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淺離不方便露麵，所以躲在暗處，讓那個小太監把天一叫了過來。

    天一公主看到莫淺離顯然十分意外，緊張地抓著莫淺離手腕，小聲地說:“淺離，你怎麽在這裏？皇上派人到處在找你，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莫淺離撇撇嘴，不答反問，“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裏？”

    “我聽到消息說皇上病了，下午去求見，結果皇上說不見，我想來想去覺得蹊蹺，就想來太醫院打聽打聽，可是太醫院的人說去給皇上的診脈的太醫到現在都沒回來。”天一一五一十地回答。

    莫淺離冷哼了一聲，小聲嘀咕，“可不是麽，永遠都別想回來了。”

    “你說什麽？”天一沒聽清楚，湊過去問。

    莫淺離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對天一說實話，於是壓低了聲音說:“皇帝中毒了，已經毒發身亡了，我剛從那裏過來，赫連朔去通知風墨了，其他人都還不知道這件事。”

    本以為天一多多少少會覺得意外或者驚訝，沒想到她一臉平靜，還自言自語地嘀咕，“果然是這樣！終於毒發了。”

    “什麽意思？”莫淺離皺眉，拉著天一的手不自覺緊了緊，“你知道皇上中毒的事情。”

    天一看著莫淺離，沉默了片刻還是坦然地點了點頭，“我聽到消息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皇上平時身體那麽堅朗，不可能突然一病不起的，所以才這個時候來太醫院打探消息。”

    莫淺離還是覺得莫名，“你為什麽會猜到他是中毒？還是你一早就知道？”

    “因為毒是我下的。”

    “什麽？”莫淺離吃驚不小，一向單純的天一公主，不知是什麽時候，目光竟然變成了這種沉靜的眼神，短暫的震驚之後不解地問:“為什麽？”

    天一咬了咬唇，說:“五年前，你和皇上的那次談話，我都聽到了。”

    莫淺離了然，安靜片刻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我一直覺得你好像很恨他，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他怎麽可以那麽自私！為了他一個人，就要犧牲那麽多的人麽！風墨哥哥、朔哥哥，大皇子，你姐姐，還有我們這些人，都被玩在手心裏麵。他還害的莫家那麽慘，害的烈雲哥哥差點送命。就算是我下毒，我也不後悔！”天一憤憤地說，現在說起當年的事情還很憤慨。

    莫淺離拍了拍天一的肩膀，笑著說:“做得好！”

    天一微微一愣，看著莫淺離的笑顏呆了片刻才緩緩也笑了起來。

    “對了，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天一問。

    莫淺離的笑容漸漸斂去，輕聲說:“回黑樓，帶著慕容淼一起。”

    天一默然，“我聽說了慕容淼的事情，你別太難過。”

    “嗯。”莫淺離點點頭，算了算時間，若是赫連朔找人去通風報信的話，應該差不多回來了，怕他找不到自己胡思亂想，莫淺離便對天一說:“你先回去吧，記得先別聲張，以免惹禍上身。至於未來的新皇帝……你心裏應該有數。”

    “嗯，我知道了。”天一微微一笑點點頭，轉身步入黑夜，走了幾步碰到一對巡邏的士兵，還故意把那些人支開了。

    莫淺離隻好原路返回，總算在赫連朔之前早一步回到了皇帝的寢宮。莫淺離不想看狼帝灰白的麵容，便坐到桌邊發呆。她知道此刻的平靜隻是暫時的，天亮之後才是騷亂的開始，狼國將在一夜之間易主，怎麽可能平靜得了。

    莫淺離知道於公於私都應該讓風墨繼承皇位，狼帝已經開始打黑樓的主意了，難保其他的皇子以後也打這個主意，能讓黑樓安全生存下去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一個決不會打它主意的人繼位，除了風墨，莫淺離想不出第二個合適的人選來。

    除了那幾個處心積慮想登上皇位的皇子外，他們背後支持的大臣也不容小覷。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排除這些人的異議，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永遠的閉嘴！莫淺離輕輕地摩挲著杯子的邊緣，默默地計算著，看來今天夜裏有的忙了。

    正想著，赫連朔就回來了。莫淺離不問也知道他又知會了赫連風霜和赫連陵容，要不然不會耽擱到現在。赫連朔坐在喝了杯水，問:“我們現在怎麽辦？趁夜離開麽？”

    莫淺離狡黠地笑了笑，“就這麽走了那怎麽行！再說了，若是真走了，你也不會放心啊是不是？”

