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你讓我找的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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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在原野上飛馳,秋風在車窗外呼嘯著掠過。
大海雙手握著方向盤,專心致致的看著前方,車行駛的又快又穩。圓球二爺坐在靠車窗的另一側,斜躺在車坐上,雙手抱胸,均勻的呼吸聲極有韻律,看樣子像是睡著了。
我夾在兩人中間,抱著一年未曾動過的包袱,看著車前頭的原野發呆。車輪滾滾,帶著我不斷遠離懸空寺。
不知過了多久,卡車將將爬上一座小山崗,就見遠處的草原上,有一大團雲朵,忽而散開,忽而聚集,變幻莫測。
我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再仔細看去,原來是牧民們正在牧羊,在羊群外圍,有幾個黑點,來回奔跑,驅趕著那些想要遠離羊群的羊,牧羊犬的吠聲和牧民的歌聲隨著秋風傳來。
突然間,我就羨慕起他們來,想象著策馬奔騰的豪邁,自由自在的生活。整顆心就熱絡起來,若非是夾在兩人中間,我恐怕就推開車們,跳進草原,在風中狂奔。
我晃了晃腦袋,撫摸著手腕上的檀木念珠,收拾起紛亂的心情,撇過頭不再去看牧羊的自由。
車廂內的空氣有些沉悶,大海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踩了一腳刹車,放緩車速慢慢朝山崗下駛去。
趁著車速放緩,他扭頭看了看我,然後說:“沒事,以後想回去看看,就告訴我一聲,我陪你來。”
聞言,我淺淺的笑了笑,心知恐怕此次離開,以後就沒機會再走進懸空寺。當初老僧說與我有緣,可當他不願再見我時,恐怕緣就已然盡了。
我輕咳一聲,想了想,也不願就這般沉默下去。好歹他們兩人千裏迢迢跑來接我,怎麽說也該償試著問候一下。
於是,我看著大海的側臉,說:“大海,你母親她...”
大海扯起嘴角,哈哈一笑,說:“我娘她很好,現在住在老家裏,生活無憂。這次出門,二爺出錢,幫忙找了個特護,天天就專門伺候她老人家。”
我點點頭,說:“這到是好。”
我又問:“這一年,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
大海笑著說:“哪有什麽事,去年從西藏回去,可把我娘高興壞了,就是她老人家老是追問你怎麽沒一道回去。”
我說:“到是讓老人家記掛了。”
大海很是開心,一直咧著嘴笑,他又說:“這次出來,我娘吩咐我,一定把你帶回我老家去,上次被易小姐攪了,可是沒去成。”
我想了想,似乎去西安走一趟到也不錯,反正與如來也有將近兩年沒見了,到也不差那一時半刻的。
於是,我點點頭,說:“也好,我正想著去看望一下她老人家。”
大海一聽,頓時喜不自禁,哈哈大笑起來。卻沒料到他的笑聲,把正蒙頭大睡的圓球二爺給吵醒了。
就見他展開雙臂,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哈哈’的打了好一陣哈欠。然後,坐直了身體,瞧了瞧車窗外,說:“這是到哪了?”
大海伸著頭瞧了一眼天色,說:“不知道,反正我就跟著來時的車轍印開。”
圓球二爺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窗外,說:“行,你看著辦以。來的時候從西寧那邊來,剛才聽你們說要去西安,那就從原路回去吧。”
大海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圓球二爺用手肘拐了我一下,說:“臭小子,今後有何打算?”
我被他問的一愣,隨即心頭一陣惱火,原本從踏出懸空寺的那一刻,我就在想這個問題,卻一直沒有答案,哪想他此時就這般直白的問了出來。
我尷尬的笑了一笑,說:“還沒作好打算。”
圓球二爺嘿了一聲,說:“要不,你就跟著我混,反正你拿了禁衛秘寶,又戴著禁衛腰牌,做這行當正巧是你的本份。”
我一聽,下意識的嗯了一聲,卻又猛然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正專心開車好似沒有聽見我和圓球二爺之間對話的大海,才趕緊朝圓球二爺連連擺手,心頭升起一絲惱意。
“呸,我才不去做那斷子絕孫的勾當。”
圓球二爺聞言,嘿嘿一陣冷笑,片刻,才說:“臭小子,你爹可是專門做這勾當,也沒見他就絕了後。”
聽他提起父親,我一陣失落後,惱意更甚,梗著脖子強自辯解,說:“也許,他就像你當初說的,不想周家就此沒落。”
圓球二爺一聽,不由的樂了,嗬嗬笑著說:“沒想到你還會替他解釋,我本以為你會恨他。”
我低下頭,喃喃說:“他是我爹。”
圓球二爺不再笑了,拍拍我的肩膀,說:“行了,如果你爹能聽到你這句話,他可能會開心些。”
我沒有聽出圓球二爺話裏隱含的意思,搖了搖頭,岔開話題說:“我想好了,回去就繼續收破爛。”
大海一聽,適時的接話,說:“那,我陪你一起收。”
圓球二爺一聽,愣了片刻,突然一巴掌就拍在我後腦勺上,同時罵道:“沒出息。”
一時間,我臉紅脖子粗,抱著懷裏的包袱就要朝他腦袋上砸過去。圓球二爺見狀,趕忙擺手示意我停手。
“哎哎哎,住手,這東西可不能用來砸人。”
我撇撇嘴,重新收回包袱,瞪了一眼圓球二爺,不屑的說:“非的學你們挖墳掘墓才叫有出息?”
