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世界之樹,鏡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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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霧在手電的玻璃鏡片前飄來蕩去,於是,手電光變的昏暗散亂。四周一片死寂,甚至連一縷微風都感覺不到,抬眼四顧,也不見映於九條瀑布上的彎月。
我喘著粗氣,頭腦昏昏沉沉,若非一心記掛著大海的安危,隻怕此時早已堅持不住,手一鬆,任憑一切隨霧去。
臉上身上濕漉漉的,也不知是沾了周遭的水氣,還是淌了滿身的汗。手腳開始發軟,幾乎無法抓緊繩索。
環繞周身的,除了霧還是霧。隻是,不知何時彩色迷霧消失了,手電光照耀下,濃霧重新回歸了純粹的白。
‘叮鐺,叮鐺’,有清脆的鈴聲仿佛自天邊而來,漸漸近了,越發清晰。我睜大眼睛,心頭一陣迷茫,這鈴聲...好像在哪裏聽過。
豁然回頭,隻見八道白練仿佛垂天接地,八輪彎月斜斜映於其上。濃霧隨風飄搖,我已身處霧海之上。
眼見此情此景,一刹那心動,想起緋嫣姑娘說過的話,下去會迷失,然後莫名會回來。難道,我竟然不知不覺又重新沿繩攀了回來?
可是,將將分明一直朝下,不曾往上。
“哎,回來了,回來了。”
有人在頭頂乍乍呼呼的叫喊,聲音有些飄渺。下一刻,我就覺得身體一輕,有人拽著繩子的另一端,把我提了上去。
是大海。
當我踩著堅實的地麵,看大海咧嘴一臉放心的笑,還有其餘人也在笑。我晃了晃腦袋,環顧四周,薄霧下的河,河上的窄橋,河畔黑漆漆的密林,一切如故。
我抬起發酸的手臂撓撓頭,漸複清明,尷尬一笑,說:“嘿,這可真是奇也怪哉。大海哥,你是怎麽回來的,分明隻有一條繩子,我們怎會錯過?”
大海也有些莫名其妙,朝著四麵八方一陣胡亂打量,說:“不知道。”
有霧飄了過來,把我們一行人籠罩其中。如來揮揮手,撇開一縷霧氣,湊到我的身前,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陣,撓撓頭,‘咦’了一聲,似有不解。
我瞥了一眼他那張胖臉,眉心處的紅疤,在飄渺的霧氣中顯得有些朦朧,虛幻。我抬了抬手,想要照著他的胖臉拍上一巴掌,瞧瞧是真是假。然而,手卻酸的抬不起來。
如來漸漸皺起眉頭,繞著我轉了一圈後又回到我的眼前,片刻,疑惑的說:“哎哎,這看著怎麽像是個假的。”
我一聽,心髒猛的一抽,一絲不好的預感襲來。假的......我瞧他太虛幻,他看我似假的。
“如來,你...打我一下。”
我的聲音略略有些顫抖,如來愣了愣,嘿嘿一笑,說:“周通,這可不像你,自己求著挨打。不過,既然是你讓我打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罷,就見他撮了撮手,然後照著我的臉就拍了過來。‘啪’,一聲脆響,臉頰生疼。然而,不等我罵他太實誠,就聽他大叫一聲,連退數步,滿眼驚恐的看著我。
我皺皺眉,問:“如來,你這是...”
如來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後就開始哭天抹淚起來,一邊哭一邊喊,“哎呀,都是我的錯啊,我不該去找你,不該死活拉你進考古隊啊。”
其餘人圍了過來,拽著如來七嘴八舌的問發生了什麽事,隻有緋嫣姑娘饒有興致學著如來圍著我轉起了圈。
如來哭的越發淒慘,見眾人問的起勁,這才抽抽咽咽,斷斷續續的說:“周通,他...他死了。”
眾人一聽,齊齊驚詫萬分扭頭朝我看來。片刻,陳教授扶了扶眼鏡,說:“胡說八道,周小兄弟明明就站在那,怎麽就死了。”
如來哀嚎一聲,抬起雙手左右開弓開始抽起自己的耳光來,登時‘啪啪’聲不絕。隻見他一邊抽自己一邊說著‘都是我的錯’。
歐陽娜娜見狀,麵現不忍之色,趕緊拉住如來,焦急的說:“明亮哥,你別打呀,你再看看,是不是看花了眼?”
如來涕淚橫流,任由歐陽娜娜抓著自己的手,依舊邊哭邊說:“我就怕看花眼,所以打了他一下,這才...這才...”
哭聲更甚,話卻已是再也說不下去了。緋嫣姑娘繞著我轉了兩圈,終於在我眼前停了下來,然後偏著頭疑惑不解的看著我。
秦霜是醫生,皺眉走了過來,與緋嫣姑娘並肩而立。隻見她看著我稍作思量,抬手伸出一根食指朝我腦門戳來。
她的指尖有些冷,我隻能瞧見朦朧白皙的手腕,以及束緊的防風袖口。隻是,漸漸的手腕消失了,袖口消失了,眼前是圓潤的額頭和滿頭青絲。
“這...”
