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天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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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霞漸濃,晚霞披在倆人身上,落在蘆葦蕩中,蘆葦在晚風中搖擺,蘆花被染得通紅。宣天昂首仰天,衣袍在晚風中飄起,頗翩翩出塵之態。

    很簡單,我信不過你!”宣天冷冷的說道。

    柳寒輕輕歎口氣,望著在煙波中掙紮的小舟,這本是在他意料之中。

    宣兄,你我交往雖然不多,可也交往過,若我對貴會有惡意,袁營口貴會的人還能這樣安穩。”

    宣天淡淡的說:“嗬嗬,是這樣,所以,今天我來見你,但這不代表我相信你。”

    柳寒再度歎口氣:“宣兄,如何才能讓你相信呢?”

    一陣風吹來,野鴨發出嘎嘎的叫聲,在寂靜的湖邊回響。

    你為我殺一個人。”

    不行!”柳寒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這次,我們是合作關係,而且,僅此一次,將來怎樣,還要再看。”

    既然如此,那還說什麽!”宣天淡淡的說道,轉身就要走。

    柳寒歎口氣:“蒼天不公,吾為汝公之;說得何其好,兄弟會以天下蒼生為念,誌向不可謂不宏大,貴會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前赴後繼,死傷無數會中兄弟,可為何一敗再敗?宣兄可想過為什麽?”

    宣天身形頓住,遲疑下,他轉過身來,看著柳寒,柳寒坦然的看著他。

    柳兄說的是,”宣天神情嚴峻,語氣卻有幾分調侃:“不知柳兄可有高見?”

    高見說不上,”柳寒正色道:“這天下就象一棵巨樹,他的根深植在地下,要砍倒這巨樹,要斷其根,才能徹底掀翻這棵巨樹,可貴會現在卻是斷其枝葉,斷枝葉看上去雖然動靜很大,可對巨樹而言隻是傷其皮毛,未能傷其筋骨。”

    宣天沉默了半響,點頭:“此言有理,還請教柳兄,如何斷其根。”

    斷其根,首先要知道其根在那,”柳寒說道:“宣兄可知其根在那?”

    天下門閥!”宣天脫口而出。

    柳寒搖搖頭:“錯!是天下黎民!朝廷,門閥,士族,庶族,平民,奴隸,這是天下的構成,宣兄,現在可知這根在何處了?”

    宣天遲疑下,試探著問:“柳兄說的可是奴隸?”

    柳寒搖頭:“朝廷,是軀幹,門閥,士族,豪門,是枝葉,庶族平民奴隸是根。那種均貧富的想法,是個理想的想法,實際上是無法實現的,任何社會都有上層中層下層,朝天,門閥,士族,構成了上層社會,庶族,豪門,構成了中層社會,平民奴隸,構成下層社會。

    在這個社會構成中,上層社會是得利者,中層社會是維持者,下層社會是被剝削者。”

    柳寒給宣天普及了下基礎階級社會學,他不知道宣天是不是聽懂了,但也隻能這樣。

    宣天聽得很仔細,他從沒這樣想過,天下也從來沒人這樣講過。

    蒼天不公,乃是蒼天病了,病了就得治,”柳寒說道:“如何治,是一門學問。”

    柳兄認為該如何治呢?”宣天問道。

    要治,首先得明白這是什麽病,宣兄認為這天得的是什麽病?”柳寒反問道。

    宣天深吸口氣,他完全被柳寒的論述吸引了,思索半響後才試探著問:“朝廷橫征暴斂,百姓饑寒交迫。”

    這是表麵,”柳寒說道:“真正的病根在朝廷製度不合理,天下財富在那?在土地。

    朝廷的財富從何而來,在稅收,庶族,平民,占天下的土地不到三成,承擔了天下稅賦的八成,門閥士族占天下土地七成,卻不納稅,這才是病根。

    黎民百姓,無法承擔這承重的賦稅,隻好將土地賣給門閥士族,變成流民,朝廷財富減少,支出不足,隻好將賦稅轉嫁給還有土地的庶族平民身上,於是,更多的庶族平民隻好將土地賣給門閥士族,門閥士族於是擁有了更多的土地,也就有了更多的財富,於是更多的黎民變成了流民。”

    柳寒一番長篇大論,宣天頗有點茅塞頓開之感,深深的籲口氣,衝柳寒抱拳:“受教!李,宣某非常感激,可,柳先生既然知道朝廷製度有病,為何還要為這朝廷效力?”

    一個李,柳寒沒有聽成你,他立刻知道宣天不過假名,不過,他沒有揭破,隻是笑了笑:“兄弟會有濟世救民之心,這條路非常艱難,柳某沒有這個心,不過,柳某很佩服這樣的漢子,所以,柳某沒有為難過貴會,也願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提供幫助。”

    宣天沉默一會,然後問道:“你讓我們截漕運,便是為我們提供幫助?”

