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旭日升一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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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逐漸的擴散,金烏緩緩的升起,雖是將和煦的陽光遍灑凡塵,卻無法驅走冬日的嚴寒,寒風刺骨,靜謐的覆雪無動於衷,單薄的直綴長衫如何禦寒,那寒風如刀割一般的席卷周身,本是彌留之際的少年,早已遍體麻木,斜靠在西湖之濱的涼亭之中,等候著娘子到來......

    約有數丈開外的路徑上,已然是未曾化開的覆雪,淺淺的腳印也是模糊不辨,夾道的楊柳僅剩了光禿禿的樹枝,寒風晃動了纖細的樹枝,聲響依舊,那鶴發童顏的老道靜靜的站在樹後,那一雙洞悉世情的睿智雙眸,旁觀著那涼亭之中的少年。

    太白金星,遵從玉帝敕令下凡,本是為了襄助天昌仙子,恭請碧遊宮截教首徒臨天庭高居四禦,從而一轉闡教勢大的頹局,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不想與天昌仙子失之交臂,也錯過了這天庭的蟠桃盛宴,本是意欲回轉天庭複命之時,卻驚見昨夜紫微星生變,掐指一算便明曉了前因後果,尋到了此處......

    一揮手中的玉柄鏤空浮塵,那鶴發童顏的老道便是搖身一變,化作了塵世之中的尋常老嫗,那老嫗老態龍鍾,黃土已然是埋了半截,身軀有些佝僂,粗糙的雙手遍布著裂痕,那本是睿智且明亮的雙眸,也變得昏暗無光,花白且淩亂的發髻上,也僅是一根木釵而已。

    “少年郎,這年關將近,你為何一人在此逗留?”

    六旬開外的老嫗腳步蹣跚,一身破舊的襦裙還算漿洗的幹淨,持著柳木削成的拐杖,緩慢的踱步而來,顫顫巍巍的行至這涼亭之側,昏花的老眼瞧見了這涼亭之中斜靠的少年,錯愕的停住了腳步,不解的問道。

    “老婆婆,這荒郊野嶺之中,你又為何一人來此?”

    那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僅是用雙目的餘光掃過,而後便繼續眺望著西湖之上的景致,平淡的反問說道。

    “婆婆年紀大了,趁還能走得動,便出來多看看這西湖之上的景致.......”

    那腳步蹣跚的老嫗,持著柳木拐杖踱步走進了這涼亭之中,任由那寒風迎麵吹來,簌簌發抖的身軀卻是坦然相受,追憶著往昔的歲月,歎息的言道:“人老了,也活不了幾天了。”

    風燭殘年,死後隻能化為一把塵土,這歎息的語調之中自是充滿了留戀,但那豁達的心境,也是無可奈何的淡然。

    “婆婆身軀還算硬朗,想必能長命百歲的......”

    包文正依舊未曾回頭去看,已然平淡無奇的言道,隻是那語調之中那若有似無的譏諷之意,卻是輕描淡寫的隱隱透漏出來。

    如今身在何地,包文正饒是在錢塘縣中了十餘載,也是從未來過,但昨夜自天庭回轉人間之時,卻是將這西湖之濱盡數收在了眼底,如今身處的方圓十餘裏並無人煙,這老態龍鍾的老嫗,何處而來?

    “這西湖,打婆婆及笄之年,便是如此模樣.......”

    老嫗踱步與這涼亭之中,也遠眺那波光粼粼的西湖,歎息言道:“韶華易老,如今西湖依舊,婆婆已經老的快要走不動了。”

    太白金星本就是九天十地的福德散仙,能與淩霄寶殿成為玉帝的肱骨之臣,又豈是等閑之輩,如何能聽不出這言詞之中的譏諷之意,但仗著變化之術天衣無縫,依舊巋然不動,意欲規勸紫薇大帝重返天庭。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更是命中注定,這世間又有幾人能避的過哪?”

    包文正雖不願與這老態龍鍾的老嫗多做言詞,但此人居心叵測卻是不可置之不理,唯有虛與委蛇,順著這話茬往下說道。

    “人啊,平平淡淡的是一輩子,跌宕起伏的也是一輩子,百年之後又有幾人能史書留名,供後人傳唱哪?”

    那顫顫巍巍的老嫗置身與寒風淩冽之中,淩亂的花白發髻與風中飄動,滿是皺紋的臉上卻浮現了笑容,那看透了世情的平淡與豁達,與這靜謐的涼亭之中,聲希味淡的言道。

    悠然的一聲長歎,老嫗話說到了此處之後,也不再多言以免畫蛇添足,持著柳木拐杖踱步走出了涼亭之中,依舊腳步蹣跚的緩緩離去了。

    包文正巋然不動的與這涼亭之中,心中的狐疑也逐漸的釋然,這老嫗既然並無惡意,倒也不需再去揣測什麽,全當是萍水相逢的幾句閑言碎語,過去了便是過去了......