我瞪大了眼睛,額上冰冷的觸感更加強烈,秦霜的身體離我更加近了。恐懼自此而起,我顫抖著朝前邁出一步,艱難抬起酸疼難當的手。然後,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穿過她的身體,如若無物。
我驚恐的大叫一聲,連退數步。再看秦霜,已然麵如死灰,周身上下都是瑟瑟發抖,眼中盡是恐懼。
大海站到了我的身旁,一手按住我的肩膀,寬大厚實,強勁有力。我打了個哆嗦,扭頭看著他,粗眉高鼻,本來厚實的雙唇緊抿成一條線,雙眼中閃著堅毅的光芒。
“別慌,這事有些古怪。”
我咬咬牙,抬起手緩緩按向肩上那隻有力的大手。片刻,當我終於緊緊握住時,隻覺一縷暖意由然而升,哪怕此時他的手有些冷。
下一刻,我轉過身,激動的抓住大海,從頭到腳摸了一遍,甚至貼在他胸口聽了一陣‘嘭嘭’的心跳聲,真真切切,他就站在我的眼前。
如來跌跌撞撞衝了過來,張開雙手,眼淚汪汪瞧著我和大海,看樣子似乎是想要來抱我倆,但卻又不敢。
片刻,如來才艱澀無比的說:“別怕,我...我這就下來陪你們。”
話方說罷,隻見他轉身朝著那懸崖就奔了過去,山風獵獵,冷月淒淒,他的背影盡是決絕與悲壯。
我見勢不妙,暗道一聲要壞事,朝眾人喊道:“快,攔住他。”
高遠絕對是陳教授一行中身手最為敏捷的人,我話聲方落,他人已撲了出去,一把拽住如來的脖領子,隨即一聲大吼,竟是瞬時把如來肥大的身軀拖倒在地。
與此同時,路白楊,高遠,就邊陳拿西也齊齊衝了出來,抓著手,拽著腳,硬生生把已然臨崖的如來給抬了回來。
如來手亂舞,腳亂踢,兀自掙紮不休,嘴裏嚎叫著,“都他娘的別攔我,就讓我去為兩位兄弟陪葬。”
我聽的直咧嘴,邁步走過去,穿過眾人身體,抬腳照著如來屁股就踢了過去。如來大叫一聲罵了一句‘誰他娘的踹老子的屁股’,其餘人愣愣看著我早已傻了眼抬著如來再也挪不開步。
我揮手一巴掌拍在如來臉上,有清脆的耳光聲,手卻穿過了他肥嘟嘟的臉。如來又要開罵,然而一扭頭眼見是我,頓時就愣住了。
下一刻,如來喃喃道:“娘的,你都做了鬼,打人還這麽痛。”
我撇撇嘴,幾乎照搬大海的原話,“慌什麽,這事情有些古怪。”
如來眨眨眼,一腳一個踹開早已愣住了鄭重和陳拿西,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後再掙脫捉了他雙手的路白楊和高遠。
“古怪,當然古怪了。你才死就變成鬼跑了回來,以前聽老人說不都要等頭七才回魂的嗎。”
我嘴角一抽,又踢了他一腳,眼睜睜看著牛皮靴子穿過他的身體。然而他卻抱著剛剛被我踢中的小腿連聲喊疼。
我嘿嘿一笑,揉了揉隱隱生疼的臉,說:“你看,這事怪不怪。”
如來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說:“怪,太他娘的怪了。你做了鬼,打人比以前更疼。”
我一聽,氣的直想連抽他九個大耳刮子,我腳上穿的可是實實在在厚重保暖的大頭牛皮靴子,踹人要是不疼那才真是怪了。
陳教授皺緊眉頭推開陳拿西,一臉憂色的看著我,沉吟片刻,說:“周小兄弟,這事...怪在哪裏?”
我扭頭瞧了瞧緋嫣姑娘,隻見她眉頭緊鎖,似有所悟,於是抬手指了指她,說:“教授不妨問問她,也許...她知道。”
陳教授‘哦’了一聲,說:“還請姑娘解惑。”
緋嫣姑娘揚了揚頭,夜風驟勁,吹的她裙裾飛舞,赤足在薄霧中若隱若現。隻見她猶豫片刻,這才緩緩說道:“不知教授可曾聽過世界之樹的傳說。”
陳教授雙眉一揚,驚聲說:“世界之樹?遠古九黎部落的神樹?”
緋嫣姑娘點點頭,說:“不錯,既然教授一直都在研究我族傳承,當知曉我族蚩尤先祖出自九黎部落,隻是...隻是...”
陳教授早已聽不下去了,麵紅耳赤,喃喃自語道:“世界之樹,難道...這下邊有一棵世界之樹?”
緋嫣姑娘晃了晃腦袋,目光散亂,狀似自語,“據我族秘典記載,世界之樹是一切巫蠱之源,非常人不可得見,即便是我族中長老也隻是看的見,摸不著,如鏡中花,水中月。”
我一聽,心有所感,默念道:“鏡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