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江，姐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是，人生總不是那麽順的。眼下．．．你可能沒有辦法原諒他。但是，畢竟血濃與水，你身上流著他和你母親的血。我想，你母親也是希望你認他的。”李千羽說完望著韓江，溫晴說的韓老爺子不久人世的話，總在她心裏咯嘰。

    “我不恨他了。”韓江淡淡地。李千羽吃驚地問“那你跟他說了嗎？”韓江搖了搖頭。

    “你要跟他說，不然就．．．．”李千羽還未說出‘來不及’這三個字，韓江便接了“我現在還沒有準備好。我隻是恨自已，那麽傻那麽笨。從記事起，就一直在做事。而表哥比我大，卻可以整天玩。他的衣服和漂亮的彩筆，居然都是我媽媽用命換來的錢買的。”說到動情處，眼睫上的淚還未掉下，就被他伸手抹了。

    “你說你媽媽用命換的錢？難到是韓董事長．．．．．”李千羽問著，見他傷心，停住不好再往下刨。

    “李姐。”小萍緊張兮兮地叫了聲。

    “怎麽啦”李千羽沒有起身。

    “那個．．．．他來了。”小萍現在拿不住該怎麽稱呼韓玉顏了。李千羽見到，又看看韓江。心裏一陣緊張。

    “你坐吧。”韓江先開了口，這讓李千羽意想不到，急忙拿了凳子給韓玉顏。

    韓江見他坐下，才慢慢開了口“我已經弄清楚當年的事情。雖然都說“他”是我的父親，可是我不能認他。我隻記得有媽媽。”他咬了咬牙，半閉著眼吸了口氣“就像你看到我一樣，我看到你也很不喜歡。也許你看我時更遭心吧。我不會搶你的什麽。再過一陣，我就會離開臨安了。你．．．．好好照顧他。”

    韓江說完勉強笑了笑，可淚水卻搶在笑前在臉皮上跳躍。

    韓玉顏看著韓江，其實心裏並不是很討厭。以前他來花店的時候，也經常看到他。是個勤快又樸實的小夥子。隻是他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是自已的弟弟。

    “你要去哪兒？”韓玉顏半天就問了這麽句。

    “不知道。能離開臨安就行。”韓江望著自已的手指甲，扣裏麵的泥巴。

    “你說弄清了當年的事情，是怎麽回事。”韓玉顏也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把母親弄成那個樣子。

    “你可以去問你的母親。都是她．．．．．．”韓江沒說完，韓玉顏便冷冷說“她瘋了。”韓江沒料到，韓玉顏竟用這樣的語氣，說自已的母親。

    李千羽站在外麵，揪著心生怕他們打起來。倒了兩杯水，送進去。兩個人都是話都沒說，輕輕接了。

    “我．．．．”韓江語結著，喝了水“我．．．我不知道。”

    “所以，她說不清楚。現在你說吧，當年怎麽了？”韓玉顏將水喝盡，暗暗咬了咬牙關。

    “當年。你父親回臨安城的時候，我母親已經懷孕三個月了。她一直在鄉下，癡心等著你父親去接她。可是就在她等得要發瘋的時候，有個女人來找她。用二十五萬買斷她和你父親的關係。”韓江頓了頓。韓玉顏覺出了，韓江說的那個女人是誰。

    “可是，我母親不願意，還是固執地要等。那個女人又一次找到她，還帶個了男人。把她強行帶走，關在偏遠的地窖裏。”韓江咬牙皺了皺眉，手捏成拳，忍著揪心的痛繼續說“她在那裏，一個人度過了半年非人的生活。沒有人說話，隻有肚子裏的孩子。她明明聽得到汽車來來去去的聲音，也隻知道其中一輛車的聲音，就是為她而來的。可她就是出不去。這就是為什麽你父親去回去找的時候，她已經不在的原因。”

    韓江說完早已淚流滿麵。這些事情就像在扯他的心，隻說說就這樣難受，母親為了生下他所受的苦，令他難以想象。

    韓玉顏聽了之後，更加肯定韓江說的那個女人，就是正在神經病院休養的母親。

    “正如你所想的。那個女人就是就是你的母親。”韓江的話像個手雷丟在了韓玉顏的心上。把他本來就亂遭遭的心，炸了個粉碎。在韓玉顏心裏，母親的一直是個受害者。要他相信，母親能做出這麽可怕的事情，太不可能了。