    那一道流光溢彩自錢塘縣中扶搖直上,頃刻間便駐足與雲巔之上,朝這西湖之中徑自飛來,那傾國傾城賽天仙,集世間美貌和優雅以及高貴與一身的女子,燦然的星光水眸之中更是浮現了諸般景象流轉,注視著波光粼粼的西湖之中。

    破舊的涼亭與冰天雪地之中靜謐的聳立,金烏的光芒也無法融化這寒冷的覆雪,那發髻淩亂的少年郎麵色蒼白,竟還是那一身淡藍色的直綴長衫,席地而坐在寒風淩冽之中,平淡的遠眺著西湖......

    “官人.......”

    白素貞那心中的憐惜之情油然而生,燦然的星光水眸之中的酸楚已然是呼之欲出,將身形一落便身化流光溢彩朝那處孤寂的涼亭落下。

    他,本是尊貴無雙的天庭四禦之一,上統諸星,中禦萬法,下治酆都,乃諸天星宿之主也,早已是餐風飲露可與天地同壽,為何下凡之後,會變成如此模樣,竟是失足落水,連家宅都無力回轉.......

    “官人!”

    白素貞一聲驚呼,那星光水眸之中的淚水已然是潸然淚下,那蓮步更是說不出的迅捷,僅是一個晃身便步入了涼亭之中,已然將那膚若凝脂的柔荑,上前拉住了官人的雙手。

    冰冷刺骨,猶如覆雪融化後的雪水一般,那已然不是常人所擁有的體溫,幾與屍骸無異!

    “娘子……”

    聆聽到這熟悉的語調,一抹溫馨自心頭緩緩的升起,包文正那已然有些僵硬的身軀,慢慢的轉過頭來,望著自家的娘子,青城山下的白素貞,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艱難的言道:“我回來了!”

    這一句平淡的言辭之中,蘊含了多少的辛酸苦辣,自天庭之中的一言一行皆非無的放矢,之所以不敢與天庭之中高居天庭四禦之一,一則是係統任務的三百年期限轉瞬即逝,青萍劍是福也是禍,猶如跗骨之蛆;二則便是無法忘卻這端莊賢惠的自家娘子,洞房花燭之夜,那曾要到海枯石爛的誓言!

    三人成虎,謊言說了太多遍,以包文正的陰狠毒辣和心思縝密,自是不會信以為真,但隨著心境的變化,昔日的謊言卻是當真變成了誓言。

    為了要回到繡玉穀移花宮,去看邀月宮主和憐星宮主腹內的血脈,他不得不去迎娶妖妻鬼妾,為了完成係統任務,更不惜挾持十萬生靈脅迫陰曹地府投鼠忌器,故而為了返回人間與白素貞長相廝守,他也拋下了天庭四禦之一的尊貴!

    無情無義之人,偏偏又是有情有義之人!

    “官人,我帶你回家!”

    兩行清淚順著麵頰淌落下來,那憐惜和酸楚的語調之中,自是蘊含這白素貞此刻的心境,伸出那柔弱無骨的柔荑將“許仙”攙扶起來之後,那素白的襦裙早已沾染了汙漬與泥土,卻是置若罔聞的視而不見,將那冰冷刺骨的身軀攬入了懷中之後,踱步緩緩的朝這涼亭之外踱步而出.......

    包文正猶如扯線木偶一般,凝望著那端莊賢淑的美貌婦人,那一句平淡無奇的言詞,卻是與心中泛起了層層漣漪,甚至撼動了那心底最深處的冷漠。

    他,從來不曾有家.......

    繡玉穀移花宮,不是他的家,雖說他與那方世界有了子嗣,但哀莫大於心死。

    或許除卻了錢塘縣的家宅之外,還有一處算得上是家宅......

    與那方光怪陸離的世界之中,還有他生長了十幾年的故居楊家坳,而那生他養她的二老,如今也不知是什麽模樣了,不知道是否還在青丘山玉漱山莊中頤養天年嗎?

    “是啊,我離開太久了,該回家了.......”

    包文正無力的依偎在娘子的懷中,那最後的一絲神智也漸漸的渙散,那一句囈語更是輕微之極,被這呼嘯而來的寒風隨即吹散。

    波光粼粼的西湖倒映著金烏的光芒,枯萎的蒿草雖有覆雪依舊,但已然倔強的未曾折腰,一如那靜謐的涼亭佇立與西湖之濱,任憑風吹雨打,未曾倒塌一般,極遠處那九天十地的福德真仙,一雙睿智的雙眼也將這一幕瞧在了眼中。

    “兒女情長,紫薇大帝,你這又是何苦哪........”

    太白金星悠然一歎,晃動手中的玉柄鏤空浮塵,身形也隨即消失的無影無蹤,僅有這一句歎息,與風中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