圓球二爺一聲歎息,搖著頭說:“命中注定,誰叫你是周家子孫。”
說話間,卡車衝出草原,駛上了一條碎石鋪成的公路,大海一腳油門,卡車顛簸著飛奔向前。
我不再理會圓球二爺,也沒心思去想那‘命中注定’是什麽意思。於是,接下來的路就隻和大海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不疼不癢。
我們三人一車,一直開到太陽落山,天色漸暗時。大海低頭瞧了一眼油表,說:“油不多了。”
說話間,車又開了一段路。大海左右一看,一打方向盤把車拐進了一條小道,朝前走了幾十米,在車燈照射下,隻見前方有一間不大的土坯房子。
大海把車停下,說:“今晚就住這裏了。”
我有些好奇,說:“這是什麽地方?”
圓球二爺推開車門,一邊朝車外走,一邊說:“以前是兵站,現在改成了客棧,專門服務進出西藏的車輛行商,有酒有肉有汽油,當然也少不了床鋪。”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過瞧那土坯房子,也太簡陋了些。不過,聽圓球二爺說裏邊還有床鋪,想來要比睡車裏好太多。
跟著圓球二爺從副駕的位置跳下車去,前後左右一瞧,周圍黑漆漆的,夜風習習寒意漸濃。屋前院裏除了我們這一輛卡車,還有一輛卸了馬匹的馬車,車輪老舊,看來用了不少年月。
借著車燈光亮,圓球二爺走到小屋門前,一把將門推開,頓時,一縷微弱的油燈光亮從門洞裏照了出來,在明亮的車燈下,幾不可見。
恰在此時,大海熄了火,車燈也同時熄了。於是,院裏陷入了黑暗,屋裏的油燈光亮,實在照不了多遠。
大海鎖好車門,走到我的身邊,說:“走吧,咱們也進去。”
我說:“好,這外邊有些冷。”
等我們兩人走進去,隻見圓球二爺已經坐到了屋裏唯一的一張桌子邊,一位老人正攏著油燈,站在他的身旁,聽著他嚷嚷要這要那。
老人一邊聽,一邊點頭。片刻後,操著一口生硬的漢話說:“幾位,請稍等,老漢這就去做飯。”
隻是,那老人話雖說著,腳下卻不見有動作。我正不解,就見圓球二爺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錢,捏著一頭,在桌沿上拍的啪啪響。
老人一見,頓時眉開眼笑,一手攏著油燈朝圓球二爺湊了湊,於是,他的腰就更彎了些。圓球二爺嘿嘿一笑,從中抽出幾張百元大鈔遞給老人。
老人伸手接過,揣進懷裏,才一步三搖走進隔壁一間屋內,搗騰許久,從那屋裏飄出一股牛糞味。
我皺了皺鼻子,有些疑惑的朝那屋裏看去。圓球二爺見狀,笑著說:“有啥好看的,這地方升火做飯,燒的都是牛屎。”
我恍然大悟,也不再說什麽,隻是從那屋裏飄出的牛糞味,實在有些重。我有些忍受不了,幹脆起身走出屋透氣去了。
在懸空寺的一年,僧人們燒的可都是木柴和枯草,哪想到在這裏竟然要燒牛糞。也不知稍後做出來的飯菜裏是否也會有一股牛糞味。
夜空裏繁星點點,銀月如勾。我抬頭望天,不知不覺把檀木念珠從手腕上脫了下來,一顆顆慢慢的撚動起來。
正自出神,一道明晃晃的車燈光束,直直的打在我的臉上,頓時,刺的我睜不開眼。
我暗罵一聲晦氣,就要轉身進屋。就見那輛車後,又有好幾輛車沿著小路,快速的開進院裏,一時間,不大的院落裏亮如白晝。而在我們的卡車後方,車擠著車,把出去的小路堵的密不透風。
我皺了皺眉,心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一把將念珠握緊,緩緩退向小屋門口。與此同時,大海與圓球二爺也先後衝了出來。
堵住院落的車沒有熄火,雪亮的車燈直射我們三人。車裏很安靜,不見有人下來。隻是,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卻是瞧不清車裏都有誰。
夜涼如水,小屋裏充斥著牛糞的味道,老人炒菜刷鍋的聲音,兀自不停,一聲聲卻打不破屋外的沉默。
終於,在安靜了將近十分鍾後,最先開進院裏的那輛車,有人推開了車門。隨後,一隻腳踏出車外,出現在我的眼前。
下一刻,一個窈窕的身影從車裏鑽了出來,擋在一束車燈前,齊耳短發在夜風裏飛舞,一襲緊身衣褲,把她凸凹有致的身材襯托的淋漓盡致。
她背著光,我看不清她的麵目,但我依然一眼就認出她來。哪怕,她此時留成了短發。
她說:“你讓我找的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