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映煊總不能去捂母親的嘴，三個女人鬧成一團，他的頭都要炸了。索性任她們在一邊兒吵，點了根煙，狠勁兒抽起來。

    “養了個狐狸精似的女兒，還這樣理直氣壯。不要臉．．．簡直無恥．．．．”韓老太太的潑辣勁兒上來，跳起腳來還擊。

    “你們家才不知廉恥。你兒子胡混，傷了我們家千羽。現在又想複婚，告訴你，沒門兒。千羽就是老死在家裏，也不會再跳進韓家的火坑。”李母沒理已經蹲在地上哭泣的千羽，一字一句也不想讓。

    “枉我還想著讓他們複婚，看來還是算了。有這個麽禍害，以後還不定出什麽事呢。”韓老太太毫不示弱。

    “那最好不過了，跟你的三兒說，以後不許再去找千羽。我們老死不相往來。”李母氣急了，吵得臉也紅起來。

    韓映煊實在聽不下去，一下把煙頭彈得老遠。上前拉住千羽，卻發現她根本動不了。他按下她的頭，橫抱往肩膀上一杠，大步流星的走了。

    老太太們正吵得起勁兒，看到韓映煊的舉動，兩人都是一臉驚駭。

    “映煊．．．你混蛋．．．映煊．．．映煊．．．．．”韓母嘶聲叫著，但沒有見到兒子回頭。

    這仗又以韓老太太失敗告終。李母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哼一聲自顧自地走了。隻剩下韓母一個人，渾身癱軟地坐在水泥地上。

    “放我下來．．．放下．．．．”李千羽大叫。韓映煊不理她繼續下樓梯。李千羽恨了，揪住他的頭發撕扯，像瘋了一樣掐他的皮肉。“啪啪．．．”聲音響在他的臉上。韓映煊一動不動，站在樓梯第四排的位置。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疼，前妻的淚滴在他的頸上，冰涼。他摟著千羽，靠向臉邊。淚從他的臉上滑落，悔、恨、愧在心裏來回攪動。李千羽硬伸著頸，惡狠狠的眼神兒像要吃人。頭發散亂如鬼，喉朧裏“喝哧喝哧”地粗聲喘氣。她把那次見到他和那“魚兒”進賓館時的恨、和這幾年的的積蘊集中在一起，湧聚在牙齒，狠狠咬在他的脖子上。

    韓映煊知道她終於發泄出來了，所有對他的恨都釋放了。仿佛他潛意識一直在等這天，仍舊動也不動地任前妻咬著頸脖。感到她的牙齒已經深入肉中，有液體正順著脖子癢癢的下流。

    “啊--”李千羽淒慘的長歎響在空蕩蕩的樓梯。她牙齒發麻，頭腦昏眩。馬上就虛脫地軟軟搭在他肩膀上。韓映煊這才輕輕把她放下來，坐在身邊。他顧不上疼，把前妻軟軟的身體摟在懷裏。

    ‘千羽．．．對不起．．．．對不起．．．．．’韓映煊黙黙地，一遍一遍重複。他知道如此如果說出來，會更加傷害她。所以隻是抱著這個受傷的身體，盼望著她能好受點兒。

    李千羽的淚眼微睜，嘴巴裏的腥苦。讓她感覺到，這些年忍得有多麽累。她一直以為，時間會衝淡一切。現在才發現，心裏一直在恨．．．．．．．

    前夫就像把她推入深淵的那個人。她墜落在地後一直在穀底殘喘，本來她隻想躺在那裏盡情的陰鬱。可是，旭東告訴她你應該站起來。她的笑罪孽橫生，讓旭東的心從此有個專屬於她的地方。‘人言可畏’。因為她怕這四個字，所以旭東一直隻是站在遠遠的地方。她從此便有了個影衛般的保護神。像紅茶精靈一樣，出現在她傷心的月圓之夜。

    當她正在學著站起來。前夫卻提著燈籠一臉殷勤地說咱們複婚吧。她迷茫地望著眼前這個男人，辯不出心裏是怎樣的感覺。‘我要為你療傷。’韓映煊大聲叫出來，激起了她心裏沉積多年的恨，於是她張開嘴巴，使盡全身的力氣咬了下去。本意是想了結，卻在前夫身上留下了她永久的印跡。

    韓瀞望著雙雙在病房的爸爸媽媽，病就好了一大半兒。雖在笑，眼卻濕濕地。兩隻手握著雙親的手，把它們放在一起疊起來。

    李千羽抿著嘴強笑“瀞兒，覺得好點了嗎？”

