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英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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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東焱陽鎮的火角神廟中,兩位老人注視祭壇上的火。其中一位,解開象征著身份的紅色腰帶,放在了火盆邊上。
“老朋友,是時候出發了。”“好。”
兩位老人互相牽起手,走出大殿。
“大宗師,師傅。”一個年輕的女人追了出來。
“可兒,家裏就交給你了。”前火角大宗師說道。
“把我們的火,傳承下去。”前赤蛇大宗師說道。
“是。”秦可兒淚光盈盈,頷首說道,然後目送著兩位老人,消失在下山的道路上。
就在銀城世界烽火四起之時,阿爾法位麵,紫瞳魔族王都布倫特魯的宮殿中,奧菲羅特六世端坐於王座,麵朝著一位半跪在下方,古銅色皮膚的壯漢。
“鑄火錘聽令!”許久過後,奧菲羅特六世沉聲喝道。
“在!”
“我任命你為紫瞳魔族大元帥,統領皇族部隊,進軍五號沙漠,一旦人類內戰,你就長驅直入,拿下風沙堡,賽特之門!”
“是!”鑄火錘用力捶打胸口,大聲應道。
差不多同一時間裏,淨土鎮中的千麵女王,碧玉青藍·天蛇海·伊蓮娜·琥珀,坐於黑曜石的王座上,看著下方的深紅女王色拉澤、黃金蜂後海倫娜,以及三千名青玉係女王,沉聲喝道:“召集十方大軍,包圍人類控製區!”
“是!”
應聲剛落,隻見光華一閃,宮殿內再無一人。
“父親,請保重。”望著空蕩蕩的殿堂,千麵女王低聲呢喃道,“鐵渣·諾爾塞斯,別讓我失望了。”
當紫瞳魔族等五大魔族聯軍,以及蟲群的十方大軍挺進人類控製區的時候,世界議會陷入了巨大的混亂之中,議員們不斷缺席,連正常的運作都無法維持了。
聖殿長老會裏一片唉聲歎氣,老教皇衣冠不整、眼窩深陷、頭發蓬亂,早已沒了從前的淡定從容,仿佛一夜之間,就蒼老了許多歲。
誰也沒想到,一個寂滅了近兩百年的信仰,可以造成這麽大的威勢,簡直是排山倒海、傾覆天地。不到三天時間,風沙堡、鐵島,以及南部墓園數個城鎮相續獨立。
狼煙四起,天地動搖。
他的寶貝外孫女,黎明遠征軍的大元帥,以“外敵入侵”有由,拒絕參加長老會,目前已是失控狀態。在上一場戰爭中,黎明騎士們已經認定了他們的騎士王,除非尤歌隕落,否則誰也別想再指揮他們了。
各家各族,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盤,沒有人願意帶頭出征。唯一那個願意的,竟然是輝煌餘孽的臥底,不但全族跑了,還帶走了大批的軍艦和戰略物資,找誰說理去。
“他們的軍隊,不過是烏合之眾,難道沒有人願意出征嗎?”天選者馬修站到台前,大聲質問道。
“你行你去啊。”克裏斯曼家的“小怪物”說道,口氣十分不客氣。
“我願意出征,討伐異教徒。”馬修環視著,冰冷的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劃過,最後沉聲喝道,“還有誰,願意同往!”
“黑翼城。”天選者諾丁,站了起來。
“還有人嗎?”馬修問道。
下麵一片寂靜,無人應和。
其實,並不是他們膽小怕事,而是他們對馬修都有怨氣。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馬修是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他捅了馬蜂窩,又逼走了聖殿公主,才造成了如今的境地。若不是鎮守各地的黎明遠征軍堅守不出,輝煌餘孽的起義哪有可能成功。稍微動一動,就被鎮壓下去了,難道普通人還能對抗黎明騎士?
