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歸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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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晚餐吃點什麽?”
    原典咖啡廳的服務員過來,很禮貌地提醒我,我才醒起,瀚欣走了之後,我已經在這裏呆坐了一下午,我很不好意思地微笑道了聲謝謝,便買了單走出咖啡廳。
    剛步出咖啡廳,小燕就來電話,說大牛又到廣州,讓我過去晚上一起吃飯。我便打部出租車往小燕家裏去,一路上想,這老吹大牛也真不夠意思,要來廣州也不先說一聲,才來一趟黨校學習,怎麽又來了?看來對小燕一直不死心,難道這次是為小燕而來?不過也好,見了瀚欣之後,引起很多回憶,我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晚上放鬆放鬆也不錯,就與大牛喝個痛快。
    半個鍾後,我到達小燕的家。
    小燕的家用白色調做主色,隻在布藝沙發及窗簾選用淺青花做裝飾,格調甚是高雅,不過整體色調偏冷,但窗明幾淨。茶幾上放著一束鮮百合花,潔白潔白的錠放,仿佛代表主人在歡迎客人的到來。布藝沙發幹淨得讓人覺得,一坐下去就沾汙了它,叫人小心奕奕的。
    大牛卻雙腳盤坐在上麵,抽著煙,似乎很不憐香惜玉,在這潔淨的環境之中似乎不太合適,總顯得格格不入。
    “歡迎,大畫家,想不到這麽快咱們又見麵了,來,來,來,快請坐。”
    大牛一見我到來,立即用他的大嗓子笑嗬嗬地歡迎我,儼然是這裏的主人。然後他又對著廚房裏的小燕喊:
    “燕子,瀚哲到了。”
    “好啦,菜弄齊了,剛剛好,準備吃飯吧。”小燕剛炒完最後一道菜,小燕的廚藝不錯,弄了四菜一湯;三個人便入座,大牛還自己帶來了一瓶西鳳酒,我和他便開始喝起來了。
    “大牛,怎麽在潮州菜館吃飯時沒聽你說要來廣州,你這老吹,還故弄玄虛呢;是燕子讓你來的?是不是你們有什麽好事瞞著我?”我首先拷問起大牛。
    “我……”大牛正要回答,燕子就立即搶著說:
    “我可沒讓他來,不要往我頭上扣,瀚哲,見到瀚欣了?”小燕一下子就幫大牛解圍,而且還把話題給引開。
    “是啊,把見瀚欣的情況說來聽聽,不要拿我和燕子說事,我愛來就來,怎的?不行啊?”大牛喝了杯酒說。他一隻手習慣性地摸著自己的光頭,這肥頭大耳的,滿臉油光。說話間臉也漲得通紅,說著說著他一隻腳便屈著放凳子上。我就看著他,小燕也白了他一眼,大牛便知趣地把腳重新放回原位,低頭不語。
    “今天下午,你不是去見瀚欣?她與我說呢,怎麽,沒見著?”燕子說。
    “見了。”我說。
    “聊什麽?說說,這大畫家認了女兒?可是能大寫特寫的,小燕,寫成小說,準能感人!”大牛邊夾菜邊說。
    “我可沒興趣揭人家隱私,要寫你自己寫去,況且,人家還不一定是他女兒?”小燕又白了大牛一眼。
    “不是都見了嗎?還不是?瀚哲,見麵聊了什麽?我想聽聽。”大牛還很不知趣,契而不舍地說,也不管燕子已經白了他一眼。
    我接話說:“唉,說來話長,聊了很多很多,但又沒任何主題,天南地北的,所以不知從何說起。”
    “瀚哲,聽說去鵬城後,你一段時間很失意,甚至有點迷茫?當時好像還給玉芳老師寫過一封信?是吧?當時情況究竟怎樣?”小燕往我碗裏夾了菜,然後說。
    大牛這時也來勁,自個喝了杯酒附和著說:“是啊,我也聽說,瀚哲,說說,當時玉芳老師怎回?”