    韓瀞乖乖地點頭，臉色確實好多了。韓映煊捏著女兒的手，心裏麵除了愧就是愧。

    “爸爸，你的脖子怎麽了？”韓瀞一眼就看到了韓映煊脖子上的傷，擦了消毒藥水兒就更明顯了。韓映煊搭訕著說“哦，被蟲咬了一下。沒事兒。”他說完下意識看了看前妻。千羽倒是沒什麽反應，像與她無關似的。

    “是什麽蟲子咬的，都腫成這樣了。”韓瀞似乎不死心，一定要弄清楚是什麽怪東西咬的。

    “沒看清，哧溜一下就跑了。”韓映煊硬著頭皮回答。李千羽還是不動聲色，心疼地問女兒“瀞兒，你都病了怎麽不告訴姥姥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睡的時候老想喝水，再後來到早上姥姥進我房間，才看著我發燒了。”韓瀞的聲音沒什麽力氣。

    韓映煊和李千羽在女兒發燒的夜晚，正在翻雲覆雨地重溫舊夢。兩個人想得都差不多，韓映煊是高興的。可李千羽卻愧疚得，克製自已不去想那夜。甚至有些恨自已怎麽就把持不住，做出那樣浪/蕩的事情來。

    韓映煊接到江陽的電話，跟女兒又許了去迪斯妮的願，才往公司趕。

    李千羽的花店剛裝修好，偏巧女兒又病了。李母進來看外孫女兒，一看就是火氣未消的樣子。

    “姥姥。”韓瀞一叫，李母就心疼肉疼、乖啊、寶啊的沒完。再一看千羽，惱怒又心疼。她知道女兒的難處，可就是氣她遇事隻知道哭，過後也不為自已辯解。老讓她覺得不快話，替女兒虧得慌。

    “媽，您看著一下瀞兒。李帥他們下班會過來。店裝修好了，我去看看。”李千羽乞恕地望著母親，又看了看韓瀞。

    韓瀞很懂事的馬上就說“媽媽，你去吧。姥姥陪我就行了。”李千羽感激地望著女兒，拉著她的小手兒說“媽媽忙好就過來，乖乖的。”

    “媽媽。你能和爸爸一起來嗎？”韓瀞的話，讓正要出門的李千羽心裏一掙。還是回頭給了女兒笑臉“我會跟爸爸說的。乖！”韓瀞聽到媽媽的話，很放心地示意她走。

    李母聽了心裏像針在紮。小乖乖哪裏知道，幾個小時前兩家的大戰。巴望爸爸媽媽複婚的想法，還在她心裏支著。要是她知道這是過一百年都沒可能的事，還不知道要難受成什麽樣。那個老太婆算是說對了，苦來苦去就是苦了孩子！

    李千羽走在醫院的走廊上，偷偷擦了滑下的淚。她想去看看旭東，可又怕碰上韓爽爽和她母親。再鬧她可受不了，何況映煊也不在，連個解圍的人也沒有，隻好打消了這個念頭，往電梯裏下樓。

    溫晴恰巧在電梯裏，李千羽朝她笑了一下。

    “你．．．是叫千羽吧。”溫晴問。

    “是。”李千羽明知道她是韓玉顏的表妹，也隱約感覺她喜歡旭東。同一家醫院，她難免知道自已和韓家的關係，所以覺得有些尷尬。

    “我們能說會兒話嗎？”溫晴直接提出來。知道旭東喜歡的就是她，自已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可就是想和她說會兒話。

    “好。”李千羽怎麽就覺得，在這個比自已小很多的女孩兒麵前，有種愧疚的心情。

    溫晴再不說話，盯著電梯的數字跳到一樓。回身望了李千羽一眼，自已走了出來。李千羽也沒有言語，跟在她身後。

    剛剛坐定，溫晴就說了句晴天打雷的話“我知道旭東喜歡你。”

    李千羽楞了，她好像沒反應過來。溫晴明明知道韓玉顏和她的關係，還這樣直戳戳地說出來。很有種由不得你不承認的氣勢。

    見李千羽半天沒說話，溫晴又說“我表哥愛上你了吧。”其實她更像是在跟自已說話“表哥和我一樣，從小就沒有母親疼愛。喜歡你也是理所當然的。你身上有種媽媽的味道，很曖人心。”

    李千羽弄不明白，她到底要說什麽。

    “旭東，他是我喜歡的人。雖然我知道他現在隻愛你，可是我會使他改變的。”溫晴獨自說著望了望李千羽“表哥是個好男人，你要好好珍惜。我不希望和你和”假傷”，就是你前夫的事，傷害到他。”

