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盛乾沒有注意到出來的許廷琛，有些歇斯底裏地叫囂著。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你們拿的是許家的飯碗，你們敢這麽對我！”他吼得臉紅脖子粗。

    護士有些為難，但到底顧忌著許盛乾的身份，不敢直接叫保安把人送走。

    “許二爺，這裏是病房，老太太需要安靜的環境，您能不能……”

    “我是她兒子，她需要什麽我比你們清楚，滾！”那番委婉的勸誡對許盛乾起不到絲毫作用，許盛乾清楚地明白許老太太時日無多，但她手中的財產怎麽分配，才是他關注的重點。

    “許先生！”一個護士看到了許廷琛，眼中一亮，叫了出來。

    許盛乾像是被厄住了喉嚨的鴨子，一下子噤了聲，嘴唇動了動，臉上浮現起清晰可見的惶恐。

    許廷琛眼神森寒陰鷙，“二叔，你好像忘記了我曾經說的話。”

    許廷琛的話裹挾著一股滲人的含義，讓許盛乾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雙腿似乎又疼了起來，當初許廷琛平靜地砸斷了他的腿，那副畫麵又清晰浮現在眼前。

    許盛乾的嘴裏幹澀得厲害，“廷琛，我作為一個兒子，隻是想盡到孝心。”

    許廷琛銳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許盛乾後背被冷汗打濕，幾乎是下意識地躲開了他的視線，喃喃地道：“廷琛，我知道你對我有誤解，可是，你想想奶奶啊，她一定最後我在她身邊的。”

    許盛乾的心懸在半空，心裏頭被不敢充斥著，看著緊密的病房門，心頭打鼓。

    若是許廷琛不想讓他進去，許盛乾即使有再多可以誆哄許老太太的方法，也使不出來。

    他隻能賭，許廷琛會顧念著許老太太的份上，讓他進去。

    許廷琛冷淡地收回了視線，淡淡的聲音傳至許盛乾耳裏，有股透進骨髓的涼意。

    “奶奶在休息，你等不及可以離開。”

    話落，許廷琛闊步走至了一旁的休息室，許盛乾有些不甘心，隻是護士們小心提防盯緊了他，但叫他離開，許盛乾也確實不甘願。

    他隻能懸著一顆心，跟在許廷琛後腳進了等候室。

    這裏，跟許老太太的病房之間隻隔了一層玻璃，卻保持了病房內絕對的安靜。

    許廷琛拿起手機，利落嚴厲地將事情交代了下去。

    許盛乾有些小心地坐在輪椅上，有意無意的，離許廷琛有些距離。

    夏安淺站在玻璃隔窗之前，看著許老太太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心懸在半空，頭漲疼著，腦海之中不斷湧現著熟悉的畫麵。

    想起那些過往，她對許老太太是感激的，當初，在許家，是許老太太捧著一腔好意，送到了她麵前。

    許老太太這一睡，又是一段漫長的等待時間，天色漸暗，從醫生那裏得到的消息越來越不樂觀，許老太太手上的點滴換了又換，隻是，起到的效果卻越來越小。

    病房內外，環繞著一股冷凝的氣氛。

    夏安淺的心一直高高地懸在，許老太太又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一起，隻是，沒說上一句話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二天，情況似乎又變得糟糕了一些，主任醫生冒險加大了許老太太的藥量，隻是勉強地控製了許老太太的病情。

    衛生間，夏安淺鞠了一把冷水撲了撲臉，才快步地往病房中走。

    離門口還有一段距離，一陣笑鬧聲從病房裏傳了出來，她怔了下，才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病床上，許老太太笑容滿麵地半靠在床頭，臉色紅潤，氧氣罩取下來放在一邊，看到夏安淺進來，許老太太笑著朝她招了招手。

    夏安淺從不天真，許老太太的身體那般不好，現在這個樣子，極像是……回光返照。

    夏安淺的眼眶一熱，腳步急不可查地一頓，才做出大方的模樣朝許老太太走了過去。

    許老太太讓她坐在旁邊，才笑容滿麵地說道：“聖曦他倆回來了，安淺，你也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他們了吧！”

    這會兒，夏安淺的注意力才從許老太太身上移開，落在旁邊兩張陌生的麵孔上。

    許聖曦……這是一個相當熟悉的名字，夏安淺從記憶中找出了一點邊角，但卻沒有多大的熟悉感。

    夏安淺下意識地朝許廷琛征求地看了過去，他微微頷，讓夏安淺找到了一點踏實感。

    “你們好！”夏安淺近乎生澀地扯出一個笑容，打了一聲招呼。

    許聖曦有些驚疑不定，聽到許老太太的消息，他幾乎是一刻不停地趕了回來，甚至，沒來得及探聽更多的事情。

    他愣在那裏，夏安淺這張有些陌生的麵容，讓他微微蹙起了眉頭。

    伊恬兒扯了扯他的衣角，再有疑問，也不適合在這裏多說。

    伊恬兒笑意妍妍地靠在許老太太身邊，帶著嬌嗔的語氣，對著許老太太說著俏皮的話。

    “奶奶，我們這幾年去了不少的地方呢，您收到我們寄過來的明信片了嗎？”

