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淮揚會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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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爺是老江湖,不是那種上來就動手的毛頭小子,沒摸透對方的底細前,絕不輕易出手。

    柳寒微微一笑:“怎麽,這沒多少銀子,就著急了?”

    賴爺也同樣笑了笑:“朋友,明眼不說假話,正常來玩的不是這個玩法,可若說朋友是來挑事,在下也看不出來,朋友剛進門時說要找紀爺,實話說吧,紀爺平時不上我們這來。”

    柳寒微微皺眉,這個情況稍稍出乎他意料,略微思索便說:“那紀爺現在何處?”

    賴爺搖搖頭:“我不清楚。”

    “我可以等。”柳寒神情依舊平和,就在被黑衣大漢拒絕後,他便決定以高調的方式處理這事,晉亮與淮揚會的協議對他們非常不利,他必須首先展現實力,讓淮揚會老實點,按商業規矩來作。

    賴爺神情更加慎重,可以等,不僅僅是一句簡單的話,潛在的含意便是,我不怕你找人,不管你找什麽人,我都可以應付。

    “還請教閣下如何稱呼?”賴爺問道。

    “你就說吳雄,三友鹽號,吳雄。”柳寒好整以暇的答道。

    賴爺眉頭微皺,三友鹽號,沒聽說過,這人難道是鹽號商人?商人如此大膽?

    “來人!”賴爺衝屋外叫道,兩條大漢立刻進屋,賴爺吩咐道:“上茶!”

    兩個大漢愣了下,賴爺再度吩咐:“愣著做什麽!上茶!”

    兩個大漢連忙出去,柳寒微微點頭:“不錯!不卑不亢,淮揚會裏,居然有你這樣的人才,不錯!不錯!”

    賴爺更加琢磨不透了,勉強的說:“兄台謬讚了,在下不過無名小卒,不過,會長訓導,淮揚會絕不仗勢欺人。”

    “好!”柳寒點頭:“好一個不仗勢欺人!我就在這等,請兄台速速通知紀爺。”

    黑衣大漢端著茶進來,放在柳寒麵前,柳寒隨手端起來,輕輕撥弄下杯蓋,如無其事的喝了一口。

    賴爺帶著人出來,黑衣大漢十分不解:“賴爺,就讓他在這?”

    賴爺瞪了他一眼,不耐的吩咐:“立刻給紀爺傳信,讓他趕緊過來。”

    一個黑衣大漢聞言立刻走了,另一個黑衣大漢還是不解,賴爺才歎道:“這人恐怕沒那麽容易對付,向上麵通報吧。”

    柳寒悠閑的坐在雅間裏,可外麵的一舉一動都沒瞞過他的耳朵,包括賴爺與黑衣大漢的對話,全都一字不漏的落在他耳中。

    他一點不擔心淮揚會的舉動,相反倒想看看他們會怎麽作,至少這個賴爺的應對倒頗得他的欣賞。

    賭場很快恢複平靜,下麵變得更加嘈雜,沒一會,外麵傳來腳步聲,隔壁的雅間被打開了,幾個人進去,很快荷官進來開賭了,很顯然,他們賭的是牌九,整張桌子都稀裏嘩啦的,長三天九什麽的,吆喝不停。

    “王公,聽說你的粗鹽都賣給了三友鹽號?”

    “嗯,怎麽啦?”

    “價格怎麽樣?”

    “還行,就是些粗鹽,末等鹽,價格比較便宜,七兩。”

    “七兩!!!”第三個聲音出現了,這聲音有點粗豪,大咧咧的:“王公,這未免也低了點。”

    “低倒是不低,”那個王公慢悠悠的說:“虎頭,正規賣也就九兩,可還要付給腳夫,還有船費,算下來,成本也要增加一點,算下來,也就便宜半兩,最多也就八錢。”

    “你是在鹽場就出貨了,那還差不多。”粗豪聲音說道。

    “板凳,”先前那聲音叫道:“這三友收粗鹽作什麽?”

