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子們都驚呆了，以他們的腦子根本沒想過那麽複雜的問題，場麵一下沉默下來，誰也不說話了。

    良久，人群中突然傳出一個聲音。

    “要不，就解散好了。”

    “誰？是誰說的？滾出來！”黃威頓時就怒了，大聲咆哮道。

    人群沒動，天色又較黑，黃威努力找了一圈都沒找到說話之人。

    要論所有人中，他是最不願散幫的，不說威海幫是他一手建立多年的心血，就是現在能跟著幫主習武，也讓他看到了光明大道。

    若是幫派解散了，他對幫主還有價值麽？要是幫主不帶他混了，以他習武才剛剛起步，根本練不出什麽名堂，那未來會如何，簡直不敢想像。

    “好了！”方塵喝住了想要衝下去找人的黃威，搖頭道：“強扭的瓜不甜，這樣吧，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沒什麽好說的，我手上的錢也夠不上再買五十石糧食。”

    “做為幫主，不能強要大家跟我過苦日子，現在就給你們個機會。”

    “不想留在威海幫的，現在就可以離開，出了此門，以後就和威海幫徹底無關，無論還錢還是抵地，捕魚還是挨餓，都和你們再沒一點關係！”

    下麵人全都驚呆了，沒想到幫主會做這樣的決定，難道幫派真沒救了？

    “幫主！”黃威周強一下就急了，卻被方塵擺手止住話，隻能在旁邊幹著急，不斷用凶狠的眼神掃視下方。

    兩人做了幫主多年，威信還是不小的，被他們一盯，立刻嚇得全都縮起腦袋。

    “不可為難他們，畢竟各人有各人的日子要過，總不能逼著別人跟咱們吃一輩子魚吧？”

    兩人還要說什麽，被方塵狠狠瞪了一眼，隻能不甘心的頓住，轉過腦袋不再看下麵之人。

    “你們考慮好沒有，機會隻有一次，過了今晚就隻能跟著吃魚了，以後再想離開，都會以叛幫論處！”方塵見還是沒人動，於是又‘提醒’了一下。

    又過了一會，才有一個賊頭賊腦的家夥，小聲道：“幫，幫主，真的能走麽？”

    方塵臉上絲毫沒因他出頭而生氣，還努力保持溫和之色，以免他受到驚嚇，做出與心裏相違的決定，他自問還是很講民主的。

    “可以，但隻有今晚！”

    “那我，那我……”

    方塵揮揮手，示意他不用多說，直接離開。

    那家夥一縮頭彎腰就竄了出去。

    有了第一個出頭的，還真的安全離開了，原本猶豫的混子們一下跑了大半，院子裏一下空曠了許多。

    新入幫的人麵麵相覷，猶豫了片刻，終歸沒人動彈。一來他們才入幫不久，見到幫裏出事立馬就離開，年輕人不要麵子的麽？他們都是血性青年，可不是沒臉沒皮的混子。

    二來他們更多是奔著方塵來的，佩服他的仁義和本事，吃糧隻是次要。覺得沒有糧大不了繼續吃魚，相信以方塵的本事，總能闖出名堂。

    性質有點像‘山東呼保義，及時雨宋公明’，一報名頭小弟納頭就拜，還倒貼錢糧，兵馬，山寨。

    方塵雖沒那誇張，可在鎮上也是名氣不小，對一些血性青年還是有吸引力的。

    “還有沒有要走的？”

    “機會隻有一次，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留幫裏吃魚，回家也吃魚，還用不交份子，捕多少都自己的。”

    “好日子誰都想過，一大群人過窮日子就沒意思了，都考慮清楚了，不為自己，也該為家人想想。”

    黃威兩人開始見人走得多還很氣憤，但聽著聽著就有些變味了，就連留下的人都露出古怪之色。

    人家幫主都巴不得手下人越多越好，咱家這位，似乎恨不得人走得越多越好，就算日子再難也不該這麽急著趕人吧？

    而且那語氣，怎麽聽怎麽覺得不對，哪像悲觀的樣子？

    方塵問了好一陣，見到確實沒人再離開，臉上莫名露出一抹笑意。

    本來他是有意‘普渡眾生’，把混子全收納了。可後來卻想到個嚴重問題，破係統隻給了武功，一本佛經都沒有！

    佛門渡人靠的是什麽？不是拳頭，是阿米豆腐，沒有佛經渡個毛線？

    正所謂江湖易改，本性難移。

    前世的鐵窗崖裏，我黨的政治教育都不能拯救所有的墮落人員，他又憑什麽能拯救這群混子？憑孫楠麽？

    所以漸漸看這群混子就越來越不順眼了，平時除了捕魚，根本就懶得理會。

    這次糧食被燒，威海幫似乎一下被逼到了牆角。可他卻敏銳發覺，這次同樣是個極其難得的機會。

    蔡家畢竟有保正身份，朝庭承認的村官，正常情況想弄死他們，可不是光有武力就行的，除非他想上山落草。

    既然有了機會，他自然要抓住。

    而所謂‘患難見人心，板蕩識忠臣’。

    此次看似苦難困境，正好能借機篩選一下這批混子，打造真正敢打敢拚，為人忠義，能共患難的堅實班底。待此次事過，就可以放手培養實力，為未來發展打下根基。

    最後效果不錯，那些私心較重的，受不得苦的都走了，留下的就是真正班底。

    方塵仔細打量了一會，發現新入幫的一個沒走，雖然小有意外，卻也不足為奇。

    留下的混子竟還有十六個，二皮子等三個小頭目都全內，就讓他較為意外了。

    意外後就是欣喜，畢竟當老大的沒人會嫌小弟多，之前篩人是良秀不齊，人雖多卻然並卵，個個抱著私心，有好處就來，出了事就跑，這種人他寧可不要。

    而明知糧食被燒，沒有好處，甚至未來還要過得比以前更苦，卻仍願留下的，才是真正混社會的。

    曆來市井中就不乏好勇鬥狠，真正敢打敢拚的人。

    他們不圖那點小便宜，更講究活得瀟灑恣意，義氣當頭，無所畏懼。

    簡單來說，就像前世的古惑仔，出來混就圖個‘爽’字，出來混就要‘忠肝義膽’，出來混為兄弟‘兩肋插刀’。

    在方塵看來，留下這些就是這世界的古惑仔，很有培養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