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讀書人的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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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讀書人的氣節
半天不到袁烜已經兩次交卷了,這讓看到他交卷的人目瞪口呆。
是不是太草率了?哎,哪怕他在算學上是夫子也不表示其他的學科能那麽變態呀,這難道是放棄了,又或者他隻想來體驗一下秋闈鄉試的過程,好讓他今後可以更有經驗,畢竟他今年隻有十一歲。
果然背靠大樹好乘涼,隻是可惜了這樣一個寶貴的名額就這麽被浪費了,膏粱子弟!
除了趙川和夏斌少數幾個熟知袁烜的人,其餘人都覺得袁烜是在瞎鬧,不過三位禮部的考官並不這麽認為。
雖然是監考考官,但最後評卷的並不是他們,所以在袁烜率先交了兩科考卷之後,他們在封名的過程中是可以看得到考卷的內容的。
算學的題目很難,難到連這三位考官也不能全部做對,但袁烜作為一個算學宗師如果連這些題目都出錯那就是諷刺,這個最沒有懸念。
真正讓他們覺得好奇的是袁烜的第二張考卷,通常四科中最讓人看重的就是策論和時政,而袁烜竟然這麽早就把其中之一送了上來。
《六國論》的立意和看待曆史的角度很新穎,文字功底和寫作手法更是突出,再加上袁烜一手漂亮的字,頓時就讓三位考官眼前一亮。
蘇洵的寫作目的不在於總結六國滅亡的教訓,而在於警告宋朝統治者勿要重蹈六國滅亡的覆轍,借古喻今,以談論曆史供大宋的統治者借鑒。
而如今的大魏麵對的局勢其實和大宋並無太大的區別,朝中同樣有一股大勢力想要以和親或者其他手段期望能修好燕國。而袁烜的這篇《六國論》是不是表麵他是強烈的主戰派?
這篇策論很好,好到三位考官都有些自慚形穢,他們自問自己寫不出這麽有深度的策論。當然那是因為他們沒有上過高中語文課,沒有感受過“閱讀並背誦全文”的酸爽!
三位考官現在很想看袁烜做時政題,因為第一題那才是最能體現這個少年智慧和立場的一道題。
然而袁烜讓他們暫時失望了,因為…他在午休!
春困秋乏,有秋老虎的中午哪裏能不睡一會兒呢。看著對麵的範謙強打精神不斷的審題思考,袁烜估計其他人也一定差不多,但這跟他有什麽關係,他一個上午已經完成了兩科了,這會兒沒有必要幹著急,睡午覺才是王道。
對於袁烜這種奇葩行為,考官們隻能保持沉默,畢竟隻要他不作弊,那麽就算他從頭睡到尾也不能打擾。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的袁烜發現有不少廬陽書院的考生都已經在交第一張考卷了,不用猜也知道是算學這一刻的考卷,對於學會了新式計算法,又學過二元一次方程的廬陽書院學子來說,今年的算學他們最有把握。
睡醒之後來兩片醬牛肉,再來幾個梅幹提提神,袁烜開始自己的第三科。這立即引得三位考官借著巡考的名義走過來看,不過很可惜袁烜決定先做經典科的題目。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這一題沒有什麽可以借鑒的,隻能自己規規矩矩的作答,不過當初趙琦在給袁烜講這一句的時候倒是說了一個點。
“知止而後有定”中的“止”作何解?目前是有紛爭的,有人說是停下來的意思,也有人說應該是明白自己應該具備的能力或者應該到達的境界高度。
其實袁烜是傾向於後一種解釋,也就是理解為人應當知道自己應該達到的境界才能夠誌向堅定;誌向堅定才能夠鎮靜不躁;鎮靜不躁才能夠心安理得;心安理得才能夠思慮周祥;思慮周祥才能夠有所收獲。
所以歸根到底就是一句話,努力學習然後報效國家,最後實現自我價值走上人生巔峰。
圍繞這個中心點,袁烜開始組織語言作答,用了不到一個時辰袁烜就完成了。看著時間尚早,袁烜決定把另一題也做了。
第二題是個幸運題,趙琦把這題不光講了,而且還分析的很透徹。
此題考的是對於德治和法治的看法,同時還有關於忠孝二者之間先後順序的看法,從君王的角度來說自然是希望能遇到一個先忠後孝的臣子,但是又不是一味講忠,因為那樣顯得太假了。關鍵是一個度,這很重要。