    “當時,玉芳老師給我的回信,也很簡單,但鞭策力好。她是這樣回的:
    ‘瀚哲學弟如見:
    男兒誌於四方,若要有成,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者也。
    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遂,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愚以為,既來之,則安之。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順頌
    安祺
    玉芳筆’
    就這麽筒單。她當時就用司馬遷的《報任安書》給我鼓勵,而這成了我一生中,每遇到困境時都會想起的金句。我十分感謝我們的老師,當時她給我的鼓勵太重要了。”我很真誠地說。
    “當時情況很差嗎?上次咱們聊時,你沒提啊。”燕子又問。
    “是啊,在崗廈村那幾個月,又失業又失戀,一度連飯都吃不上,還去做了幾天泥水活,與人打架後被辭退。說出來也不怕你們倆笑話,那時有一經典做法,讓我自己到現在都覺得當時自己太了不起,太有經濟頭腦,當今的一些經濟套路,也不外如此而以。”
    燕子接著就說:“說說吧,我願意聽故事。”大牛隻顧吃,這時也說:“就是,我也願意聽故事,快說嘛,瀚哲。”
    燕子與大牛的一唱一和,又勾起我的回憶——
    與丹丹別後,我自己感覺丹丹把我罵得很對,特別是她說到的林小姐讓我去她新公司幫忙的問題,讓我更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我極度迷茫,無心工作,在竹子林嚐試做了幾天泥水工,與工友大裂打架後,被工頭勸說離開工程隊,也發誓不再去那種鬼地方幹活。不知不覺過了二、三個月。有一天,房東老人來催交房租,我才發覺,自己已經沒錢吃飯了,不要說交房租。那天,我去找周大哥,想借點錢渡過難關,可屋漏偏遭連夜雨,周大哥夫妻倆不在。我又不敢去找丹丹借,隻能回,到小祝那裏一問,才知道周大哥夫妻倆已回老家幾天了,好像再過幾天才回。
    那這幾天我該怎麽辦?
    我不肯去找丹丹,更不願去找佳玲,隻要過幾天周大哥回來,什麽問題都能夠解決的。
    那天晚上,我又睡不著,想起到鵬城已經將近二年,卻一事無成,不如回家算了。
    但回到家鄉,我去做什麽?耕田?讀書期間,偶爾去生產隊做農活,我就評四成的工分,而從三元村桃糞到三江塔下鯉魚山腳下生產隊裏的田,幾裏路來回,就一個上午,肚子餓且不說,一路伴隨著糞的臭氣,的確難奈!而掰蔗殼時,又悶又熱的,蔗殼的邊緣帶剌,那就象刀片割肉一樣,又癢又痛的感覺,就隻有做過的人才知道辛苦。人在蔗園裏,幾乎悶得有窒息感。繳番薯箱也很辛苦,要拿著鋤頭整天半彎側著腰掘土,用的是腰力,做個十幾分鍾,衣服就能擰出水來,有時做一兩個鍾,便累得腰酸背痛,手心起幾個泡是十分正常的,手也不聽使喚。總之,當農民,我是堅決不回去。我初中畢業前,在同學麵前發過誓,這輩子不會回來耕田拿鋤頭,一定要靠手中的筆,掙錢養家!回雪兒爸爸那裏?他按受嗎?鄉裏人怎麽看我?同學們又怎麽看我?雪兒怎麽看我?我難道再回到那一窮二白的地方?那個靠擺渡過江才能與外界接觸的地方?一下小雨鄉裏就是泥濘小道的地方?那個村前屋後到處半遮未掩的露天糞坑、大雨一下便屎尿到處溢流滿地的地方?小年時邊讀書還要邊拾糞,有時還會為爭跟著等著一頭豬母放屎而與人爭個麵紅耳赤,說是從這豬母一出來,就一直跟著。唉!那種窮怕了的日子,我真是不敢想像。如果這樣回去,雪兒媽更看不起我!我說什麽都不能回去。
    可是,眼前沒錢交租、沒錢吃飯又該怎麽解決呢?
    我不知路在何方?是堅持下去?振作起來,找份工作;或者繼續沉淪?