    劫了漕運,看上去好像貴會立刻豎立起漕幫這個大敵,可宣兄想過沒有,貴會劫了漕運,可以獲得大量糧食,將這些糧食散給流民,貴會在流民中的聲望立刻高漲,將來,貴會若有什麽舉動,登高一呼,立刻萬民景從,何愁大事不成。”

    宣天心怦然而動,柳寒又加了把火:“再說了,袁營口之事,宣兄曾欠我一個人情,此事作罷,咱們就兩清了,一舉兩得,何樂不可為。”

    宣天想了會,點頭:“好,此事我應下了,柳兄,十日之內,必有好消息傳來。”

    多謝!”柳寒拱手相送,宣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小樹林裏。

    柳寒依舊站在夜風中,望著漸漸平靜的湖麵,良久才歎道:“宣天,掀天,要把天掀翻,好大的口氣。”

    夜風吹過揚州,揚州城內依舊歌舞升平,城內青樓,城外畫舫,清歌妙舞不斷,城西的一個青樓裏,句誕坐在上座,邊上兩個中年人,正看著三個美女在翩翩起舞。

    他的身邊還有兩個年青的姑娘,姑娘的年歲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容顏嬌美,穿著華美的綢緞,抹胸勾勒出深深的溝壑。

    好!”

    句誕拍手叫好,三個姑娘衝句誕深深施禮,倒退著退下。

    大人。請!”

    下首的年青公子舉杯相邀,句誕嗬嗬一笑,舉起酒杯,另一邊的中年人也隨即舉起酒杯。

    放下酒杯,青年公子拍拍手,四周的姑娘紛紛起身,衝三人施禮,然後迅速離去。

    句誕依舊是笑眯眯的,從門外進來一個中年漢子,中年漢子走到句誕麵前送上一個小木盒,句誕沒有伸手,眉頭微皺的看著年青公子。

    陸公子,這是何意?”

    陸公子笑眯眯的答道:“聽說大人身體不適,家父在小寒山尋到一枚仙藥,能助大人調理身子。”

    句誕輕輕哦了聲,示意漢子放在桌上,他打開小木盒,裏麵的綢緞上放著一個小瓷瓶,他拿起瓷瓶仔細端詳。

    小瓷瓶並不華美,相反有點土,是鄉間小作坊的工藝,可放在華美的綢緞卻憑空生出一絲出塵之意。

    這是辟塵丹,是小寒山的無上聖藥,”陸公子說道:“傳說此藥能肉白骨,隻要還有一口氣,服下此藥,轉天便無事,在江湖上,此藥千金不換。”

    哦,可是江湖上傳說的,有了第二條命的辟塵丹!”邊上的中年人很是驚訝,伸長脖子試圖看看。

    怎麽,以虞家的能力,永明兄還沒見過?”句誕有點意外的扭頭看著中年人。

    中年人是虞家的三爺虞曜字永明,也是虞家在揚州的掌舵人。

    揚州虞家,其實應該是廣陵虞家,虞家有七子,號稱虞氏七傑,長子虞寄,老二虞礎,老四虞周,老五虞理,都已經出仕,在帝都和各地任官,其中虞寄虞礎都是文官,虞周虞理則是武官,老六在帝都太學讀書,老七還小,老太爺舍不得,留在家中。

    除了這幾個虞家的直係血脈外,另外還有數十旁係子弟散布在各地,或州郡縣,或郡國兵,或州軍。

    總之一句話,揚州虞家,枝繁葉茂!

    相對於虞家,陸家同樣不差,陸家子弟出仕的不多,可陸家的門生出仕卻遍布揚州荊州和徐州。

    虞曜苦笑下:“這辟塵丹是小寒山無上聖藥,傳說出於...,所需要藥材極其難尋,光藥材便要數年甚至數十年才能尋到,製作過程更加複雜,中間有一個失誤,整爐丹藥便毀了,可就算沒有任何失誤,一次出爐的丹藥也不過九枚,也就是說,花費數年甚至數十年,才能得到九枚辟塵丹。

    所以,這辟塵丹及其珍貴,我虞家與小寒山雖然有些交情,可卻比不上陸家小叔祖乃小寒山外門弟子,否則恐怕也得不到此等仙丹。”

    句誕聞言忍不住倒吸口涼氣,要是這樣,那可比黃金還珍貴,這個土色的小瓷瓶在眼中頓時變得不一樣了。

    句誕壓壓心情,讓心情保持平靜,將小瓷瓶放進小木盒中,示意那漢子送到虞曜麵前,虞曜毫不遲疑的取出小瓷瓶,仔細端詳後,忍不住讚道:“此等仙藥,卻裝在如此平凡的土瓶中,可謂大道至簡,大巧不工,不愧仙家之物。”

    辟塵丹,還需要那些華麗的裝飾,本身就是無上至寶!”陸公子說道,嘴角卻帶著一絲笑意。

    句誕點點頭:“永明兄說得好,大道至簡,大巧不工,如此做派,符合天道,可老夫不明白,陸公子,如此珍貴的仙丹,為何要送與老夫?”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