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兩難的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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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更)

    第二天一大早,韓春兒就根據葉開的命令,來到了都察院,不過以他的身份,肯定沒法直接進去,而這一點葉開當然也知道,所以在他的囑咐中,隻是要求韓春兒把帶的東西,交給一個叫謝遠涵的禦史。

    雖說是這樣,現實情況卻要複雜得多,韓春兒好說歹說半天,外帶著塞了點銀子,總之費了半天勁兒後,他才如願的把東西代為轉交進去,然後就一個人坐在都察院的門口等待。

    東西是一個包裹模樣,韓春兒也不知道裏麵究竟裝的什麽,不過掂量起來輕輕的,應該是書籍文獻一類的東西。

    “韓姓兄弟!”

    剛剛坐了一會兒,屁股還沒有暖熱,韓春兒就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這樣的的聲音。

    他趕忙扭過頭了,看到了一個不入流官品的官吏衝他跑來,而這人自然是他剛才花了銀子臨時收買的中間人。

    “謝遠涵大人讓你進去!說要見你。”

    聽到這話後,韓春兒拍拍屁股,剛要準備進去,卻看到那人右手拍了拍韓春兒的肩膀,然後一臉的熱乎。

    “韓兄弟,你那轉交的東西是什麽?我看大人似乎臉色似乎有些不對勁。”

    那人回想起了剛才遞交包裹時發生的事,他清晰地記得,當謝遠涵拆開那包裹之後,臉上就一直陰沉著,這讓站在一旁的不由吃了一驚,自從這位新禦史從四川監察道調任到中央,一直處於無事可做的狀態,怎麽會突然臉色這般變化?詫異之餘,心也跟著緊了緊,這要是什麽不好的東西,說不定自己也跟著倒黴。

    “跟你有什麽關係?”

    韓春兒話等於直接給後者潑了一盆冷水,剛才的一臉跋扈的神情頓時僵住了,然而這還不算完,他看到韓春兒用鄙夷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冷冰冰地說道。

    “莫不是大人們應該知道你這不入流的小吏也想知道?”

    韓春兒牛氣哄哄對後者吹了口氣,剛才他還對韓春兒的請求頤指氣使,故意推諉,擺明了就是伸手要錢的意思,這種狗仗人勢設關設卡的蒼蠅,最令人厭惡。

    眼神直接略過此人,韓春兒大搖大擺的進去。

    .....

    都察院的大院難以想象的寬闊,然而一眼望去,卻是透著股荒涼勁兒,樹木鮮有人打理,肆意增長,不少的明清建築雖然已有幾百年的曆史,但同樣是日漸破敗,料峭的春風中,唯有那特殊含義的鬆柏翠青依舊。

    這也似乎意味著,與之息息相關延續兩千多年的禦史製度,到了今天即將走到終結。

    隨著曆史大潮的不斷湧進,西方的學說開始不分好壞的進入了中國人的腦袋裏,而在這場變革中,禦史製度被當成了糟粕,根據清末新政的要求,原本要裁撤都察院,十三科道禦史等等,然後在中央設立審計院和最高審判廳,權能的重疊讓察院頓時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但是這一計劃剛剛出台,便遭到了士人分子特別是舊官僚極力抨擊,甚至演變成一場對新政鼓吹者袁世凱的反對浪潮,一看事情鬧得這麽大,清廷不得不下令宣布,裁撤都察院計劃暫時擱淺。

    雖說如此,但誰也能看出來禦史製度的消亡是大勢所趨,所以在清末的官場上,那些“以九品微末官職,敢彈劾督撫大員”的禦史們也正麵臨邊緣化的危機。

    謝遠涵望著院子這一切,內心百感交集,作為科舉選拔出來的翰林學子,他自幼受到的是四書五經的傳統教育,但公車上書的參與者之一,他的腦袋並不僵化。

    他雖然知道西方製度比大清的好太多,也現代化許多,但對於禦史製度他始終抱以支持的態度。

    禦史,就是風憲官,正的是國家的綱常,為什麽一定要廢除?要是出現大奸大惡之徒,竊據高位,蒙蔽聖聽,又該怎麽辦?這一點謝遠涵想不明白。

    所以當他看見包裹裏的東西時,那股嫉惡如仇剛正不阿的火焰在內心深處轟然被點燃。

    “小的,拜見禦史大人。”韓春兒巴聲巴氣的湊到了謝遠涵的身邊,說道。

    “這東西是你拿過來的?”謝遠涵問。

    “是小人的”韓春兒低頭承認。

    “大膽!”

    謝遠涵一拍桌子,瞪著眼說道,突如其來的聲響讓韓春兒嚇了一大跳,他顫顫巍巍的退後了兩步,此刻更是一頭霧水,那包裹裏到底裝的是什麽東西,讓這個人大動肝火。

    “捏造假證,陷害府部大員,你可知該當何罪!”

    謝遠涵接著質問道,而韓春兒自然是半個字也回答不上來,支支吾吾。

    看對方被自己的兩聲響嚇得不輕,謝遠涵心中不由得冷笑一聲,接著惡狠狠地發問道:“你是何人?”

    最初的驚悸過後,韓春兒定了定情緒,他努力想著葉開之前的交待,半天後,才緊張的說道:“大人不用知道小人的名字,小人微不足道草民一個,重要的是大人是對包裹裏的東西信還是不信?”

    “哦?”這樣的說辭顯然出乎謝遠涵的意料,略一思索,他接著探問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謝遠涵隨後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包裹,道:“你無根無據,本官憑什麽信你?”

    憑什麽?韓春兒哪知道憑什麽,他隻是照著葉開的吩咐,把該說的說下去,不該說的一句也不多說。

    “信不信在於大人,小人聽說謝大人為人剛正,眼裏揉不得沙子,是清官,所以才敢鬥膽檢舉。”韓春兒說這話的時候,也是感到奇奇怪怪,不過他也不在乎這個了,一切照辦就是。

    “沒什麽話小人告退了。”點到為止,韓春兒拱了拱手,身形退後。

    謝遠涵還能弄清怎麽回事,人就消失不見了,他隻好氣餒的拍了拍桌子,目光重新回到了包裹處。

    在那裏麵,除了一摞寫滿文字的紙張後,還有一本厚厚的賬目。

    而翻開那本賬目,謝遠涵的眉頭就一直緊鎖著,上麵勾勾畫畫,詳細地羅列了郵傳部陳璧侵吞公款,化為私用的事實,而更讓他捉摸不透的是,這本賬目詳細到每一筆銀子,每一個用處就記錄在案,就如同親身經曆一般。

    這上麵的種種記載,擺明了是劍指郵傳部部尚書,朝廷一品大員,陳璧。

    這賬目究竟是不是真的,或者還隻是個圈套?謝遠涵一時有些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