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擎天尋龍,八寶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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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山幽穀,此地雖不至於出離了世俗文明,但依舊算的上人跡罕至。

    崖壁上青藤簇簇,再往上的山峰上是常青的鬆樹與高大喬木,密密紮紮,遮擋了許多天光,使的穀底有些幽暗。

    腳下落滿枯黃的鬆針和大片喬木葉,其間摻雜著橫七豎八的枯枝。每走一步,踩過落地,踏斷枯枝,沙沙聲中伴隨著如過年時小孩兒放炮仗的清脆‘啪啪’聲。

    陳教授看著崖壁上如蜂巢般的洞穴,感歎著說:“這裏一共七十二眼洞窟,八千零九十三具,時間跨度數百年的古棺,九百八十七個古苗文。若非機緣巧合,不知這處記錄著苗族文明的寶藏,還要被埋藏多少歲月。”

    我抬頭仰望,默默數著葬了八千多亡靈的洞穴。半晌,才數到六十八個,餘下四個卻怎麽也找不到在哪裏。

    陳教授看我一直不說話,隻顧著看那一眼眼錯落的洞窟,嗬嗬一笑,說:“周小同誌可有找到那四眼最隱秘的洞窟?”

    我收回目光,看著陳教授,淡然一笑,說:“我找到與否,都無意義。來到這裏,終究是打攪了亡靈的安息。”

    陳教授聞言一滯,片刻才尷尬的笑笑,說:“嗬嗬...周小同誌能有這番見解,我這老頭自歎弗如。奈何,我就是吃這碗飯的。雖然時時刻刻都在打攪亡靈的安息,但是,我尊重死亡。”

    說罷,陳教授良久無言,默默看著路白楊指揮著陳拿西一行人背著工具,踩著之前就掛好的藤梯往崖上攀去。

    “但是,我更尊重曆史。”

    看著忙碌的眾人,我正自出神,突聽陳教授又冒了這樣一句話來。頓時,心下略略釋然。一個‘奈何’,兩個‘但是’,完美詮釋了如陳教授一般的考古工作者的內心寫照。

    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曆史長河,如大浪淘沙,淹沒了多少真相,埋藏了多少文明,數都數不清。

    但是,就有這樣一群人,他們常年累月,置身於險地,隻為還原真實的曆史,書寫正確的中華五千年史書篇章。好讓後世之人,能記住咱們這個國度輝煌綿延幾千年的文明傳承。

    我深吸一口氣,空氣中腐朽的氣味很淡,反到是處處充斥著新綠樹葉帶來的清香。我想了想,看著陳教授,說:“教授,您不上去瞧瞧。”

    陳教授聞言,抬手一指崖壁中段最大的一眼洞窟,說:“那裏,就是我們唯一發現浮雕的地方。小同誌如果想看看,我就帶你上去。”

    我扭頭對大海說:“大海,你...可要上去瞧瞧?”

    我有些忐忑不安,當初逃離雪域時,大海幾乎丟了命。我不知道他是否還願意再次涉足代表了死亡的地方。

    想歸想,我定定看著他。還好,隻見大海燦然一笑,說:“既然陳教授說這就是曆史,那我豈有不去觀摩的道理。”

    陳教授一聽,頓時笑逐顏開,仿佛化身此地主人,朝我們微微一欠身,說:“請,請,有請兩位小同誌參觀我的發現。”

    我和大海相視一眼,盡都看到對方眼裏古怪神色。與此同時,陳教授已然當先朝著藤梯走去。隻見他一步踏將上去,雙手扶著兩側紮成麻花狀的藤條,攀爬起來,居然不輸年輕人。

    我和大海緊隨其後,而此時,頭頂上方傳來如來的聲音,“喂,教授,你們怎麽還不上來。”

    陳教授抬頭回應,高聲喊道:“白楊,你先帶著他們進去,我和兩位小同誌馬上就來。”

    上方,路白楊答應一聲,領著幾人轉眼消失在我們視線中,想必是進洞去了。我們攀上第一層洞窟,剛好就站在其中一個洞窟前。

    往下看去,怕不下十米高。再回頭瞧向洞裏,竟是一片昏暗,勉強隻能看清洞內十幾步的距離。

    隻見一排排一層層的木頭架子上,堆疊至洞頂,並排到兩側洞壁,放著數不清的棺材,隻在其中,留有一條僅能供人側身而行的小道。

    我朝裏麵走了幾步,這才看清那些棺材上落了一層厚厚的,不知幾百年還是幾千年的塵埃。顯然,雖然陳教授曾進去過,但並沒有造成太大的破壞。

    我轉身回頭,說:“教授,您並沒有開棺,就不怕遺漏了其中重要的文物,或者您要找的祖地線索?”

