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葉梅再深想，來了個急診的病號需要她接診。

    再後來的情形她打聽來的，許庭茂頭上縫了三針，那個鬧事的大漢妨礙公務被拘留了十五天。女人肚子裏的孩子毋庸置疑就是大漢自己的，為了逃避住院費，他樂顛顛的給自己頭上扣綠帽子。

    葉梅主動向護士打聽，護士添油加醋的說到一半她就興趣缺缺的走了。

    “葉醫生，我還沒說完呢！”

    葉梅手抄在口袋裏，少了份平時的優雅，多了份灑脫。“知道我想知道的就行了。”

    她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許庭茂如何，曉得人縫針了，感慨她欠下的這份人情越滾越大了，怎麽還呢！

    許庭茂沒將這點傷看在眼裏，他在部隊裏負的幾次傷，哪次都比這個嚴重。這天他像往常一般坐班，葉梅意外的出現在所裏。

    聽說來了位斯文、氣質高傲、來找許庭茂的美女，大夥起哄，吆喝著是不是女朋友？

    許庭茂納悶呢，看到人立即認出是葉梅，紅著臉要人別亂說，他想都沒敢想。

    葉梅手裏提了隻紙袋子，看起來有些分量。

    “你為了我受傷，怎麽說我心裏過意不去，加上在湘西的時候，要不是你輸血給我，恐怕我早就死在山裏了。算起來，欠了你兩次。我帶了點營養品，你自己回家補補。”邊說，葉梅邊將袋子放到桌上。她的模樣看起來很是傲慢，但是話說的極為直白。

    這是葉梅一向的風格，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

    “庭子，豔福不淺啊！”

    “英雄救美的事跡也不跟我們大夥分享分享！”

    同事們都大眼瞪小眼的看著，時不時的打趣許庭茂。

    許庭茂本就性格靦腆，當著這麽多的人，他更不知道怎麽說好了。

    他張著手臂，直比劃這拒絕道。“不用，我身體好著呢！你看，您是醫生，不能跟我們皮糙肉厚的比，我一個當兵的，耐的起造。東西你拿回去，湘西那場事故你的腿沒落下什麽後遺症吧？”

    還沒說完，許庭茂眼神關切起來，也沒了一開始的拘謹。

    後麵這句話他在心裏埋了很久，再次碰到葉梅，除了感慨他們的緣分，更加期待能再次見到葉梅，問問她的傷好沒好。

    葉梅一怔，察覺到了許庭茂眼底的熱情，她骨子裏帶有的高傲令她不屑的動了下唇角，這人還真動了癩蛤蟆吃天鵝肉的心思。

    隨即，她冷傲的伸手環在胸前，擺出了大小姐高高在上的姿態。“給你就拿著，反正是給你的東西，怎麽處理是你的問題。”

    “哎、不是。我不是不領情的意思，隻是覺得舉手之勞，你來我看，太隆重了。”許庭茂誤會了葉梅傲慢的意思，以為葉梅這是逼他收下。

    “都是不值錢的東西，我、”葉梅脫口而出，後麵的話還是沒說出來，她覺得要給許庭茂留點麵子，畢竟人家救過他。她想說這些尋常人家看來昂貴的營養品，在葉家都很普通，她隻不過隨手挑了幾樣。

    許庭茂還在搖頭，他伸手去提袋子，想將袋子還到葉梅手上，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收這個。“營養品都是上百塊，我年輕，吃營養品跟吃饅頭的效用差不到哪兒去，還是你拿著，我看你比以前還瘦了。”

    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話說的過於親密，葉梅沒什麽反應，許庭茂先臉紅了。

    葉梅好笑的看著許庭茂，甚至刻意拉開跟他的距離。不知抱著什麽想法，她冷冰冰的丟來一句話。

    “幾百塊可買不到。”

    一時間，許庭茂的臉色一僵。明擺著說他沒見過世麵，還是當著同事的麵兒。

    他難堪的擠出點笑容，還是將嘴裏的話說了出來。“既然是好東西，那你更該自己留著。”

    “哼、”

    葉梅提著小巧的坤包，扭頭就走，走了幾步才又回頭補了一句。“你不看看裏麵都是什麽就要還給我。留著吧！”

    她的口氣根本就沒將許庭茂放在平等的角度對待，更多的像是在葉家，犒勞家裏的下人的姿態。

    適才起哄的人都啞聲，跟許庭茂走的近乎的，過來了一個拍了拍許庭茂的肩膀，對他表示同情。同時，傳達給他另一重意思，這位大小姐跟他們不是一個層次，像他們這種片兒警，找個轄區裏的待業女青年更靠譜。