    赫連朔摸了摸鼻子，有一絲被說中心思的尷尬，他的確不放心風墨，但是更擔心莫淺離。再說，既然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了風墨，他應該有足夠的時間準備了吧。“可是，現在不走，天亮之後可能會被暴露的，雖然皇上駕崩了，但是你我還是不安全。”

    “那就趁著這夜，把該辦的人都辦了。”莫淺離拉起赫連朔往外走，邊走邊說:“走，為咱們的新皇排除異己去！”

    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麽似的，回頭對跟在他們身後的小太監說:“你去太醫院幫我找幾味藥，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是皇上要的，然後拿了藥到天一公主那裏等著。”說著，到書案前，提筆“刷刷”寫了幾個字，遞給小太監之後就拽著赫連朔的衣襟把人拉走了。

    赫連朔無奈地拉下胸前的手握在手裏，不放心地問:“你放了那小太監沒事麽？萬一他去通風報信，那我們可能會功虧一簣的。”

    “沒事，他沒那個膽子，而且顯然他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嘖嘖，那老不死的真夠失敗的！”莫淺離一邊碎碎念，一邊拉著赫連朔迅速地消失在黑夜裏。

    第二天一早，皇宮裏傳出皇帝駕崩的消息，眾皇子紛紛十萬火急地趕往皇宮，卻還是都比五皇子風墨慢了一步。

    最先到達的風墨“悲痛欲絕”地告訴眾人，皇上昨晚突發頑疾不治身亡。眾人裝模作樣傷心了一陣之後，便問起了皇帝的遺言遺囑，得到的回答是，皇帝走的太突然，什麽都沒來得及留下。

    這下，爭議大了，無疑是誰的擁護者多誰得王位。

    可奇怪的是，那些能說上話的大臣遲遲未出現在大殿上，而支持風墨的幾分位高權重的老臣卻“準時”出現在了朝堂之上。

    情形出現了一麵倒的形勢，赫連風霜和赫連陵容更是帶了自己的人馬駐守在皇殿四周，揚言要擁立風墨為帝。就是有反對的，麵對冰冷的劍刃，也不敢提出來了。

    於是，風墨順利成功地繼位。

    而後，陸續傳出了各個大臣暴斃在家中的事情，那幾個野心勃勃的皇子終於意識到大勢已去，不得不向風墨俯首稱臣。

    其中赫連風霜和赫連陵容一早就已經料到了，有赫連朔站在風墨一邊，做皇帝的隻可能是風墨。

    赫連煞當日便被軟禁在宮中，無法向封地發消息。

    而此刻的莫淺離和赫連朔則是悠然自得地在天一的府上，莫淺離心滿意足地看著小太監昨晚幫她帶回來的藥材，估計這下太醫院的那幫庸醫要心疼死了，所有的名貴藥材都進自己的口袋了！

    遵從莫淺離和赫連朔“永絕後患”的做事原則，風墨雖然是新帝繼位，但是隻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便穩定了大局，剩下的那些不服氣的有異議的皇子大臣，就算還有什麽動作，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因為那些突然暴斃在家中的大臣，傻子才會認為那是巧合，有這個前車之鑒，其他人也不敢在造次。

    風墨直到正式入住皇帝寢宮之後，才有空靜下心來細想那些大臣的死因。昨晚赫連朔給他消息的時候並沒有提這個，顯然這是莫淺離的主意。

    雖然做法狠絕了一些，但是毫無疑問的，這一招很管用。再說，他能在一夜之間扭轉局麵，也多虧了莫淺離和赫連朔。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向那兩人道謝。

    可是……風墨自嘲地笑了笑，他又何嚐不想抱得美人歸？如果可以，他會和做出和赫連朔一樣的選擇，要美人不要江山。

    可惜，這個選擇題於他一直都是不存在，那人的心一直都在赫連朔的身上，更何況……想到已經去世的狼帝，風墨無聲地苦笑了一下，莫淺離還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真是天大的笑話！

    風墨在傍晚時分駕臨天一公主府，彼時，莫淺離正在和赫連朔商量，什麽時候帶著慕容淼回黑樓。風墨一進門，就聽到莫淺離的聲音，“越快越好，我當帶慕容淼回黑樓安葬，而且，黑樓的兄弟還在等著我的消息。”

    赫連朔一如既往地慣著莫淺離，隻是配合地點點頭說:“好，我來安排，我們盡快離開。”

    風墨不得不承認，聽到“離開”兩個字的時候，心裏還是隱隱抽痛，不過出口的聲音卻依舊染了笑意，朗聲說道:“就算要走，也得聽我說完這一聲‘謝’字再走吧。”說完，已經撩起衣擺進了屋，對赫連朔點頭微笑，“三哥。”