    陳教授搖搖頭,說:“小同誌有所不知,這裏是安葬平民的地方,薄棺薄葬。其中的亡者不過一件隨身麻衣。就算偶爾有隨葬品,也就是些他們生前喜歡的小物件,經過幾百年時光,早就腐朽,沒了價值。再說,這片葬地葬了近萬人,如果全都打開他們的棺木,費時費力不談,也正如你所說打攪他們的安息。”

    我豁然醒悟,說:“原來...如此。”

    陳教授衝我招招手,說:“走吧,此地最有價值的發現,都在上麵最大的洞裏。那裏,應該是一代代苗寨主人和祭司的安息地。”

    洞外崖壁上,有一條站在穀底,很難發現的小道。說是小道,不過是一個個間隔不大,將將能容人伸進半隻腳掌的小坑。一腳踩將上去,伸手扶著凸凹不平的崖壁,身體再緊緊貼上去。然後,才一步步攀爬而上。

    漸行漸上,我和大海並不覺的吃力,到是陳教授有些吃不消,攀在最前方,連呼帶喘,在我眼前不遠的腿都有些發顫了。

    我說:“陳教授,這下方你們掛了藤梯,怎的這越往上越危險,卻反而不掛了?”

    陳教授喘著氣,也不停歇手腳並用朝上攀去,頭也不回的說:“這件說來奇怪,去年發現這裏時,我們也掛了藤梯,要就是掛不長久。”

    我驚奇的看著陳教授的後背,詫異的說:“此話怎講?”

    陳教授苦笑一聲,說:“掛不長久,就是說藤梯隻要一掛上,人一轉身,嘿,它自個兒就掉了。”

    我說:“興許,是沒掛牢。”

    陳教授大搖其頭,說:“非也非也,一開始,我們也這樣認為,後來拿岩釘釘進岩石縫裏,任誰都撥不出來。可是,一轉身,岩釘就叮叮當當跟著藤梯一起掉了。”

    我皺眉說:“竟有這等奇事?”

    陳教授笑著說:“可不是嘛,經過幾次後哇,大家心裏都有些發怵。甚至,鄭重那小家夥還以為鬧鬼了,好在我們都是唯物主義都,堅信馬克思主義,堅信無神論.....”

    說話間,又朝上爬了幾米,陳教授喘著粗氣接著說:“於是,我們就幹脆舍了藤梯,隻保留最下方的一段。如此一來,就當是攀岩鍛煉身體了。哈哈...這不,我們在這裏工作了幾個月,不是安然無恙嘛。”

    我一聽,心中到是警覺起來。對陳教授所言的唯物主義無神論,我有些不以為然。若這世上果真沒有鬼神,那我在將軍墓裏遇到的僵屍,又該如何解釋。

    想到此處,我一側身,背靠崖壁,扭頭看著大海,朝他一使眼色,悄聲說:“等下進了那洞裏,一切小心。”

    大海點點頭,輕聲回應,說:“我明白,走吧,快到了。”

    果然,再一轉身,就見陳教授已然匍匐著爬上了與我視線相齊的一個小平台。看樣子,那平台原本應是崖上的岩石凸起,後來經過人工修鑿,才形成這樣一個能供三五人站立的平台。

    陳教授站在平台上,抹了一把汗,朝我招著手,喊:“快,快上來,我們到了。”

    一米多的高度,兩三米的小道,不過轉眼就到了盡頭。我一手撐著平台邊緣,腳下輕輕用力,輕盈的跳了上去,麵不紅心不跳。

    陳教授見狀,雙眼一亮,擊掌讚道:“小同誌好身手,隻可惜我是老了,爬這麽點高度,可把我累的夠嗆。”

