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離！”赫連朔嚇了一跳，連忙放開慕容淼跑了過去，抓住莫淺離的雙手，擔憂地問:“怎麽了？慕容兄找到了，在那邊。”

    莫淺離的手已經握住了什麽，赫連朔低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莫淺離緊緊抓住衣裳的一角，努力推開四周的屍體。赫連朔覺得那衣服有些眼熟，就幫忙一起搬開了屍體，下麵是一具女屍，胸前一大灘血跡，臉上也被血跡染紅模糊了麵容，不過赫連朔認識那套衣服，之前莫淺離穿過。

    “這是？”赫連朔皺眉，覺得莫淺離的樣子有些奇怪，便把那女人的屍體也抱了出來，放到了慕容淼的旁邊。

    莫淺離拿出帕子先給那女子擦幹淨臉上的血汙，然後低聲說:“慕容淼就是用這個女人跟我掉的包，所以我才能順利出去。可是，赫連朔，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因為我，他們都不在了。”

    赫連朔把莫淺離抱進懷裏，輕輕地拍撫她的背。莫淺離看著並排躺在眼前的慕容淼和紫荊，眼中淚光閃爍，難得地脆弱。等莫淺離平靜了一些，赫連朔才說:“她叫紫荊，我聽慕容這樣叫過。”

    莫淺離最後還是決定把慕容淼和紫荊葬在一起，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麽關係，但是紫荊是陪慕容淼走到最後的那個人，而且莫淺離記得紫荊看著慕容淼的目光，她肯定紫荊對慕容淼一定有情。

    而他，也不一定有意。

    …………

    入夜之後，莫淺離跟著赫連朔繞過大半個皇宮，看著眼前高高的宮牆，迷糊地問:“這是哪兒？還有，從哪兒進？”

    “這邊。”赫連朔拉起莫淺離的手，一邊走一邊解釋，“牆的另一麵是冷宮，我小時候聽宮裏的太監說過，因為傳言冷宮裏住的都是瘋子，所以沒人敢來這裏。”

    莫淺離嗤笑，“這種騙小孩的話也有人相信麽！”

    “嗬，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能在這宮裏生存下去的人，誰沒做過幾件虧心事！”赫連朔撇撇嘴。

    “也是。”莫淺離冷笑，“那你說狼帝該是做了多少天理不容的事情，早該死了！”

    赫連朔不答，隻是握緊了她的手。如赫連朔所說，那地方是冷宮，隔著一道宮牆，裏麵是死一般的寂靜。莫淺離左右看了看，半開玩笑地說:“你確定牆的另一麵沒人，要是有人埋伏的話，我們倆可卻成靶子了。”

    赫連朔莞爾，“放心，就算要死，不是還有我陪你嘛。”

    莫淺離白了他一眼，摸了摸牆麵，比想象中的光滑許多，不好借力，不過目測一下高度，應該能過去吧。莫淺離回頭看了赫連朔一眼，眼神詢問誰先上，赫連朔搖搖頭，看了看天色說:“再等等。”

    “等什麽？”莫淺離的話音剛落，牆的那一邊突然扔過來一條繩子。莫淺離一愣，警覺地退後了一步，赫連朔卻走了過來，拉了拉繩子讓那邊的人知道，然後對莫淺離說:“走，現在是巡邏兵換班的時候，我們趁亂到皇帝的寢宮去，時間有限。”

    “嗯。”莫淺離點頭，不再耽擱，順勢拉著繩子借了下力，輕巧地越過了宮牆，赫連朔緊接著落在了莫淺離的身邊。

    雖然百分百相信赫連朔，但是莫淺離還是警惕地看了那個給他們送繩子的小太監一眼。赫連朔拍拍她說:“風墨府上的人，很可靠，我們走吧。”

    “嗯。”莫淺離點頭，和赫連朔一起離開。

    雖說夜晚的皇宮向來都是肅穆的，但是赫連朔還是覺得今日尤其寂靜，略帶不安地皺了皺眉，赫連朔不自覺地握緊了莫淺離的手。

    “怎麽了？”莫淺離低聲問。

    “總感覺有些不一樣，好像出了什麽事了。”赫連朔喃喃自語。

    “哪裏不一樣？”雖然之前來過皇宮，但是莫淺離對這裏肯定沒有赫連朔熟悉，因此也看不出什麽異樣來。

    “說不出來，感覺而已，可能我太敏感了。”赫連朔拉著莫淺離熟練地避開了各處的守衛，來到了皇帝的寢殿。

    遠遠看到寢殿裏燈光忽明忽暗，殿門口的人也沒往常多，赫連朔謹慎地停了腳步，拉著莫淺離跳上了廊簷。一邊仔細地觀察著，一邊對莫淺離說:“還是不對，就算是晚上，也應該是燈火通明的才對，怎麽會這麽暗，會不會有埋伏？”