別人的犯的錯誤,憑什麽讓自己來承擔,這就是絕大多數人的想法,就算放到國家層麵,也是同樣的。
如今,馬修是騎虎難下,逼不得已,才硬著頭皮站出來的。首戰必須由他去,否則長老會中,就再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危險總是伴隨著契機,銀城世界的政治體係向來公平。有能力惹事,就要能力解決,而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就能得到相應的地位。也就是說,隻要他打贏這場戰爭,他就是鐵板釘釘的下一任教皇。什麽聖殿公主,史上最強源力者,都會成為過去式。
至於天選者諾丁,由於兩人結了盟,一個是主犯,一個是幫凶,逃不掉。
“我將率領二十萬雀城部隊,前往南城和當地的聖殿騎士,以及地麵守備隊,組成八十萬聯軍,由南麵進攻。懇請教皇大人,授予我北荒大陸南部教區最高軍事指揮權。”天選者馬修,麵朝聖·奧古斯曼·莫德萊頓,躬身行禮,請求道。“同意授權。”老教皇站直身體,鄭重地說道,然後讓紫薔薇威廉·萊茵哈特擬寫文書。
“我將率領二十萬黑翼城部隊,前往黃金大三角,與當地的聖殿部隊,及地麵守備隊組成一百二十萬聯軍,由北進攻,夾擊鐵山鎮,一舉殲滅輝煌餘孽。懇請教皇大人,授予我北荒大陸北部教區最高軍事指揮權。”天選者諾丁,麵朝聖·奧古斯曼·莫德萊頓,躬身行禮,請求道。
“那邊……”老教皇略顯遲疑,“是黃金大公的領地……”為了給大夥留些顏麵,他沒有把話說完。雖然各大教區的聖殿部隊,名義上屬於聖殿,但實際上,他們和領地的所有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簡單來說,主人如果不高興,隨時可以趕他們走。
而北荒南部和黃金大三角,又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前者是用輝煌神廟那搶來的教區和聖母院交換得來的,因為聖殿無法控製北荒中部,那裏都是北方遺民,和聖殿有著血海深仇,根本不可能統治。
換來的北荒南部,是低輻射區,窮山惡水,沒有分封出去,所以那裏的教區部隊很好控製。但黃金大三角是隆巴爾家族盤踞了近兩千年的地方,如果領主尤嘉文不同意,授權令就是一紙空文。
“大蠻子還沒有表態呢。”雷歐·布魯諾提醒道。“大蠻子”是黃金大公年輕時的外號,素來以脾氣火爆、不講道理、野蠻粗俗聞名。當然,除了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外,沒有人敢這麽叫他。
“這次輝煌餘孽的征召令,是由諾爾塞斯家族發出的,隆巴爾跟他們是世仇,‘泣血之戰’,誰人不知,黃金大公不可能不支持。”天選者諾丁說道。
“好吧,我同意授權。”老教皇揮了揮手,就這麽定下來了。
數天後,雀城和黑翼城的大軍黑壓壓的一片,朝北荒開去。
經過一天一夜的飛行,馬修的部隊在南城降落。諾丁的部隊,則沿著北荒大陸的西側,繞過戰區,前往隆巴爾家族的領地。
可就在這時,諾丁收到了來自黃金大三角的警告:“艦隊未經許可,不得進入我方領海,否則視為宣戰。”
諾丁頓時傻了眼,仔細思考,驚出了一身冷汗,立即下令艦隊返航。
馬修剛集結完當地的聖殿部隊,就發現諾丁的艦隊離開了北荒,一口氣提不上來,當場暈厥過去。
在南城紅衣大主教的照顧下,醒過來後的馬修皺眉沉思,躊躇不已。
“不用擔心,我們擁有八十萬軍隊,根據我的情報,他們可以作戰的部隊不超過五萬人,戰艦三十二艘,機甲一千五百台,動力甲戰士最多七千,聖階十來人。”南城紅衣大主教分析道,“我們光動力甲戰士就有三萬,機甲四千多台,戰艦九十七艘,聖階強者二十三人,還怕他們什麽?就算他們還有增援,也都在半路上,隻要能正麵擊潰他們的主力,其它地方自然潰散。”
當年圍剿輝煌餘孽的命令,正是這位紅衣大主教簽發的。他的雙手沾滿了諾爾塞斯的血,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不用說,隻要輝煌崛起,第一個殺的人肯定是他。
“對,趁他們的援軍還在路上,殺他們個措手不及!”馬修的逐漸信心恢複過來,握緊拳頭說道。
輝煌餘孽,始終是一群烏合之眾。一群裝備落後,缺乏軍事訓練的窮人,能幹什麽!
他的家族部隊,這裏的聖殿部隊、地麵守備隊,都是成建製的,訓練有素的部隊,根本不是那群臨時拚湊的人能比的。
這樣想著,他和南城紅衣大主教立即調動軍隊,浩浩蕩蕩地朝鐵山鎮推進。
“天選者馬修,南城紅衣大主教,你們的部隊即將進入我方教區,請立即撤退,否則我們將視為宣戰。”可部隊剛靠近,祈雨祭祀沐雨琴心,連同十三號銀城的八大家族,就發來了軍事通牒。
在十三號銀城的邊界,中部平原與西部平原的交界處,雀城和南城的聯軍被迫停止了行進。
據說新一任的祈月祭祀沐雨鈴蘭,和鐵渣·諾爾塞斯關係十分密切,馬修正愁著如何交涉,卻接到了輝煌神廟的戰書。
“北部平原,決死一戰!”