    下一刻,卻見大海離著平台還有好幾步距離,就已然一躍而起,頓時引的陳教授一聲驚呼。隻是,不等他驚呼聲落,大海的雙手已然準確無誤的抓住平台邊緣,然後一個鷂子翻身,穩穩當當站上了平台。

    陳教授幾乎看傻了眼,片刻,才鼓掌叫好,“好好好,海同誌好樣的。這次啊,老頭子我可算是撿到寶嘍。”

    我和大海相視一笑,心想這稍微露了一手,且不管到時候能否找到苗人祖地,也好叫陳教授覺得那兩千塊花的不冤。

    走到近前,隻見眼前這眼果然比其它洞窟大了不少,隻看洞口高度,就足了兩個尋常成人加起來的高度,三米多接近四米。再看寬度,足可並排開進去四五輛解放大卡車。

    此時,洞窟內光影綽綽,斷斷續續傳來先前進洞幾人的說話聲。陳教授朝我們一揮手,說:“走,我們也進去。這裏雖然不是苗王陵寢,但也足夠讓你們開開眼界。”

    我嗬嗬一笑,不置可否。要說開眼界,若是把我去過鎮魂城裏古格王陵,通天浮屠的事說出來,豈非要讓這老教授驚掉下巴。

    走進洞內,哪怕是大白天,也得擰亮手電。我們就跟在陳教授身後,要一具具明顯比其它洞窟裏的棺材厚實巨大了許多,且上了漆色的棺材間穿行而過。

    行進數十步,遠遠就看見幾盞燈火在前方晃來晃去,隔著棺材,時隱時現。幾人的說話聲,也清晰起來。

    “諸葛明亮,把毛刷遞給我。”

    “諸葛明亮,尺子拿來。”

    “諸葛明亮,你沒長眼呐,你看看,看看,要是把東西碰壞了,你賠的起嗎?”

    “哎哎哎,我說諸葛明亮,你還別不服氣,就你什麽都不懂,我就不明白,教授當初怎麽就讓你進咱們隊裏的。”

    “你們兩個,閉嘴,幹活。教授選明亮進隊裏,自然有他的道理,還輪不到你們在背後嚼舌根。”

    “嘿,明亮,你別跟他們置氣,咱們都是為了工作,啊,工作。”

    我一聽,到是真替如來不平起來。剛才那番對話,是陳拿西與高遠使喚如來,路白楊雖然說了句公道話,但並無太大意義。

    最可惜的是,歐陽娜娜自始至終,都沒有站出來。

    可想而知,此時如來的憋屈與憤怒,隻是讓我詫異的是,他也自始至終,沒吭一聲。此情此景,我突然想起一句話:會咬人的狗,它不叫。

    於是,轉念一想陳拿西每個月都拉肚子,我就恨恨的罵了一聲,“該!”

    陳教授正自走著,一聽此言,回頭看著我,尷尬的說:“小同誌休要見怪,拿西還年輕,有些事是他不對,我回頭跟他說說。”

    我一愣,敢情陳教授以為我罵的的如來,變相為他鳴不平。我訕訕一笑,正要說話,突然覺得胸口藏有異動。

    微一詫異,才覺那正是藏著八寶羅盤的綿衣裡袋。我趕緊把羅盤取了出來,舉著手電照去,定睛一看,隻見盤中天池內指針亂轉,被三十六道經天緯地的分隔金線隔斷開來的盤麵,或順時或逆時安靜旋轉著。

    陳教授一見,刹那間腳似生根,雙眼充血,渾身顫抖,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我卻不理他,隻等片刻,天池內指針停止,恰恰好指著我身側的一具巨大的棺材。那棺材雖然蒙了千年塵埃,但朱紅的漆依舊依稀可辨。

    我看了看大海,低頭沉思片刻,才說:“打開它。”

    恰在此時,陳教授喉頭嗬嗬有聲,艱難的說:“這...這是...擎天尋龍八寶問心羅盤?”

    我一愣,端著羅盤看著陳教授,也不言語,心頭卻是掀起一陣驚滔駭浪。難道陳教授認識這方八寶羅盤,隻是擎天尋龍,八寶問心...就是這方羅盤的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