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戴三個表

    鄧布利多的缺席並沒有影響新學期的平穩開始, 大約是為了把學生們從聖誕假期的鬆快中拉回心思, 以副校長麥格教授為首的教師們都用嚴厲的麵孔作為新學期的開端，讓懶散了一個月的小動物們很是緊張了一把。哈利也不是很適應被推到麵前來的大堆作業, 在他認識的人中唯一適應良好並甘之如飴的就是赫敏。換了新形象的格蘭傑小姐並沒有突然變成拉拉隊員或者社交達人，她還是哈利熟知的那個赫敏, 在開學三天內就給自己製定了完美的時間表並嚴格遵守著。哈利看過那張時間表, 並沒有什麽新鮮的內容：六點起床洗漱吃早飯（全麥麵包和一杯牛奶及水果若幹）；八點前複習前一天學習的內容並預習這一天要學習的內容；午睡半個小時並與人進行交流；晚飯後沿黑湖散步一小時並默記魔法史和魔咒概要；七點至十點是自由學習時間；睡前要進行冥想。

    哈利對於重複出現在表格中的某個單詞有些發怵, 不由得向赫敏建議她其實可以適當地參加一些有益於素質拓展的社團活動。這倒不是哈利心血來潮的提議，事實上，開學不到一周他就意識隨著戲劇社的逐步穩定，霍格沃茨內已經出現了一些頗具人氣且管理得當的社團組織。

    這個學期鄧布利多和卡米婭並沒有舉行大型戲劇節的計劃, 所以本來的四個小組直接合並了, 卡米婭在開學第一天的晚上開了個會, 大體說明了本學期的安排, 會議結束後社員們自發地根據興趣聚集在一起, 他們將自由地使用劇場和後台, 朗讀劇本, 研究台詞，並在卡米婭的指導下閱讀一些理論知識。哈利在旁觀中發現卡米婭似乎是在鼓勵這些學生創作原創劇本。當然哈利本身是不打算給卡米婭捧場的，他幾乎已經從這個社團抽身了——即使有時候走在學校裏還是會有人喊他“波莉小姐”。除了戲劇社之外, 霍格沃茨目前人氣最高, 在霍格沃茨論壇中熱度最高的是雙胞胎帶領的實用魔法研究會, 幾乎一半的霍格沃茨學生是這個研究會的注冊會員, 即使它掛了一個“實用”的名頭來通過審核, 但就哈利來看，這組織更適合叫做“惡搞研習營”，他們大多數時候實在研究十八種“火”魔法哪一種比較適用於BBQ這一類天馬行空的課題。等一下，唔，還真是挺實用的？其次是拉文克勞學院的冠冕協會，這是霍格沃茨的書呆子集會（赫敏在聽完哈利的提議後加入了這個協會），哈利經常能在論壇上看見冠冕協會的成員爭論妖精叛亂對魔法界格局的影響，但是這個話題在一天後變成了妖精叛亂與霍格莫德經濟繁榮有沒有必然聯係（妖精叛亂的地點正發生在霍格莫德），再過了一天後，話題突然變成了通往霍格莫德的密道有幾條是妖精叛亂時期留下的，於是這個帖子就被和諧了。另外一些挺有人氣的社團是赫奇帕奇學姐發起的手工社和美食研究社，哈利總覺得所有小獾都是這兩個社團的成員。除此之外，哈利比較了解的社團還有一個被登記在卡米婭名下的巴別塔讀書會，申請人是盧娜·洛夫古德。

    哈利本以為這個社團的成立是卡米婭的意思，但盧娜卻表示是自己的想法，而原因也並沒有哈利想得那麽複雜，而是因為——“這樣我們就能申請活動場地了。”盧娜聳肩說道，然後遞過羊皮紙來請哈利簽名成為讀書會的成員，“至少要三個人簽名才能成立社團。”哈利看見名單上已經有了盧娜和金妮的名字，心底暗暗納悶：這是要三個人才能成立D支部的意思？哈利一邊簽名一邊好奇盧娜怎麽沒先去找金妮的哥哥羅恩，然後得知每個學生最多隻能參加三個社團，而羅恩已經是戲劇社、實用魔法研究會以及美食研究社的成員了，而哈利隻參加了戲劇社，還常常處於遊離狀態。