    “誰知道呢。”王公隨口說道,粗豪漢子驚喜的叫道:“人牌!通殺!”

    “你小子好運氣!”

    眾人笑嗬嗬的付了銀子,又是一陣稀裏嘩啦的洗牌聲,第四個聲音出現,這居然是個女人。

    “三友鹽號,我倒是知道點,他的鹽號離我的鋪麵不遠,王公不說,我還不知道,這三友鹽號從未賣過粗鹽,全是精鹽。你們說,他們是不是有法子將粗鹽變成精鹽。”

    “粗鹽變精鹽?嗬嗬,損耗超過七成,而且也不可能是完全的精鹽,成色最多好...,倒黴,哎,我這手氣怎麽這麽差,開沒開胡呢。”

    “你不行,也不代表別人不行,”那女人說道:“他們從來不賣粗鹽,全是一等一的精鹽,這粗鹽和精鹽的價格可是差十二倍,就算除去成本,也有七八倍的差距。”

    “真的!”王公的聲音帶著幾分驚訝。

    “真的假的!”粗豪聲叫道。

    “不可能吧,那有這種工藝!”第二個聲音叫道。

    柳寒聽著,眉頭微皺,看來晉亮四下收購粗鹽的舉動已經引起有些人的警惕,得提醒下晉亮注意。

    正聽著,門開了,賴爺在前麵,後麵進來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中年人身後又冒出來一個瘦削的中年人,這瘦削的中年人目光溫和明亮,他的腳步很輕,顯然有頗深的修為。

    “您是三友鹽號的吳雄吳兄吧。”前麵的胖子笑嗬嗬的抱拳道,柳寒抱拳回禮:“正是兄弟,您是....”

    “在下紀寧,”紀寧胖臉笑成一朵花:“老弟,有什麽事傳個話就行,我上三友鹽號見你去。”

    “豈敢勞動紀兄大駕,自然應該讓我來見你,”柳寒笑眯眯的抱拳道,抬眼看著瘦削中年人:“這位兄台是?”

    “哦。”紀寧讓開路,露出那瘦削中年人,介紹道:“這是我淮揚會副會長鄭耀。”

    鄭耀沒有抱拳施禮,而是放肆的打量下柳寒,嘿嘿幹笑兩聲:“吳老弟,真人不露相啊,敢在我銀坊連贏十六把,把把全下,贏了我幾萬兩銀子,我是過來認識下你這位高人的!”

    鄭耀說著過來,大咧咧的坐在邊上,然後說:“你們說,你們說吧,不用管我。”

    紀寧笑嗬嗬的說道:“副會長性格豪爽,吳兄不要見怪,請坐,請坐。”

    “吳老弟是高人,見多識廣,豈會與我這粗人計較,老紀,你多心了。”

    紀寧略微有點尷尬,柳寒笑了笑:“鄭會長是江湖的豪爽漢子,紀兄,請坐。”

    紀寧笑了笑坐下,柳寒坐在他對麵,拿出他與晉亮的協議,放在他麵前:“今天來找紀兄,是為這份合約,晉兄將這份合約交給我看了,我覺著這份合約有漏洞,所以,希望重簽一份合約。”

    紀寧拿起合約看了看,放下後笑嗬嗬的問:“不知吳兄認為那有漏洞?”

    “時限。”柳寒說道:“上麵缺少時限。”

    紀寧微怔,再度拿起合約,仔細看了看,皺眉說道:“我覺著我們可以長期合作下去。”

    柳寒搖搖頭:“第一,你們的利息太高;第二,你們的買鹽的出價太低,這個合約是不公平的。”

    “一口唾沫一口釘,”鄭耀插話道:“我說吳掌櫃,別給臉不要臉。”

    柳寒淡淡一笑,扭頭看著他,鄭耀瞪著他,柳寒輕輕歎口氣:“商場上講究公平和信譽,這個合約明白不公平,所以,我和晉兄商議了,希望與紀兄重簽合約。”

    紀寧想了想還沒開口,鄭耀便嚷嚷道:“你說重簽就重簽!”