    莫淺離拉了赫連朔一把，說:“有埋伏也闖。”索性拉著人上了房頂。

    兩人悄無聲息地在屋頂上移動，赫連朔準確地找到了狼帝的寢宮，拉著莫淺離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莫淺離屏息聽了一會兒，除了微弱的呼吸聲，其他什麽聲音都沒有，就算有埋伏，也不該就這麽點人吧！還是說，這個狂妄自大的一國之君太自信了？！

    莫淺離左右看了看，這會兒站在屋頂上，連她都覺得這皇宮寂靜得有些詭異，可見並不是赫連朔敏感。可是都到了門口了，要莫淺離再退回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所以盡管看到赫連朔猶疑的目光，莫淺離還是輕手輕腳地掀起了兩片屋瓦，探了個腦袋看下麵的情況。

    赫連朔無奈，不過也抑製不住好奇湊過去看了看，看清之後，兩人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目光。隻見屋裏的床上，狼帝正在閉目休息，床邊隻有一個守夜的太監，盤腿坐在床邊打著瞌睡。而讓莫淺離和赫連朔疑惑的是，他們偷窺得這麽明顯，別人發現不了也就算了，沒道理狼帝發現不了啊！

    這是哪一出戲？請君入甕？

    赫連朔依舊比較謹慎，把莫淺離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拉著莫淺離輕輕地搖了搖頭。莫淺離是猶豫了片刻，便做了決定。

    龍潭虎穴她都闖過了，還怕一個狼帝的寢宮不成？對赫連朔微微一揚眉，莫淺離毅然決然地跳了下去，穩穩地落在了地上，幾乎沒有發出聲響。赫連朔隻好跟隨，怕弄出太大的聲響，手裏還捧著莫淺離剛剛掀起來的兩片瓦。

    不過兩個大活人站到眼前，那個半夢半醒的太監終於後知後覺地睜開了眼睛，短暫的迷糊之後立刻瞪大了眼睛，張著嘴更想大叫，赫連朔更快地捂住他的嘴巴，舉著兩塊青石瓦片作勢要對著小太監的腦袋拍下去。

    小太監腿一軟跪了下來，含糊地嚷著:“三皇子饒命！”

    赫連朔滿意，湊過去低聲警告，“不想死就給本王乖乖閉嘴，否則就拍碎你的腦袋，聽到沒？”

    小太監忙不迭地點頭，赫連朔這才放開了他，看了眼床上依舊沒反應的狼帝，有些疑惑，就算要演戲也不用這麽入戲吧，要知道剛剛他和莫淺離都有機會要他的命的。赫連朔覺得有些蹊蹺，走近了一些，借著床頭一點微弱的燈光，才看清狼帝不正常的臉色。

    “怎麽回事？”赫連朔問那小太監，聲音稍微提高了一些，剛剛進來的時候他看過了，外麵沒多少守衛，本來以為是設了埋伏等著他和莫淺離的，可是看狼帝現在的狀況，可是要另當別論了。

    往日風光無限的狼帝此刻躺在床上，連呼吸都很微弱，應堂發黑臉色泛青，怎麽看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隻是赫連朔不明白，這樣的一個人，是怎麽殺了慕容淼的？顯然，同樣疑惑的，還有莫淺離。

    這也是莫淺離進來到現在遲遲沒有動手的原因，因為床上的人明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這樣看來，不需要她動手狼帝也活不成。

    小太監戰戰兢兢地看著赫連朔，小聲回答，“皇上晌午的時候突然暈倒，太醫說……說是中毒了。”

    “嗬，活到現在，我總算是相信了一次‘老天有眼’。”莫淺離諷刺地說。

    “外麵怎麽沒有人？還有，狼帝病倒的事，大臣和其他皇子知道麽？”赫連朔問。

    “皇上醒了之後，太醫說中毒太深沒得救，皇上一怒之下殺了太醫，還遣走了外麵的守衛，吩咐奴才不得聲張，皇子和大臣都還不知道。”

    赫連朔不動聲色地挑了下嘴角，擺擺手說:“知道了。”

    那邊，莫淺離已經上前一步，到床邊為狼帝把了把脈。赫連朔靠近一步，問:“怎麽樣？是不是真的沒得救？還是那個庸醫亂說的。”

    莫淺離挑了挑眉，難掩眉間的愉悅之色，對赫連朔說:“的確是沒得救，這毒是日積月累了好久的，現在已經深入骨髓了。原本若是發現的早，及時醫治也沒什麽，偏偏平日裏老糊塗用靈力壓著，結果拖到最後突然毒發，必死無疑！”

    “這算不算天意？”赫連朔冷哼。

    莫淺離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問:“你怎麽看起來比我還高興？”

    “有麽！”赫連朔摸了摸自己的臉，無辜地說:“我沒笑啊。”

    莫淺離翻白眼，“是眼睛，你的眼睛出賣了你。”

    赫連朔也不否認，眼睛盯著眼前的龍床有些走神，神情也有些陰鬱，幽幽地說:“我是很高興。為了皇位，這老不死地算計了一輩子，下麵的幾個皇子也掙得你死我活，如今我竟然是第一個知道狼帝將死的人，真是笑話。”