    事實上哈利在巴別塔讀書會也相當於一個編外人員，盧娜幾乎是在申請到活動教室後就真誠地告訴哈利：讀書會沒有太多活動的，你請隨意。哈利背過身琢磨半天，覺得這是叫他別打擾她和金妮二人世界的意思？

    盧娜申請的活動教室在聯合大樓三樓，麵積不大，兩個女孩在指導老師卡米婭和雙胞胎哥哥的幫助下把這間小屋子裏本來的桌椅全部挪開了，隻留下一張木製茶幾，然後又搬進了幾個低矮的木頭書架。哈利第一次走進這個活動室的時候，幾乎以為自己走進了洛夫古德家裏那間盧娜的臥室：柔軟舒適的亞麻色地毯，用魔法偽裝成原木的四壁爬著一些嫩綠色的藤蔓，本來是照片牆的位置掛著一幅壁畫，畫中的主角是親愛的霍格沃茨城堡，畫中的時間與畫外同步，經曆著晨曦、晚霞與夜的變遷；而臥床則被幾張柔軟得可以陷進一隻貓的沙發取代了，哈利在這懶人沙發上睡了一場午覺後就再沒來過這個活動室，他總覺得自己是個巨大無比的電燈泡，還是LSD的那種。

    於是絕大多數時候，這間活動室裏都隻有盧娜和金妮兩人。盧娜總是伏案坐在茶幾麵前不停地挪動著羽毛筆，金妮則窩在沙發上讀她永遠讀不完的那些故事，安靜的房間裏隻有筆尖在羊皮紙上劃過的沙沙聲，和紙張摩擦出的刷刷聲。後來為了不錯過上課或宵禁的時間，兩人又添置了一個掛鍾，於是又多了一種滴答的時間流動聲。這聲音一開始總讓金妮分神，過了一段時間後她就能心平氣和地接受這種人為規劃的時間刻度了。

    當眼睛開始酸澀，或大腦開始鈍痛的時候，金妮會從沙發上滑下來，在地毯上打兩個滾，滾到盧娜身邊，把腦袋擱在淡金色女孩的大腿和胳膊之間，一言不發，隻一會兒扯扯盧娜的袍子，一會兒揪揪盧娜的辮子，有時候盧娜會停下筆，跟金妮說說話，金妮一邊聽一邊拉過盧娜單薄的手觀察：柔軟的、蒼白的手，右手食指和中指間有明顯的繭子。有時候盧娜隻是默默金妮的紅毛，然後把已經寫滿的羊皮紙塞給她，讓她自己去看。金妮很喜歡盧娜寫的故事，那些關於把人的靈魂塞進石頭，或者把人首安在牛身上的奇怪故事，她覺得很有趣，她喜歡變形、異化和反諷、隱喻，她能夠把修辭和意象咀嚼消化，然後吸收掉所有情緒。

    除了這些怪誕故事外，盧娜還有兩個有趣的黑皮筆記本，一本陳舊一些，紙頁已經泛黃，一本還沒有用完，但內容都是剪報和筆記。金妮很喜歡翻這兩個本子，這些零散的、簡略的、不完整的小故事就像一大兜多味豆，是很有趣味的小零食，她讀到了這樣的舊聞報道：

    據目擊者稱，多次出現在卡迪夫地區的藍色盒子或許是一隻中了惡作劇魔法的消失櫃，它總是在一個地方消失，又在不久後出現在另一個地方，這顯然是某種惡意的咒語紊亂了消失櫃的屬性……