    柳寒皺皺眉頭:“我聽說貴會是走私鹽的,包銷我們的鹽,這與貴會一向做派不同吧。”

    紀寧苦笑下說:“顧大人推行鹽政革新,所有鹽都免稅了,我們一下就沒了活路,不得不轉變方式,我們也辦了個鹽號,可買到的鹽田不多,完全無法養活會中兄弟,所以,決定買些鹽,賺點差價。”

    柳寒一聽就明白了,這是顧瑋鹽政革新的附帶成果,鹽稅一下就沒了,那還走什麽私鹽,可這走私已經形成產業了,從業人員恐怕高達幾萬甚至十幾萬都有。

    顧瑋的鹽政革新將這幾萬甚至十幾萬人的飯碗打破了,私鹽沒了利潤,就逼得他們轉型,於是淮揚會盯上了販鹽,這是他們的老本行,可販鹽,就要有鹽,還要有銷路,於是就想弄便宜的鹽。

    三友鹽號是新鹽號,他們不敢去碰老鹽號,那些老鹽號後麵都是門閥士族,便盯上了三友這樣的新鹽號。

    明白這點,他就更不想與淮揚會作生意了。

    “我明白了,可要作生意就要按作生意的法子,否則,貴會就該按照生意的做法,否則還不如開賭場。”

    “我們怎麽作,輪得到你說話嗎!”鄭耀再度插話道。

    柳寒回頭凝視著他,鄭耀雙目圓睜,凶狠的看著他,柳寒輕輕歎口氣:“貴會若采取這樣的法子,恐怕沒人願意與貴會作生意。”

    “敢情這揚州城是你說了算似的。”鄭耀冷笑道:“不管怎樣,我們簽了合約,你們的鹽就是我們的。”

    “這事可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柳寒淡淡的說:“我們可以給你們提供三個月的鹽,三個月之後,咱們重新來。”

    鄭耀嗬嗬幹笑兩聲,騰地站起來,大步走到柳寒麵前,雙手撐在桌麵上,俯視著柳寒說:“這裏我說了算,必須按照這個合約幹。”

    柳寒沒有理會他,看著紀寧,紀寧擺擺手:“我們已經達成合約,就應該按照合約辦,你說是吧。”

    柳寒笑了笑起身說:“到了銀坊,不賭一下怎麽行,要不這樣,咱們賭一把。”

    鄭耀看著他,問:“怎麽賭?”

    “就比大小。”柳寒說著在桌上輕輕拍下,桌上的牌九騰空而起,一路飛到屋頂,然後下落,在半空中互相撞擊,發出一遍叮當聲,柳寒伸手接住兩塊。

    “至尊寶。”柳寒隨手拍在桌上,這時飛上半空的牌才紛紛落下,在桌上撞出一遍叮當聲。

    柳寒單手一招,落在各處的牌就象變魔術一樣,全到他麵前,他雙手飛快的洗牌砌牌,然後退到鄭耀麵前。

    鄭耀都傻了,紀寧沒有修為,不知道這一手的奧妙。

    拍牌上天,這很簡單,可操縱牌九在空中互撞,他自問就做不到,更何況還要讓至尊寶落在手上。

    這是記憶力功力的綜合體現。

    他自問做不到。

    愣愣的看著柳寒,柳寒同樣神情自若的看著他。

    “原來閣下是高手。”鄭耀說道,柳寒沒有說話,鄭耀冷笑一聲:“這不過小把戲。”

    柳寒隨意的問:“那鄭會長打算怎麽辦呢?”