    莫淺離眨著眼睛開玩笑，“新皇駕到，怎麽沒人通傳？天一，你府上的人太沒規矩了，我們要行禮麽？皇上！”

    風墨擺擺手，無奈地說:“別開我玩笑了，要是沒有你和三哥，我豈能這麽快就得到皇位。”

    “可不是。”天一笑嘻嘻地插進來，“再說了，可不是我府上的奴才不懂規矩，是咱們的皇上動作太快了，這不還沒昭告天下呢。”

    “沒關係，比起你那個早就該死的老子，我倒寧願拜你。”莫淺離半開玩笑地說道。

    赫連朔正色，拍了拍風墨的肩膀問:“一切可還順利。”

    “嗯。”風墨真誠地笑了笑，看著他說:“謝謝。”

    “皇上既然開口了，那我可得要謝禮了。”莫淺離靠過來，站在赫連朔身邊說。

    “就你會往自己的荷包裏麵撈，說吧。”風墨點頭應允，眸光之中滿是寵溺。

    莫淺離正了臉色，“皇上既然說謝，那不如就高抬貴手給黑樓一條生路吧。”

    “哪裏的話。”風墨爽快點頭，“我明天便張貼皇榜，昭告天下狼國和黑樓交好，以後黑樓的人來訪，我狼國上下必定以禮相待。黑樓在狼國的所有生意，稅收減半，出行入住驛站，享受將向待遇。”

    莫淺離滿意地笑了笑，由衷地鬆了口氣，“那就好。”

    風墨轉臉看赫連朔，猶豫了一下開口問:“你們，要走麽？”

    “如今一切都已塵埃落定，我想和淺離回黑樓。慕容淼已經……淺離想回黑少主持大局。”赫連朔看了一眼低著頭的莫淺離，知道她還是為慕容淼傷心，便自覺地跳過了那幾個字眼。

    “也好，免得黑樓群龍無首，再出什麽亂子。”風墨讚同地點點頭，莫淺離離開狼國，也好讓自己徹底死心。“什麽時候走？”

    “明日一早。今晚就在天一這裏借宿一夜。”

    “好。”

    …………

    夜。

    雖說如赫連朔所說如今一切塵埃落定，可是大劫之後人總要有點感慨，更何況是如莫淺離和赫連朔這般經曆過那麽多事情的人，所以道了晚安的兩人此刻卻還是毫無睡意。

    天一給兩人安排在相鄰的兩個清淨別院裏，還體貼地把下人都遣散了，留給他們足夠的私人空間。莫淺離在院子裏捧著個杯子發呆，難得地對著皓月裝了一回文藝青年。赫連朔則是躺在床上，枕著手臂盯著頭頂的床簾裝深沉。好吧，其實這兩人隻是在回憶而已。平靜下來之後才發現兩人已經攜手走過了如此之多，已經填滿了滿滿的回憶。

    今夜是月圓，莫淺離對著銀盤一樣的月亮，突然感性地想，大概不管在何處，哪怕是身處不同的時空，這一輪圓月也是一樣的吧。

    隻不過莫淺離還沒感性完，隨著拂過的微風便帶來了一絲異樣，莫淺離無奈地發現，無論在什麽環境下，自己的神經還是一樣的敏感。

    捏著杯子的手一緊，光滑的杯子上便出現了幾道裂紋，莫淺離屏息等待了片刻，那些隱在暗處的那幾人迅捷地飛往隔壁赫連朔的院子，很顯然是衝著赫連朔去的，不過有沒有發現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雖然很信任赫連朔的能力，不過在莫淺離大腦轉動之前，身體已經先一步有了反應，輕巧地攀上了兩個院子之間的圍牆，探了一個腦袋觀察隔壁的情況。莫淺離剛剛在圍牆之上露了個腦袋，便看到數十道箭羽射向了赫連朔所在的房間，心裏一驚，暗想不知道那廝又招惹了什麽人了，派了那麽多人來暗殺他！

    而且莫淺離忍不住想吐槽，這大半夜的，整個院子隻有那一個房間亮著燭光，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不知道那家夥那麽晚不睡覺在胡思亂想些什麽東西。莫淺離絲毫沒有反省，自己也是三更半夜不睡覺在胡思亂想的行為。

    房間裏的燭火瞬間熄滅，整個院子籠罩在銀輝之下，屋裏卻是漆黑一邊。

    莫淺離稍微安心了一些，知道把燭火滅了就說明人很清醒啦！

    稍稍放心了些，莫淺離雙手攀住牆頭，借力翻身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院子裏。在她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