袁烜的作答主要圍繞兩點,第一就是法治應該是一個國家健康穩固的基石,但其上麵的建築和文明卻要靠德治來建設。第二就是如果自己遇到類似自己父親犯法的問題,他依然還是會去檢舉揭發,因為這是作為一個大魏子民的義務,但是出於孝道,他願意替自己的父親承擔罪責。
拜得名師指導就是好,知道了答題方向,那剩下的作答就容易多了,很快袁烜就在草稿上寫出了自己的答案,略微修改之後就把答案謄抄到考卷上。
完成了這題之後,天色已經有些暗了,沒考慮的,袁烜直接交了經典科的考卷,反正自己又不想再改了,留著還要自己保管,交了反而輕鬆。
就這樣,袁烜在第一天就完成了自己的三科考試,同時也是唯一一個交了三科考卷的考生。
趁著天還沒黑,袁烜吃了些東西權當是晚飯,然後他就取出一卷席子點在考舍裏,看來今晚隻能將就著睡一晚了。
四周已經燃起了熊熊的火把,麵無表情的仆役給每個考舍都送了一支蠟燭,這是方便考生晚間做題用的,當然也僅僅隻有一支,袁烜看那個長度最多也就隻能燃燒半個小時。
仗著和那個主考有一麵之緣,袁烜當著衙役的麵把他剛剛放在桌子上的蠟燭拿過來,不等衙役點燃就直接朝著對麵的考舍丟了過去。
衙役也不阻攔,當然也沒有再給一支,他直接去了隔壁那間。
躺在硬邦邦的席子上,袁烜雙手枕在腦後,他在想明天究竟要怎麽答題。
軍中屯田的那個問題很好解決,而且自己也差個契機獻上那個技術,剛好這次考試就有這個機會,袁烜覺得再合適不過了。
最關鍵的是第一題,也就是關於和親的問題。
按照袁烜之前的想法,他是更傾向於送宗室之女去和親的,因為這樣可以避免過早的站隊,更有利於自己今後的計劃。
燕國七王爺慕容霸在慕容四傑中雖然是最小的一個,但他在燕國有軍神的稱謂,這樣的一個人提出要大魏的公主,以這個時代的慣例是不會拒絕的。
皇家嫡女這不可能,因為夏斌曾經說過當今聖上的子女並不很多,而且自從秦國統一天下後,漢人就沒有用皇室嫡女和親的習慣了。
但是用王昭君這種故智也不可能,因為當時的大漢剛剛大破匈奴兵鋒正威風,送王昭君去草原和親那是安撫自降身份來長安朝覲漢天子的南匈奴呼韓邪單於,等於是封賞招安的臣子,所以就算是送頭母豬過去匈奴人也隻能受著。
現在的情況不同,對方不是來求親的,是來要個公主回去炫耀示威的,甚至可以說是想侮辱大魏朝廷的。袁烜相信被送去的隻能是一個宗室貴女,或許已經有了人選也說不定了。
綜合這些,袁烜應該選擇回答冊封宗室貴女為公主嫁於慕容德,這樣既符合自己今後的計劃,更是順應朝廷的既定方針。
袁烜不相信定卷審卷的考官不知道一些朝中風向,隻要自己的答案和朝廷的一致,這不就是懂的時政的表現嗎?
雖然知道了答題方向,但是袁烜就是不能組織一句能讓自己認可的語言,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反反複複,轉輾反側,袁烜還是沒有找到方法讓自己認可那個答案,雖然那就是最真實的時政。
明亮的考院慢慢的暗了下來,除了對麵還有一支蠟燭,其餘考舍裏都黑下來了,他們或許一邊不解為什麽還有人有蠟燭,一邊吃著幹糧沉思明日該當如何作答剩下的題目。
終於考舍裏最後一支蠟燭也熄滅了,除了圍繞考舍周圍的火把,其餘地方一片黑暗,但這不意味著大家能夠做些什麽,因為巡夜的衙役比白日裏更多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袁烜依然在思考自己該如何作答那道時政題。
複仇很重要,所以計劃就很重要!
可自己的內心就不重要了嗎?難道真的為了複仇就能放棄自己心中原本堅守的那片星空嗎?
自己為什麽會被送到這個時空袁烜不知道,但是他永遠記得父親在洪水來之前的那番話,他答應過父親永遠保持讀書人該有的氣節。
什麽是讀書人的氣節,袁烜的理解是古代知識分子對於內心崇高道德的一種敬畏之心,或者說他們根植於內心的信仰。
袁烜有種衝動,他很想天亮就把這題給做掉,就寫對計劃有利的答案,寫了就沒有這些煩惱了,而且他有理由安慰自己,反正別的讀書人,甚至皇帝都是這麽想的,他們的氣節是讀書人的氣節,那我這麽做不也是和光同塵的符合父親的囑咐嗎?
是這樣的,就是這樣的!
袁烜不斷的這麽對自己說,他希望這樣能催眠自己,他需要複仇,需要計劃,他需要的東西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