    第二天,我到小祝士多店那裏,我對小祝說:“小祝,買兩條”健牌“香煙,不過要過幾天才能給你錢,是準備送禮用的,行嗎?”因為小祝知道我從來不抽煙的。
    小祝說:“好的好的,瀚哲我還信不過嗎?有需要再來拿。”
    在小祝士多店賒兩條煙後,我偷偷把煙拿到另外一間士多店,我對老板說,朋友給了兩條煙,從香港過關帶來的,我又不抽煙,隻能把煙賣掉。那家回收的士多店的老板也夠黑的,回收的錢比我在小祝那裏買的價錢每條煙要少六塊錢,即是我每條煙要虧六塊錢。但我還是硬著頭皮把煙賣了,以解燃眉之急。
    我有預感,隻要周大哥回來,他總有辦法幫我,我隻要再捱幾天。
    五天之後的下午,我正準備去找周大哥借錢,他卻主動來找我了,而且還帶著一個人來。
    老周是帶著佳玲一起來,我嚇了一跳,心裏想,這周哥也真是的,無緣無故把佳玲帶來,我一時心慌意亂。我說:
    “玲玲,你怎麽會來?這地方不適合你來。周大哥,你也是,怎麽能帶佳玲來這裏?嫌我不夠窩囊?羞死人了。”
    佳玲沒說話,看著這昏暗帶點莓味的房間,看著用特大號煤油爐生火煮食和上麵的小鋁鍋,看著肮髒的地麵,看著牆角用電線拉著、上麵亂吊亂掛亂拋的衣服,看著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小床和破舊的藤椅,佳玲哭了,淚如泉湧。她不顧老周在場,緊緊地摟抱著我邊哭邊說:
    “都怪我,我沒把你照顧好,我怎麽不早點過來,我老是一天一天在等你,望穿秋水。隻想讓你一個人冷靜一下,等你療完傷,你就會來找我。周哥說條件很差,我沒想到這麽惡劣,都是我不好,我應該早一天過來。我以為讓周哥把地址電話給你,你就肯定會來找我。姐姐早就給你安排一間帶衛生間的宿含,她也一直在等你過去,天天問我,有沒有來找你?她這一問,我心裏就想:你是有意離開玲玲了?你不再愛玲玲了嗎?是玲玲不好嗎?你看你都瘦了一大圈,我就知道你倔,如果我不來,你可能就不再找我了?瀚哲,玲玲愛你,玲玲願意一輩子和你在一起,玲玲的心永遠跟著你的。咱不住這地方,咱搬走吧,去白石洲,去姐姐的公司,行嗎?那裏肯定是你有用武之地!這不是人住的地方,不要在這裏消沉下去,行嗎?聽我一回。”
    佳玲的話讓我感動,我把她擁抱得很緊,這幾個月的分開,使兩個人更珍惜這時的重逢。我百感交集,思緒萬千,竟也跟著佳玲流淚。
    “玲玲,咱不哭,不哭,我知道你最會為我著想,也知道你愛我,瀚哲也愛玲玲。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耽心,對不起,玲玲,對不起!你也瘦了。”我深情地愛撫佳玲的秀發,動情地說。
    佳玲抬頭望著我說:“瀚哲,從在周大哥家裏咱倆見麵之後,我心裏早就告訴自己,無論你多窮多苦,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從今以後,你到哪,我就到哪,我們不再分開,除非我死了。好嗎?你知不知道,這幾個月我有多想你,我做夢都想著你,我想你想到都快瘋了。”
    我這時雙手托起佳玲的下巴,用拇指給她抹去晶瑩的眼淚,然後深情地注視著佳玲,我倆四眼相望,分別這幾個月來彼此的相思,在這重逢的一刻徹底傾泄,玲玲渾身充滿成熟的韻味,她豐滿的乳峰頂著我的胸,似火的紅唇**著我,我深深地吻著佳玲的烈焰紅唇,她也一樣不停地吻我。她雙手一直把我抱得緊緊,我雙手也愛撫著她,她的胸部有節奏的一起一伏,兩個人兩稞心劇烈地跳動,心跳聲怦怦直響。我倆旁若無人,沉浸在別後重逢的興奮中。
    周大哥這時識趣地到門外抽煙了。
    一陣熱吻之後,佳玲說:
    “都是你害的,我在姐姐公司天天在等你,每個晚上都在想你,茶飯不思,我姐姐也說,我真的快瘋掉了。她問我,為什麽不主動讓周大哥帶我來找你?你啊,就是壞!你壞!你,你沒想我?盡想著別人了?”
    我再一次把佳玲抱緊,深深地吻她,然後輕輕在她耳邊縈語說:
    “想,玲玲,我想,特別的想,每個晚上都想!一直惦記著你,你這麽美,又對我這麽好,我感恩還來不及呢,玲玲,我愛你!我那會把你忘記。”
    玲玲閉著眼,享受著這一刻我給她的溫柔與愛意。過了一會,她睜開眼晴說:
    “那今天要搬嗬,跟我去姐姐公司那裏,姐姐說,你去了,就把公司的生產管理都交給你,負責全廠管理,因為她暫時不會從雪兒舅舅的公司出來。”
    “完了,親熱完了?是啊,這臭小子仗著有幾分才情,就目中無人,如果不是因為佳玲說今天一定要見到你,我才不管你呢,我也是看在林總待我不薄的份上,才把佳玲帶來。你這小子不知道前世是怎麽修的,居然碰上佳玲這好女孩,而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我不來,我看你能撐到什麽時侯?小祝什麽都跟我說了。”周大哥這時進來,挖苦我了。
    佳玲這時放開我,臉上泛紅,雙手拉著周大哥的手,撤嬌地說:
    “大哥,就知道你對我好!瀚哲也知道你對他比對自己的親兄弟還好呢。”
    “是嗎?那怎還不收拾東西?這地方呆久了,人都會變呆子了,哈哈哈。”周大哥說後自個兒大笑。
    我和佳玲立即收拾我的東西,別了房東老人一起往白石洲林小姐的公司去了。就這樣,我成了“鵬城朝朗婚紗晚裝繡花有限公司”的生產部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