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活著的和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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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告?”褚青愣道。

    “對,警告。”老賈在電話裏道。

    “這,這怎麽個意思?”

    他完全懵了,沒想到老賈會忽然呼他,更沒想到自己演了個電影,居然也能跟那什麽什麽局聯係起來。那種高端的衙門地方,也會關注自己這麽個屁民?

    “就是字麵意思,表個態度而已。”

    老賈心情自然奇差,還是強打精神安慰這個小老弟,道:“你也甭擔心,被警告過的演員多了去了,不差你一個。”

    從接電話到現在,短短幾分鍾,褚青的心裏就像過山車一樣上下翻騰。

    一開始聽老賈說被封殺,氣憤且悲哀。後來又聽自己被警告,雖然不是麵對麵談話,隻是由老賈轉告,也足夠讓他全身一激靈。

    這會,心裏又是一轉,不由問道:“這也能多了去了?”

    “可不!像呂麗平知道吧,演《藍風箏》。還有賈紅生,演過曉帥的《極度寒冷》。還有現在最紅的那個趙微,當初拍張園的《東宮西宮》……反正這些人太多了,真不差你一個!”

    老賈頭一次這麽嘮嘮叨叨的,語調也不似平常那般沉穩,很急促的道:“不是大事兒,我打電話就是給你提個醒。你現在《還珠格格》這麽火,第二部都拍完了,等播出來更火,壓根不用怕。那幫人,拿演員沒辦法,隻能禁我們……”

    他說著說著,忽然哽住了。

    褚青一直就覺著他說話漏風。道:“你喝酒了?”

    “啊,跟老顧剛吃完飯。沒喝多少,沒事。”

    褚青抿了抿嘴,心裏不知道什麽滋味,這世上本就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說啥都覺著矯情,隻得笑道:“你自己都說了,三十來歲人,不能光靠喝酒解決問題。”

    “嗬嗬!”老賈笑了幾聲。在話筒裏聽著格外沙啞。

    “你那電影還拍麽?”褚青又問。

    “拍啊!怎麽不拍!”他提高了音量,有點發酒瘋的意思,嚷嚷道:“反正都特麽封殺了,現在我想拍什麽就拍什麽,你不知道,這種感覺,特輕鬆。真的!真的!”

    他一連強調了兩遍,不知是肯定,還是無可奈何。

    褚青也笑了笑,道:“那還找我當主角麽?”

    那邊沉默了片刻,反問道:“你還敢拍?”

    “你不說不是大事兒麽,你敢開口。我就敢答應。”

    “但也不是小事兒啊……你總得給人點麵子吧,這邊剛警告過,你立馬又跟我合作一部,這不打臉麽?”老賈安靜下來,語速也放慢了。道:“你總得隔段時間緩緩,先演幾部那樣兒的……”

    “哪樣兒的啊?”褚青啞然失笑。道:“我想演也得有人找啊!甭說廢話,你啥時候開機,提前打個招呼,我準保過去。”

    “……”

    他說完這句,電話那邊好半天沒動靜。

    “喂?老賈?你幹啥呢?”他忍不住問。

    還是沒動靜,又過了一小會兒,一絲輕微的,若有若無的嗚嗚聲從話筒裏傳來。

    褚青一怔,接著全身暴汗,罵道:“我操你丫不是哭了吧!”

    雖然隔著電話,但一老爺們對著自己哭,他還是有點接受不了,感覺很病態,肉麻兮兮的。

    老賈不太了解裏麵的道道兒,說的話都是自己揣測,卻也**不離十。

    那個什麽什麽局,他們禁止影視作品公映,禁止導演幾年內不得參與評獎……這種不經任何審判和申訴程序的權力,其正當性本來就站不住腳。

    他們並不傻,知道這是遭萬人罵的事,但他們更需要揣摩上頭的意思。簡單說,就是03年之前,和12年之前,以及12年之後,這三個階段的不同態度。

    對導演來講,有審查這道天塹卡著,你沒通過審查私自參展,就是犯錯,犯錯就必須要罰。

    別小看這個規定,這就是他們得以光明正大的處罰依據。

    但對演員這個群體,依據就無效了,就隻能做做樣子,比如警告神馬的……

    所以,那個什麽什麽局,封殺的導演一大把,但真正發文明令封殺的演員,二三十年來就湯維這麽一個,而且居然還是在《色戒》公映一段時間之後。理由特牽強,根本不能當例子講。

    因為要說政治意識,要說脫得徹底,樓燁那部《頤和園》玩的更大,但郝雷和郭曉東都安然無恙。

    湯維的事太複雜,隻能說是電影之外的因素,跟電影無關。

    …………

    被一刀劉嚇破了膽後,花屋小三郎提出一筆交易,把他和翻譯官送回憲兵隊,村民可以得到兩車糧食。憲兵隊隊長酒塚,雖然極其厭惡這個沒有骨氣的同胞,仍然履行諾言,帶著部隊護送糧食到了掛甲台。

    在村裏的穀場上,擺了幾十桌酒宴,上好的日本清酒,地道的中國魚肉。

    五舅姥爺和酒塚坐在上席,看著自己的屬下侄孫,不分彼此,其樂融融。花屋小三郎和董漢臣更是擠在村民的酒桌上,玩笑的說著那句“大哥大嫂過年好……”

    馬大三沒在,他去接因為懷孕回娘家的俏寡婦魚兒,還幻想著回來分了糧食,倆人就成親過上好日子。

    日本軍樂隊表演一番後,五舅姥爺起身,咧開一嘴芝麻碎牙,道:“適才皇軍奏了曲,我等村民當何以對之?老叟我甘願獻醜,喝上一曲。”

    他開始唱:“花明柳媚愛春光,月朗風清愛秋涼,年少的那個佳人……”

    “好!”村民當先喝彩,日本兵聽不懂。也跟著喝彩。

    五舅姥爺帶著矜持且得意的笑容,唱著不知何年何月的小曲。聽著一片叫好,那種笑容更盛。他是村裏最有文化的一個,此時此景,頗像聖人嘴裏的大同大樂,也不禁覺得自己好比先賢,風雅無雙。

    這些人,日本兵忘了自己侵略者的身份,村民也忘了自己絕對弱勢的地位。勾肩搭背,都在得意忘形。

    隻有酒塚一直保持著冷靜和憤怒,他壓根就不相信花屋的話,環顧一圈後,沒發現馬大三的身影,就愈加認定這是個陰謀。

    他在腦袋裏構想,這幫村民綁架了花屋。再借著換糧食的借口,把部隊引到村裏,馬大三暗地去找遊擊隊,然後把自己等人一網打盡。

    這個構想,讓他愈加的憤怒和不安。

    “花屋!”酒塚猛地喊道。

    “嗨!”花屋小三郎瞬間出席,站的筆直。

    “你剛才好像在說支那話。再說來聽聽。”

    花屋用中文道:“大哥大嫂過年好,你是我的爺,我是你的兒。”

    “翻譯!”酒塚道。

    董漢臣馬上用日文又說了一遍,那些日本兵哈哈大笑,覺著有趣。

    酒塚忽然拿過一把槍。放在桌上,道:“這個人是我們皇軍的敗類。現在我請你們用這枝槍把他打死,給大家飲酒助興!”

    這些桌子擺的方位,正好圍成一個圈,能看到每個人的神色。全場上百號人,十來位主要演員都坐在前麵。鏡頭掃過,褚青恰當的做了個呆滯又害怕的表情。

    薑聞對群戲的調度能力略差,好在群演素質超強,沒出現低級的ng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