    “怎麽？你想當皇帝？”莫淺離陰陽怪氣地開口，“我差點忘了，三皇子一開始不就是為了皇位而活的嘛。”

    赫連朔失笑，攬過莫淺離，笑的一臉曖昧，“我有了你，還要這皇位作甚！不過麽，我不要，也不能便宜了別人不是麽！”

    兩人就這樣口無遮攔地在一個將死之人的床前聊了一通，終於把奄奄一息在鬼門關徘徊的一國之主給暫時地拉了回來。

    狼帝清醒的時候，莫淺離和赫連朔都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剛剛明明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的呼吸突然間加重，警覺性再差的人也會注意到吧，不過這也間接地讓莫淺離和赫連朔鬆了口氣，這老不死的果然快不行了。

    莫淺離站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看著狼帝，就見他眼珠費力地動了動，終於緩緩地睜開了。

    狼帝看到莫淺離，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話，但是聲音還未出口已經覺得吃力，要休息一會兒才能勉強保持清醒。

    莫淺離冷笑，“怎麽？看到我驚訝麽？你應該早就算到了，你殺了慕容淼，我一定會來找你償命的。不過可惜，我若是再來遲一步，你都不用我送你上路了。”

    狼帝困難地吸了幾口空氣，才氣若遊絲地叫了一聲，“淺離。”

    “別告訴我你要跟我求饒啊，我會很失望的。或許，你應該感謝我來了，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一點，不用在這裏繼續苟延殘喘。”莫淺離繼續冷聲說。

    “你……”狼帝抬起手似乎是想去觸碰莫淺離的手，可惜手懸在半空掙紮了許久，終究還是沒有碰到，隻能費力地問:“你，是不是很恨……我？”渾濁的眸子執拗地看著莫淺離。

    莫淺離冷冷地看著狼帝要來握她的手僵持了半天終於還是落下了，聽到狼帝的話眼神一凜，聲音更冷了，逼近一步說:“恨你？！你說呢？！你跟我的是能說的清楚的麽？哼，遠的先不說了，就說慕容淼！你竟然殺了他！”說到最後，莫淺離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聲音裏滿是控訴。

    赫連朔握住莫淺離的肩膀，微微用力，無聲地安撫著她的情緒。

    莫淺離回過神，伸手回握了一下肩上赫連朔的手，再次轉眼看狼帝，臉上的神情已經恢複了平靜，聲音也回歸平淡，“我本來已經決定放下了，反正你當沒我這個女兒，我也當沒你這個父親，井水不犯河水，我們兩清！可是，你為什麽要動慕容淼？！你已經是狼帝了，你想不知足？為什麽要打黑樓的念頭！”

    “我……我……”狼帝的手緊緊地抓著床單，努力地先說些什麽，可終究還是敵不過已經發生的事實。

    “別指望你病入膏肓了我就手下留情讓你自生自滅，還有什麽遺言要交代的，趕緊說。”莫淺離回頭看了赫連朔一眼，突然補充了一句，“不過皇位繼承人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會幫你拿主意的。”

    赫連朔聽到最後一句話差點笑出來，也虧得莫淺離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這個。狼帝也不知道聽到了莫淺離的話沒有，目光開始渙散，呼吸也更加艱難，張著嘴斷斷續續地說:“別……別，恨……我！”一隻手吃力地抬起，卻不知道是去想抓赫連朔的還是莫淺離的。

    莫淺離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手起掌落，不帶一絲猶豫地了結了狼帝的性命，眼裏平靜無波。耳邊響起那人最後留下的三個字，我自然不會浪費精力去恨你！

    “你留在這裏，我去找人通知風墨，這事必須要快，否則天亮之後，皇帝駕崩的消息瞞不了多久的。”赫連朔拍了拍莫淺離的肩膀。

    “嗯，小心。”莫淺離點頭。

    赫連朔眯起眼睛看了眼一直哆哆嗦嗦站在旁邊的小太監，故作嚴肅地問莫淺離，“這家夥怎麽辦？留著他我們就多一分危險。”

    莫淺離還沒發話，小太監就嚇得“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一個勁磕頭討饒，“殿下饒命，奴才隻是幫太醫提藥箱子的，什麽都不知道！以後必定唯皇子之命是從！啊，還有姑娘！”

    莫淺離無奈地白了赫連朔一眼，“行了，別嚇他了，快去吧。”

    赫連朔離開之後，莫淺離左右無事，本來是來報仇的，可是沒想到狼帝自作孽自己送了命。莫淺離轉臉看了看那個小太監，問:“你剛剛說你是給太醫提藥箱子的？”

    “是的，姑娘。”

    “那你肯定知道太醫院在哪裏了？”

    “知……知道。”

    “很好，帶我去。”

    雖說狼帝已死，但是莫淺離還是很謹慎，帶著小太監偷偷地溜了出去，本想搜刮一些太醫院的名貴藥材帶走，沒想到剛到太醫院外麵就遇到了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