    “我和他隻是朋友，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李千羽聽話從她嘴裏說出來，雖是語言平淡，卻有種教訓人的意味兒。

    “你誤會了。我並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想大家都好好的。其實，我舅舅．．．就是韓董事長。可能．．．活不了多少日子了。”溫晴深深的吸了口氣，看就知道在忍某種傷心“我隻是想，表哥在難過的時候。能有個人陪他，而他．．．．最希望這個人是你，不是嗎？”她說完把臉轉向別處，淚滑了下來。

    李千羽聽她說韓老爺子不久人世，不免傷感起來。韓江才找到父親多久啊，難道上天就是這樣做弄人的嗎？又見溫晴實在傷心，像保證似的說“如果．．．．我的安慰能讓他好受點，我會的。”

    “謝謝。那你先忙吧！”溫晴並沒有要起身的意思，李千羽點了點頭，走了幾步又回轉頭來“你是個好女孩兒，我相信．．．旭東會愛上你的。”她說著心裏竟有些發酸。

    溫晴笑著點了點頭，看向住院部大樓，不知道旭東醒了沒有。

    李千羽來花店的時候，韓江和小萍都在。

    “你幾時回來的？”李千羽見麵就問。小萍連忙示意叫她別問，李千羽跟她到新裝修的隔壁。小萍才對她說“昨天很晚才回來，一句話都沒說過，就知道幹活兒。”

    李千羽望了眼韓江，想起溫晴說的話，不由歎人世無情。韓江不知道韓老爺子就快死了，還在倔強的生氣。等真到了沒法補救的地步，不是要生生扯他的心麽。

    韓映煊一到公司忙事兒，江陽就自已驅車到了千羽花店。韓江一見他，就沒什麽好臉色。自已悶坐在一邊兒，滿院的綠也撫不平他內心的煩燥。

    “韓江，我想找你談談。”江陽很有些低聲下氣。

    韓江依舊坐著，不出聲也不動彈，望著眼前的盆景像沒聽到似的。

    小萍小聲對李千羽說“他是韓江的表哥。”李千羽楞了，心想他不是韓映煊公司的副理麽，什麽時候變成韓江的表哥了。還沒理明白呢，小萍又說“聽說就是他媽吞了韓江媽媽的二十萬，害得韓江連學都沒上成。”李千羽更糊塗了，便問“韓江母親哪兒來的二十萬，不是說早過世了嗎。是韓江說的？”

    小萍點了點頭“他上回來給韓江名片，我就感覺不好。沒想到他媽媽竟是那樣的人。可是韓江就倒黴了，現在隻能當苦力。”

    “韓江有沒有說她母親的錢哪來的？”李千羽直覺是韓老爺子想買斷感情，才給的二十萬。可又不能武斷，更何況他快死了，不能隨便潑髒水。

    “他沒說。自從回來都沒說話。”小萍說完，又望了望江陽，心裏把他鄙視了一萬遍。

    “你走吧”韓江好歹說了句話。江陽顯然沒有要走的意思“就說幾句。算我求你了。”

    “就在這兒說吧。”韓江不想和他出去。江陽看了看隔壁的李千羽，還是很有些介蒂的。韓江見他不肯又說“她們不是外人，你說。”

    “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想替我媽跟你說聲對不起。大人們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清楚。反正現在知道了，確實是我媽做得不對。我是她兒子，你有什麽想發泄的衝我來吧。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江陽是豁出去了，一副要英勇就義的模樣。

    “你走吧。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說。以後你們過你們的，我過我的。”韓江別著臉，語氣狠狠。江陽還不放心“韓董事長那裏，你……”他哪裏是來道歉，其實是怕老爺子遷怒於他們家。

    “原來是為這個。我可做不了主，跟他非親非故的。”韓江說著氣話，心想原來是怕韓家。以前就沒見你們這樣低聲下氣過。現如今，見著他有個了有錢有勢的父親，就完全變了副嘴臉，真是讓人惡心。

    李千羽見韓江那樣子，沒忍心告訴他韓老爺子的事情。花店的擺飾都差不多，三個人忙到天快黑，才把新舊門麵的家當合到一起，收拾出了些樣子。

    “累死了。”小萍先說了出來。

    “嗯，今天早些關門，我們吃宵夜去。”李千羽跟他們說。韓江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又坐到院子裏發呆。小萍的擔心，李千羽哪會不知。示意她看著門麵，自已走到院子裏。

    李千羽進來，韓江抬了抬頭，叫了聲“李姐。”一天都沒說話，嘴巴挺幹，開口就咳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