    許庭茂傻嗬嗬的一笑，他沒想什麽，單純的關心葉梅。她是他見過的第一個有文化的女人，還那麽年輕、漂亮，雖然大小姐脾氣大了點。

    想的簡單自然不累，許庭茂曉得手上的東西葉梅不會要，他歎了口氣，隨手翻了翻袋子裏的東西，雪蛤什麽的，他連聽都沒聽說過，至於吃、從未想過吃這種東西營養身體。

    再往下，他看見了一隻軍綠色的東西，激動的他拽出來，瞬間想起來這是他的，他一直以為丟了。

    是他在部隊背的布包，眨眼的功夫他就回憶起這東西怎麽到了葉梅的手裏。甚至，許庭茂的眼底流露出備受鼓舞的動力，葉梅留著他的東西，這還不能代表什麽嗎？

    說的沒錯，要是討厭一個人，恨不得將他呼吸過的空氣都抽走。

    ……

    偏偏，葉梅刷著牙，瞪著鏡子裏的自己冥想。

    她一定是中了邪，居然會去探望許庭茂，他那雙受寵若驚的小眼神在想什麽，她不用都曉得。

    想到一種可能，她惡心的朝水盆吐了口泡沫，呸，她一個大小姐怎麽能嫁一個窮當兵的，即便他現在是警察，也不可能！

    三天後，許庭茂去醫院拆線。

    他借口打聽那個被他送來的女人情況去了婦科，但是他並沒能再次見到葉梅。他躊躇了半天，還是跟護士打聽，問葉梅在不在？

    護士說葉梅請假了，她是葉家的大小姐，自然不缺錢，來不來上班都是隨她的意。

    再後來，他再也沒有見到葉梅。

    但是隔了大半年之後，許庭茂還真的碰上了葉梅兩次。一次在大街上，葉梅從一輛轎車上下來，跟他隔著一條馬路。葉梅應該看見他了，但是並沒有跟他打招呼。

    還有一次，他跟同事在做片區調查，葉梅從一戶人家中衝出來，能看得出她一臉憤怒，與許庭茂麵對麵，可就是這麽近的距離，她還是冷漠的與他插肩而過。

    “是不是那個美女？”同事好奇。

    許庭茂能說什麽，他搖頭。

    就在他以為自己跟葉梅的緣分到此為止了，即便日後再見，他跟她連朋友都做不了。人家出入有車，他連傳呼機都沒有，而葉梅拿著大哥大，還有在她眼裏不值錢的東西動輒上千塊，他幾個月的工資都買不起。

    這些細節上，許庭茂已經猜到自己與葉梅的差距，心中燃起的那一點點希望，在此刻也徹底死了心。

    一個雷陣雨的晚上，他在所裏值班，葉梅來了。

    起先，許庭茂以為葉梅惹了什麽事，或者是她來報警。

    都不是。

    葉梅渾身上下淋的能擰出水來，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高冷的瞥來一眼，示意許庭茂跟給自己倒水。

    許庭茂心細，不用她示意，水已經端上來，不溫不熱，剛好入口。

    葉梅仰著脖子就喝，“我餓了。”

    她把許庭茂這裏當成飯店，進門不是要水，就是點飯，臉上還沒有半分有求於人的顏色。

    “麵條行嗎？醬油麵！”許庭茂看了眼外麵，雨還沒停，他還真的打算給葉梅下麵條吃了暖身。

    他不好給葉梅提供別的便利，唯獨能讓她吃口熱乎的。

    葉梅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才點了下頭。

    她是嫌棄自己？

    葉梅的反應難免讓許庭茂多想。

    其實不是，她是不知道許庭茂說的這個醬油麵是個什麽東西。從小到大她都是這樣，對於自己不知道的東西從不敢輕易接受，生怕被別人嘲笑。

    許庭茂找出一條幹淨的毛巾放在葉梅的手邊，才用他的小電爐燒水。

    葉梅也很安靜，靜靜的看著許庭茂做什麽。

    直到許庭茂將一碗帶著熱氣的麵條端到她麵前，葉梅質疑的看了眼他，看了眼他手上的麵。

    “淋了雨、吃點熱的發發汗，別著涼了。”許庭茂生怕葉梅看見麵條之後不吃了，他試圖說服她吃兩口。

    “你的話比女人都多！”

    許久，葉梅垂著眼皮說了一句。

    看到這碗跟光頭麵沒區別的麵條，她還真是沒什麽胃口。但是撥動麵條後，散發出來的淡淡醬香味，瞬間捉住了她的胃。</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