    “你一定是在說謊，我母親不可能這樣。”韓玉顏呼地站起身來，慢慢後退的身體把花盆都弄倒了。李千羽趕緊走過去，還以為他們打起來了。

    “韓江你．．．．”李千羽剛過去，就看到一臉驚駭的韓玉顏。韓江也站起來“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去問你的父親。”

    韓玉顏走到店門口，忽又回過身來“你和我一起去。”韓江楞了，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來。“和我一起去，去問清楚。”韓玉顏又補說了句。

    “韓江，去吧。”李千羽的心裏是想，讓他和韓老爺子多見一麵，畢竟老人時日不多了。

    韓江跟在韓玉顏後邊兒，上了他的藍色寶馬。

    雲熙路的別墅，讓韓江有些討厭。坤叔早在攝相頭裏看到了少爺的車，早早就打開大門。韓玉顏怒衝衝地踩了刹車，拉著韓江往房子裏走。

    時宜和時纖雨都不在家，忙著她們的大計劃。隻有倔強的老爺子一個人在書房。私人醫師剛剛做完檢查，他手裏拿著照片，孤獨傷感地望著照片裏的人。

    韓玉顏門也沒敲，就和韓江站在父親麵前。韓老爺子一看韓玉顏神色不對，倒是韓江低著個頭，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們這是怎麽了？”韓沁把照片放好問。

    “韓江說是我媽把他母親關在地窖裏的？”韓玉顏覺不出這句話的份量。因為那個被關的不是他的母親，所以說出來很是輕巧。

    韓沁心中一震，怒目望向兒子“你怎麽能這樣輕易說出來。”

    “我隻想知道是與不是，要聽你親口說。”韓玉顏心中怒燒。為什麽父親也是這樣的態度，莫不是韓江所說屬實。那這樣的話，母親算什麽？又為什麽會淪到需要療養的地步。

    “就如你說的，這件事情確實是你母親做的。”韓沁架不住兒子的逼迫，說出了實情。

    “你有什麽證據，就將汙水潑在她身上。”韓玉顏從來在父親麵前都是很聽話的乖形象，這樣怒吼還是第一次。

    “證據，你所謂的證據指什麽？”韓沁問道，直視著兒子“難道還要找出你母親來對質。當年的事情與你無關，出去。”

    韓沁雖然心裏知道玉顏並無惡意，隻是一時接受不了事實。但是長年來缺乏交心的緣故，所以窮詞中，沒有辦法對他解釋。

    韓江顯然很尷尬，站在一旁邊。聽到韓沁吼“出去”，他下意識就要往外走。

    “你留下。”韓沁這句顯然是對韓江說的。他也知道，卻沒有停下腳步。

    韓玉顏受不了父親這種愛子心切的眼神兒，仿佛他才是個壞人似的。大聲說“如果找到母親，你是不是就能說清楚呢？”韓玉顏的話無疑讓韓沁驚異“你說什麽，難道你母親在國內？”

    韓沁這是離婚二十多年來，第一次聽到有人提起顏嬌。

    “她不但在國內，而且就在臨安。”韓玉顏顧不得許多，隻是想盡可能，想把那盆髒水推得遠遠的，還他一個慈母。

    韓江聽到韓玉顏的話，停下了腳步。韓玉顏看了看他，又看著父親“如果你看到她的樣子，還會這樣理直氣壯嗎？當年的事情本就是你的錯，如果你不，怎麽會和別人生下孩子。”韓玉顏是勢不罷休，句句話直戳父親的胸口。

    父子三人都沉默著不開口。韓沁望著眼前的兩個兒子，心裏除了愧疚就是愧疚。是啊，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這時候還對玉顏吼叫，對他該是多麽大的傷害。可是反之，明月已死，難道還要把她的死歸根於咎由自取嗎，這對她和韓江是莫大的屈辱。

