵的道歉一點價值都沒有。

    程雙亭也很不高興,想不通楊長軍家怎會有這麽一門拖後腿的親戚,不過上輩子怎沒鬧出這麽些事來,她記得上輩子這時候楊長軍家風光得很,王招弟走到哪兒都是春風滿麵的。

    可這回王招弟心情不好,連對她也沒了笑容,隊裏人提到支書家也不再全是羨慕了,就連她程雙亭也遭到了不少看笑話的眼神,她看到好幾個眼裏明晃晃地寫著“她程雙亭眼光也不過如此”的字樣,挑來撿去就挑著這樣一戶人家,容忍得了王家那樣一門粗鄙不堪的親戚。

    程雙亭重生回來一直挺順利的,當楊長軍如上輩子一樣考上大學時,她也非常堅信自己的選擇沒錯的,這時候卻忍不住猶豫,她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

    不,她的選擇肯定沒錯的,楊長軍不是他媽,會對他外婆家一忍再忍,年後他們就要回城,還愁找不到機會與那樣的親戚劃清界限?她就不信楊長軍不覺得丟臉。

    所以在楊長軍麵前她並沒露出半點不快,反而柔聲安慰楊長軍,果然讓他激動不已,覺得還是他看中的女人最了解他,也最為通情達理。

    程雙亭隻當是自己重生回來引起的連鎖反應,一切是從楊長鳴得救後產生的結果。

    楊長鳴可不知程雙亭心裏的這番糾結,反正他看到楊樹根一家不高興了,他便高興得很,幹活也帶勁,走出去,別人對他也多是安慰,同時覺得他太心軟沒脾氣了,換了別人家,被王海富害得從鬼門關走過一圈,這醫藥費和營養費能少得了?

    所以他們覺得楊長鳴還是看在楊樹根這個大伯的份上,才沒鬧開而是大事化小的吧,相比起來,楊樹根這個大伯和王招弟這個大伯母就做得太不地道了。

    年三十這天,楊長鳴和樊鵬幹完這一趟就要休息好多天了,正月裏特別是年初那幾日,他們的買賣肯定要暫停下來了,兩人這段時間奔波習慣了,一下子停下來還覺得有些不習慣呢。

    楊父讓樊鵬晚上也過來吃年夜飯,樊鵬推辭不掉後隻得說,前半場跟知青們一起過,後半場再來楊家。留下的知青裏少了他一個的話,他心裏也會很過意不去,楊父也很通情達理。

    下午,楊父早早就開始忙年夜飯了,因為楊長鳴的努力,今年家裏並不缺吃少喝的,所以楊父也樂意讓年夜飯豐盛點,讓孩子們開心點。

    “蘭蘭,帶你哥出去吃剛炸好的肉圓,現在不用你們燒火了,這裏油煙味太重了,快出去。”楊父把跟著忙的兩個孩子趕出去,給他們挾了滿滿一碗的肉圓,在油鍋裏多炸了會兒,保證熟透了,外脆裏嫩,正是最好吃的時候。

    楊長鳴剛就偷吃了一個,真的很好吃,他聽話地接過楊父手裏的碗,順手抓了一個塞楊父嘴裏:“爸你不能光顧著炸圓子,自己也吃啊,我跟蘭蘭先去外麵,爸你有事叫我們啊。”

    “知道了,知道了,趕緊出去吧。”楊父笑眯了眼。

    楊長鳴和楊秀蘭一人手裏拿了隻肉圓,邊走邊吃,比乒乓球略大點,用了雞蛋以及煮好的糯米飯,和剁碎的肉漿蔥沫使勁攪絆,既有彈性吃了又不膩得慌,楊長鳴覺得這肉圓他一碗都吃了也不會膩。

    這肉圓的手藝楊父是跟楊母學來的,楊母在的時候是楊母主廚,楊父當下手,楊母不在了,楊父就全部接手過來,楊長鳴除了覺得好吃,比楊秀蘭還多了一份懷念,記憶中過年時最開心的事就是楊母一邊炸肉圓一邊挾給楊長鳴吃,那時候楊長鳴覺得這肉圓是世上最好吃的食物了。

    現在帶著兩份回憶的楊長鳴,在這一刻也覺得嘴裏的肉圓是從未吃過的美味,除了讓味蕾無比滿足外,還有一股濃濃的溫情一直滲入到心底深處,那曾經是他最渴望的。

    “喲,支書這是要往哪裏去?可提了不少禮呢。”

    “去我二弟家,這不長鳴剛落了水身子不好,我讓他伯母多買了些東西,給他補補身子,是我這大伯和他伯母虧欠了這孩子啊。”

    大伯楊樹根的聲音傳進楊長鳴耳朵裏,頓時壞了他的好心情,轉頭看到妹子歡喜的笑容也僵滯在臉上,楊長鳴將碗遞給她說:“你先回房間裏吃吧,我去換爸出來。”

    “好吧。”楊秀蘭噘了噘嘴,還是聽她哥的話,“哥,我會給你留半碗的。”

    “好,那哥先謝謝蘭蘭了。”楊長鳴沒說都讓她吃了,吃多了得撐著了,晚上還有其他好吃的呢。

    楊長鳴返身回廚房,跟他爸解釋了一下,楊樹栓歎了口氣說:“先把灶裏的火撤了,這鍋裏炸好了我就出去,你帶你大伯進屋說會兒話,我就來。”

    “好的,爸。”楊長鳴用草木灰把柴火蓋上,這火便慢慢地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