五萬部隊主動迎擊八十萬大軍,馬修一下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愣住了。
“螳臂當車,以卵擊石,好,我就讓你們有去無回!”馬修咬著牙,下令部隊後撤,組織戰線。
三天過後,鐵山鎮的部隊出現在南城聯軍的三公裏外。這是一支寂靜無聲的部隊,除了腳步聲,發動機聲,沒有人說話。
不知為什麽,馬修和南城紅衣大主教都感到了難以形容的壓力,盡管有著十六倍的兵力優勢,內心卻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一個曾經被踐踏摧毀、化作塵埃的信仰,竟然還有如此可怕的凝聚力,實在讓人心驚膽寒。
開戰的前夕,在戰場的另一端,一名身著動力甲,背負大劍的戰士,來到了戰歌薩滿的麵前。
“遠東戰熊,願為先鋒!”王虎頷首抱拳,請求道。
“交給你們了。”鐵渣說道。
“謝謝。”王虎點了下頭,然後回到了遠東戰熊的陣線前。
隻見他緩步而行,注視著這群不知姓名的兄弟,緩慢而有力地說道:
“一百八十六年前,我們背棄了自己的兄弟,背棄了自己的信仰,背棄了自己的榮耀……”
“而今天,我們回到這裏,是為了什麽!”他大聲吼道。
“以血為證,一雪前恥!”三千戰熊,吼聲震天。
“遠古戰熊,前進!”
王虎一聲令下,三千戰熊,一字排開,麵朝敵陣,大步向前。
“吾乃遠東魂,赤血古戰熊。”
“站如青鬆行如風,坐似古鍾心似海,”
“孑然一身駐火前,矢誌不渝成遠山。”
整齊的誦念,震天動地。南城的聯軍,隻感到山嶽壓來,幾乎喘不過氣。這支部隊,凝聚了遠東一百八十六年的悔恨和憤怒,能與聖殿鐵衛比肩的存在,無論精神還是肉體,都不是普通部隊所能比擬的。
“血流盡,身破碎,魂飛滅,此生不言悔!”
“殺!”
三千戰熊,化作流星,直衝敵陣。摧枯拉朽,勢如破竹。所到之處,轟鳴不斷,碎骨爛肉,衝天而起。
南城的聯軍,竟然像豆腐渣般,連象征性的反抗都做不到,一觸即潰。這些戰熊,不僅個體實力強大,而且根本不怕死,一頭撞進戰艦艦橋,引爆動力熔爐的,就有數十位。和他們作戰,簡直就像噩夢般,最好的結果,就是同歸於盡。
“鐵山鎮衛隊,願為中鋒。”老笛、鬼頭和黑牙,上前請戰。
“不,你們最後上。”鐵渣拒絕了,然後轉過頭,麵朝一位手戴鐐銬、身體粗壯無比的老者說道,“爺爺,該我們了。”
隻見灰岩點了下頭,手執戰歌口琴,越眾而出,注視著如狼似虎的輝煌火種們,聲音洪亮地說道:
“孩子們,告訴他們,我們回來了!”
刹那間,大風起兮,塵土飛揚。
一道道流光,從灰岩身邊飛掠而過。那強勁的氣流,吹得他衣袍鼓蕩,發須飛揚。
聖狼重甲護衛團,殺入敵陣。
與此同時,在戰場的另一端,馬修和南城大主教,看著迅速潰散的部隊,驚得渾身顫抖,口不能言。
他們的戰艦,仿佛紙糊的一般,不斷地墜落地麵。甚至後方的地麵守備隊,還沒進入戰場,就開始成建製成建製地潰散。士兵們就像麥子般,大批大批地倒下,或是像遭遇狼群的羔羊,四散逃亡。
“為了聖光!”眼看大勢已去,南城紅衣大主教拔出短劍,麵露決然,朝近衛騎士們喊道,“真神的侍者們,隨我衝鋒!”
而就在這時,遠方忽然傳來悠揚的歌聲,馬修頓時麵如白紙,再也控製不住顫抖的雙腿,癱軟在地上。
我們從深海醒來,爬上父親的漁船,拿起古老的魚叉,凝望浩瀚的大海,吹響自由的號角;
我們從遠山醒來,騎上年青的大象,舉起古老的旗幟,凝望連綿的高山,吹響惜別的長笛;
我們從墓園醒來,披上斑駁的鎧甲,拔出古老的戰劍,凝望蒼茫的世間,敲響最後的鍾聲;
守護者們,前進!
踏碎星河,震蕩大地,我們是不朽的戰象;
翱翔九天,撕裂黑暗,我們是不死的戰鷹;
浴血長歌,沐火前行,我們是不屈的戰狼。
看著癱軟在地上的天選者,又看看麵露驚懼的近衛騎士們,紅衣大主教心如死灰,緩緩地閉上眼睛,長歎一聲,舉劍自刎,血染衣袍。為他心中的信念,為他所相信的聖光,留存最後一分顏麵。
何謂信仰?
無關利益,無關名聲,無關生死。
他們輸了,徹底地輸了,輸得一敗塗地,輸得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