    韓沁歎了口氣說“我帶你們去看證據。”說罷便起身，身體晃了兩晃似要倒下。

    韓玉顏倔強的沒有去扶。

    韓江也皺了皺眉頭，生怕他會暈倒。又望了韓玉顏一眼，顯然他還不知道這個老人就快離世，心中不免有些悲傷。

    韓沁帶他們來到花房，坤像是幾日老了好幾歲。見到韓家父子三人齊過來，就料到是什麽事情了。弱弱的叫了聲老爺。

    “你跟玉顏說，當年在秀水的事。”韓沁交待完，就坐在躺椅上閉目。他真的是太累了，加上病磨殘身，自已都不知道，能不能在事情理順後再死。

    “少爺。”坤叔一向最疼愛的少爺，此時怒目望著他。

    韓江坐在小凳子上，眼睛盯著綠葉，心裏特別害怕聽他們要重訴的事情。他怕聽到母親所受的苦，那些事就像刀在他心上剜割。

    阿坤見躲是躲不過了，隻得點了根煙，滿懷愧疚地開了口“當年老爺回城，托我好好照顧已有身孕的江明月。”才剛開了個頭，他便感覺到了沉重。用力吸了口煙。接著說“就在老爺要回來接她的前幾天，夫人提前到了。我不知道她是從哪兒聽到的這件事。她．．．讓我把江明月帶到秀水河上遊，一個偏靜的地方。因為江明月也認識我，所以以為是老爺讓我去接她的。就一直跟著我走，到了那兒之後。夫人帶著兩個我不認識的人，把．．．把她關在了地窖裏。”坤說著拿煙的手不停顫抖“那之後，我．．．就沒有見過江明月。隻知道夫人好像給了江明月的哥哥不少錢，封住了他的嘴。也．．．也給了我。”

    坤把煙滅了，一行淚在他的臉上滑過“沒過幾天，老爺就回來了。按照夫人說的，江明月的哥哥一口否認她在秀水，說她未嫁先孕，自已覺得丟人而離家出走了。”坤抹了抹臉上的淚，吸著鼻子“再後來，老爺托人到處找她，可是一直了無音訊。我也不知道她那麽早就不在人世了，直到韓江來送花掉了錢包，才想起來．．．．”坤埋低下頭，說不下去，他不敢看韓江，但加不敢看韓沁。

    當年韓沁那麽焦心的找江明月，他也有幾回差點兒忍不住就說出來，可終究忍住了。他拿了夫人的錢，正好救當時急需手術費的母親。

    韓江顫抖著雙唇，雙手緊緊地捏著拳頭，牙齒緊緊地咬出聲來。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不會的．．．”韓玉顏想象不出，母親竟是這樣可怕的人。他跪到韓沁身旁邊，拉住父親的手“告訴我，這是不是我母親做的。這麽殘忍的事情，她怎麽會做得出．．．”韓玉顏又拉著坤的手“你一定是在撒謊，全都是騙人的。騙人的．．．．”

    韓江恨這個總是笑咪咪的坤叔，他就是間接殺死母親的殺手。他重訴的悲慘往事，讓韓江的火兒一路上竄，站在比他矮小許多的老頭兒麵前大吼“你就是為了錢嗎？如果我母親當時死在地窖裏，就是一屍兩命。那麽，你也會直接把她埋在秀水河邊，安安心心的活到老吧！”

    韓江的質問讓坤無地自容，唯有老淚縱橫。

    “韓江．．．韓江．．．”韓沁想說什麽，可是他又能說什麽呢。

    “你不要．．．．”虛情假意這四個字都到了韓江的嘴邊兒，他硬生生吞了下去。當年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他。更何況，他也沒有多少日子了。韓江理不清心裏的想法，無比複雜的眼神看了韓沁，走出了花房。

    韓玉顏一口氣開車到中山路。李千羽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折回來了，望他神色便知不妙“韓江呢？怎麽沒有跟你一塊兒回來？”

    韓玉顏並不回答，隻是緊皺著眉，無比痛苦的望著她。李千羽能看出他非常難受“你怎麽了？玉顏．．．玉顏．．．”李千羽正問呢，韓玉顏也不理，就勢倒在她的身上。

    李千羽推開怕他太難受，不推開又怕小萍看到。實在為難，韓玉顏卻囈語般說了句“我想去看媽媽．．．”

    李千羽剛想問他，是不是想要她陪。韓玉顏便自已站好，扶著李千羽的肩膀說“千羽，你陪我去好

    嗎？我要把她接回來，接回韓家。我要把她接回來．．．．”韓玉顏邊說，淚似泉湧。

    李千羽用手去撫他的淚，韓玉顏抓著她的手，放在自已的臉上。他閉著眼睛，喃喃地說千羽．．千羽．．．．

    韓映煊的電話，正好打斷了他們的美好。

    “你在哪兒？”韓映煊在電話裏問。

    “在店裏。”李千羽聽到他的聲音趕忙回答。

    “女兒誰看著呢？你幾時過去？”韓映煊其實人到中山路口了，但是沒有說出來。

    “我媽在，現在．．．．”李千羽看了看韓玉顏，韓映煊又開始說“要不我來接你吧，也挺晚了。你一人開車不安全。”她還未答，他便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