    “收到了收到了！”許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你們這兩個沒良心了，一走就是幾年，哦，嫌奶奶年紀大了是不是？”

    “哪有啊！”伊恬兒壓下心中的酸澀，笑容不斷，“奶奶，我們可想你了呢，再說了，我們去玩了給您多拍些照片，也就跟您去玩了是一樣的嘛！”

    許老太太又好氣又好笑，故作惱怒地瞪了伊恬兒一眼，隨即，臉也板不下去了，‘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你個鬼靈精！”

    伊恬兒吐了吐舌頭，又插科打諢了幾句。

    夏安淺握住許老太太的手，低著頭說不出一句話。

    病床旁邊，許盛乾緊緊地攥著輪椅的扶手，但在許廷琛的壓力下，幾次想開口都恐懼地說不出來。

    許盛乾暗中不停地給許聖曦使著眼色，但許聖曦卻裝聾作啞，一眼都不曾看他。

    許盛乾嘴唇動了動，心裏實在是窩火，“媽……”

    他終於忍不住開了口，許廷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臉色瞬間慘白，隻是，如果許老太太不幫她，以後的日子他根本看不到頭。

    許聖曦看著他難堪的表情眼裏閃過一絲不忍，身體也跟著緊繃起來，但隨之而來的是滿心的憤怒。

    奶奶都已經這樣了，很可能……他怎麽能在現在還這樣的自私？

    許盛乾笑容有些僵硬，強自鎮定不去看許廷琛眼裏的嘲弄，勉強地說整了一句話，“媽，你看聖曦這孩子，對你是真孝順！”

    許老太太也談不上是多失望，對這個兒子，她早就看得明白。

    她的笑容到底收斂了有些，不輕不淡地道：“我比你知道聖曦的孝順，這裏除了你，也沒人不孝順了。”

    許盛乾的表情變了又變，“媽，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呢，我對你，可沒有半分的……”

    “夠了！”許老太太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你要問遺囑的話，我早就交代好了！等我走後，律師會告訴你們的！”

    許盛乾漲紅了臉，“媽，那我……”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遺囑的內容，這和他未來的生活息息相關。

    “你大可放心，不會少了你的份！”許老太太看著許盛乾放鬆下來的表情，即使對這個兒子已經不抱希望，但這個時候，仍舊是有些不好受。

    “媽，那你到底分……”給我什麽？

    “二叔！”許廷琛清冷的聲音響起，話裏的警告意思許盛乾聽得分明，不甘願地停住了嘴。

    隻要許老太太還願意顧忌他，那就好。

    許盛乾神思不屬，叫人無比心寒。

    夏安淺看著許老太太變得有些難看的臉，輕笑起來，“奶奶，過陣子我要和廷琛辦個婚禮，你說辦中式的好還是西式的？”

    許老太太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力，“中式的吧，那些西式的婚紗的之類的我也看不慣，不過你們年輕人要是喜歡，也可以都嚐試一下！”

    “我就聽奶奶的！”夏安淺嗔了許廷琛一眼，“聽到了沒，到時候我們就辦中式婚禮！”

    許廷琛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著淡淡的笑，“好，聽奶奶的。”

    許廷琛的附和讓她心情大好，許老太太笑眯了眼睛，又有些遺憾，“可惜到時候我就參加不了你們的婚禮了。”

    夏安淺笑容一滯，故作歡快地道：“奶奶，你說什麽呢！我們還想請你當我們婚禮的征婚人呢！你這是推責任，我可不高興的啊！”

    “對啊，奶奶，您是長輩，有經驗，不然我怕好好的中式婚禮，他們給辦砸了！”伊恬兒笑著附和。

    明知道兩個小輩在安慰著自己，但這份心意許老太太接受了，也笑了起來。

    許盛乾有些不甘心，但許聖曦的手緊緊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爸，夠了！”

    微帶寒意的聲音響在耳邊，許盛乾愣了下，看著許盛乾眸中的憤怒，心中一滯，停下了所有動作。

    許聖曦一直是溫文爾雅的，鮮有怒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也是和煦的。

    可是這一刻，許聖曦表情冷凝，雙眸中濃重的戾氣像是要濺染出來，而他，這番濃重的情緒是衝許盛乾來的。

    許盛乾雙唇動了動，最終，安靜了下來，不再說話。

    伊恬兒看了他一眼，笑嗬嗬地轉移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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