    鄭耀冷笑一聲,先前跨出一步,抬手便是一掌,掌風過去,空蕩蕩的,內息倒湧,丹田巨震,不由悶哼一聲,身體禁不住晃了晃,可定睛再看,柳寒就象沒事人一樣,依舊站在原地。

    鄭耀不由大寒,立馬清醒過來,眼前之人絕不是什麽普通的鹽商,絕對是個高手。

    鄭耀神情凝重的盯著柳寒,正要開口,紀寧在邊上插話:“吳兄,鄭副會長是豪爽漢子,有些莽撞,還請吳兄多多諒解。”

    紀寧沒有修為,可不代表他沒眼力,鄭耀和柳寒的表現都落在他眼裏,他不由暗自驚訝,鄭耀在淮南會也算是高手了,據說距離宗師隻有一步之遙,可很顯然不是對手,這吳雄難不成有宗師修為!這要再較量下去,勢必吃虧,於是,他趕緊插話。

    “理解,我見過不少鄭兄這樣的漢子,豪爽,直率,我喜歡與這樣的漢子交朋友。”柳寒說道:“不過,商場歸商場,紀兄,這個合約,必須重談。”

    “依吳兄的意思,如何修改?”紀寧的意思有點鬆動,試探著問道。

    “加上時間,三個月內,我們的鹽可以按照這個價格賣給貴會,不過,三個月後,咱們隨行就市,另外,還要定好付款方式,這個上麵是沒有,同時,我必須告訴你們的是,我與通匯錢莊的賽掌櫃達成協議,以後鄙號需要銀子的話,就向他們借貸,他們的月息是八厘。”

    紀寧愣住了,半響才歎道:“吳兄真是作生意的好手,我們再商議下。”

    柳寒搖頭:“我們作生意的,想的是平安賺錢,最不願的便是惹上麻煩,說實話,貴會表現越是強勢,那些商家恐怕躲得越遠。”

    紀寧聞言苦笑不已,鄭耀似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依舊不服氣的看著柳寒冷笑道:“我們淮揚會從來不強迫別人,做生意也是你情我願。”

    這話倒實在,柳寒到揚州已經有幾個月了,卻沒聽說淮揚會什麽劣跡,相反還很低調,除了私鹽外,還沒什麽欺行霸市的行為。至於官場,那些當官和門閥士族對江湖人的風評什麽時候好過。

    柳寒衝鄭耀笑了下,耐心的解釋道:“的確,我在揚州沒有聽說貴會有什麽惡行,可貴會以往的行徑是江湖爭雄,所以.....。”

    柳寒一攤手,那意思很明白,紀寧在心裏恍然大悟,難怪這些天東奔西走,那些鹽商嘴上說得好好的,甚至請客吃飯喝酒,但生意上的事半點不鬆口,原來關節在這裏。

    “說來,我也算半個江湖人,知道其中的艱難。”柳寒歎口氣,他當然清楚其中的難處,可隻要利潤足夠大,商人也是可以鋌而走險的。

    “姓吳的,輪不到你來教訓老子....”

    “老二!”從門外進來一個中年人,對鄭耀厲聲嗬斥道,鄭耀都沒回頭,聞言立刻閃到一邊,柳寒抬頭看著他,這中年人身材不高,頭發隨便紮了發髻,用布帛裹著,目光平和,下頜留有一撮山羊胡,看上去與街邊的中年人沒有絲毫兩樣。

    “大哥!”鄭耀叫道,紀寧在邊上也恭敬的叫道:“會長。”

    “對吳先生客氣點。”中年人不溫不火的吩咐道,鄭耀沒有吭聲,不服之色毫不掩飾。

    說完之後,中年人衝柳寒抱拳:“吳兄,在下易舒,眾位兄弟推我為首,聽說吳兄與我們有點誤會,特地來解釋下。”

    “易會長言重了,”柳寒抱拳施禮,笑嗬嗬的答道:“隻是一點小事,不響驚動了會長大駕,恕罪,恕罪。”

    “那裏,那裏,請坐!”易舒很爽快的作個手勢,讓柳寒坐下。

    柳寒損失坐下,抬頭看著易舒,心裏很是詫異,這麽點小事怎麽會驚動這淮揚會的會主?他如此突兀的出現在麵前,目的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