    她還讀到這樣傻乎乎的小故事：

    我看見一隻大兔子在釣魚。

    一隻大大的兔子，板著臉坐在河邊，握著釣竿在釣魚。

    我嘲諷他：兔子，你不是吃胡蘿卜的麽，怎麽開始釣魚了？

    我揪他的耳朵。我扯他的尾巴。我衝他做鬼臉，說他是個傻瓜。

    脾氣暴躁的兔子深呼吸，冷冷地告訴我：兔子的確是不需要釣魚的，如果他沒有一個貓朋友的話。

    好吧。我搖了搖尾巴，得意地\"喵\"著。

    那個舊本子的主人，似乎是個很隨性的人，她隨心所欲地用跳脫的字母們在邊邊角角上塞滿了即時的想法，譬如：

    要記得：今年聖誕要去瑞典尋找彎角酣獸。

    城堡倒塌，流離失所的我們，走向巨大而虛無的時代。

    今晚的月亮白白胖胖的，像孕婦的肚子。

    我們都被我們完全不能感知的力量操縱，就像在“宿命恐懼症”裏。

    遺忘一如無愛之恐怖、遺忘一如瞎眼般漆黑。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那是騙人的吧，那是騙人的吧……

    這些莫名其妙的句子突兀地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就像令人捉摸不定的羽毛糖，融化在金妮舌尖，速度那麽快，她甚至來不及琢磨透滋味。

    除了在活動室消磨時間，紅發女孩和淺金發色的女孩還會一起去敲開卡米婭的房門，女教授會給她們擁抱，親吻和壁爐的使用權，她們可以通過壁爐去往霍格莫德村。金妮無從對比，但總覺得最近卡米婭對她們更加縱容了，那些擁抱和微笑中，似乎摻雜著更加複雜的情感。然而霍格莫德總是有趣的，她們都不怎麽帶零花錢，隻是單純地咬著一根糖棒從街頭逛到街尾，看一看街上都發生了什麽變化，然後挑一家人多的餐廳，點一份果汁，一份洋蔥煎香腸和一份夾藍莓果醬的麵包，一邊吃一邊討論那個笑容可愛的服務員小姐戀情進展如何，那個憂心忡忡的老男巫是在緬懷自己失去的右臂還是左眼。吃完後，她們會挽著手走進那家巴特和海梅光顧過的照相館，拍一張合照，回去後把它黏在那本舊相冊上，同上一次的對比有何不同。

    這樣借助教授的壁爐出門的不止她們兩個，僅卡米婭的壁爐，就有好幾個固定的借用者。這樣的事大約算得上眾所周知的秘密，弗立維教授的壁爐裏多少會留下秋張的幾根長發，塞德裏克則會在同一天敲開斯普勞特教授的門。納威也是斯普勞特教授疼愛的孩子，不過金妮也在卡米婭的辦公室裏見過他，紅著臉說著關於聖芒戈的事，然後卡米婭會揉一揉小胖子的頭，把他推進壁爐。另一個卡米婭辦公室的常客是哈利，這讓金妮有些奇怪，她本以為哈利的求助對象應該是斯內普。

    就像金妮曾經是洛哈特的金妮芙拉一樣，教授們有自己的“得意門生”並不是特別奇怪的事，即使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斯萊特林院長，也是有自己的偏愛對象的，譬如德拉克·馬爾福，而哈利·波特，似乎也是得到特殊對待的一個。不提《霍格沃茨日報》上的緋聞，自從洛哈特被開除之後，斯內普就成了黑魔防的代課老師，走實戰路線的斯內普很快就聯合魔形女和沙讚把這門課和格鬥課聯動了，增加了大量的實訓課程，並且，從本學期第一節黑魔防課開始，哈利就當選了課代表——代表同學們上台做示範，代表同學們與斯內普對戰，代表同學們承受蛇王的毒液噴射，簡稱“戴三個表”。日漸萎靡的課代表波特在高壓之下向同學們展示了自己日益進步的能力，同時有知情人士滿懷同情地告訴大家不堪重負的哈利已經悲催到需要生死水入睡了。

    鄧布利多就是在“哈利波特關愛聯盟”幾乎要聯名上書投訴斯內普的時候回到霍格沃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