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5話:武當四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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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一夜,直到次日的天明,仍然不見謝遜和周芷若回來。張無忌更加擔心起來,胡亂用了些早點,便和趙敏商量,到底他們二人到了何處?
趙敏皺著眉頭說道:“這也奇了,我們不如追上史火龍等一幹人,設法探聽。”
張無忌點頭:“也隻有如此。”
當下兩人結算店帳出房,交代掌櫃,如果謝遜、周芷若回來,請他們在店等候。
店小二牽過來兩匹栗色的駿馬,張無忌見雙駒毛色光潤,腿高軀壯,乃是極名貴的良駒,不禁喝了聲采,料想是她率領追蹤丐幫之時帶了來的,昨日出去買衣,順便去牽了來。趙敏微微一笑,翻身上了馬背,兩騎並肩出鎮,向南疾馳。旁人但見雙駿如龍,馬上男女衣飾華貴,相貌俊美,還以為是官宦人家的少年夫妻並騎出遊。
兩人奔馳了一日,這一天行了二百多裏,途住宿了一晚,次晨又再趕路。將到午時分,朔風陣陣從身後吹來,天上陰沉沉地,灰雲便如壓在頭頂一般,又奔馳了二十多裏,鵝毛般的雪花便大片大片飄了下來。
一路上張無忌和趙敏極少交談,眼見雪越下越大,他仍然是一言不發的縱馬前行。這一日途所經,盡是荒涼的山徑,到了傍晚,雪深近尺,兩匹馬雖然神駿,卻也支持不住了。他見天色越來越黑,縱身站在馬鞍之上,四下眺望,不見房屋人煙,心下好生躊躇。
張無忌說:“趙姑娘,妳看如何是好?如果再趕路,隻怕這兩匹牲口挨不住了。”
趙敏冷笑:“你隻知道牲口挨不住,卻不理人的死活。”
張無忌心感歉仄,暗想:“我竟然不知道疲累寒冷,因為急於救人,卻沒有去顧她。”
又走了一陣,忽然聽得忽喇一聲響,一隻獐子從道左竄了出來,奔入了山。張無忌說:“我去捉來做晚餐。”
身隨聲起,躍離馬鞍,跟著那獐子在雪留下的足跡,直追了下去。轉過一個山坡,暮靄朦朧之,見那獐子鑽向一個山洞,他如箭般追了過去,沒等獐子進洞,已經一把抓住它的後頸。那獐子回頭往他腕上咬去,他五指使勁,喀喇一聲,已經將獐子頸骨扭斷。
見那山洞雖然不寬大,但勉強可供二人容身,當下提著獐子,回到趙敏身旁,說道:“那邊有個山洞,我們暫且過一晚再說,妳說如何?”
趙敏點了點頭,忽然臉上一紅,轉過頭去,提韁縱馬而行。張無忌將兩匹馬牽到坡上兩株大鬆樹下躲雪,找了些枯枝,在洞口生起火來,山洞裏倒頗是幹凈,並無獸糞穢跡,向裏麵望去,黑黝黝的不見盡處,於是將獐子剖剝了,用雪擦洗幹凈,在火堆上烤了起來。趙敏脫下貂裘,鋪在洞地下,火光熊熊,烘得山洞溫暖如春。
張無忌一回頭,隻見火光一明一暗,映得趙敏的俏臉倍增明豔,兩人相視而嘻,一日來的疲累饑寒,盡化於一笑之。獐子烤熟後,兩人各撕一條後腿吃了。
張無忌在火堆加些枯柴,斜倚在山洞壁上,說道:“睡了吧?”
趙敏嫣然微笑,靠在另一邊石壁上,合上了眼睛。張無忌鼻聞到她身上陣陣幽香,隻見她雙頰暈紅,真想湊過嘴去一吻,但隨即克製綺念,閉目睡去。睡到夜,忽聽得遠處隱隱傳來馬蹄之聲,張無忌一驚而起,側耳聽去,共是四匹馬自南向北而來,見洞外大雪一直下得不停。
張無忌心想:“深夜大雪,冒寒趕路,一定有十二分的急事。”
蹄聲來到近處,忽然停住,過了一會,蹄聲漸近,竟是走向這山洞而來,張無忌一凜:“這山洞僻處山後,若非那獐子引路,我決計尋覓不到,怎麽會有人跟蹤而至?”
隨即省悟:“是了,我們在雪地裏留下了足跡,雖然下了半夜大雪,仍未能盡數掩去。”
這時趙敏也已醒覺,低聲說道:“來者或是敵人,我們暫且先避一避,瞧是什麽人。”
說著挖起洞外的白雪,掩熄了火堆。這時馬蹄聲已然止歇,但聽得四人踏雪而來,頃刻間已到了洞外十多丈處。張無忌低聲說道:“這四個人速度好快。”
若是出外覓地躲藏,非給那四人發覺不可,正沒有去處,趙敏拉著他掌,走向裏洞。那山洞越向裏麵越是狹窄,但竟然甚深,進得一丈有餘,便轉過彎去,忽然聽到洞外一人說道:“這裏有個山洞。”
張無忌聽這話聲好熟,好像是四師兄張鬆溪,甫驚喜間,又聽到另一個人說:“馬蹄印和腳印正是到這山洞來的。”卻是殷梨亭。
張無忌正要出聲招呼,趙敏伸過來,按住了他嘴,在他耳邊低聲說:“你跟我在這裏,給他們見了,多不好意思。”
張無忌一想沒錯,自己和趙敏雖然是光明磊落,但是一對少年男女同宿山洞,給眾師兄見了,他們怎信得過自己並無茍且之事?何況趙敏是元朝郡主,此時敵人相見,極是不便,心想:“我還是等四師兄、六師兄他們出洞後,再單身趕去見,以免尷尬。”
隻聽到俞蓮舟的聲音說道:“咦,這裏有燒過鬆柴的痕跡,還有獐子的毛皮血漬。”
另一人說:“我一直心不定,但願弟平安無事才好。”那是宋遠橋的聲音。
張無忌聽到宋俞張殷四位師兄一齊出馬,前來找尋莫聲穀,聽他們話之意,似乎師兄遇上了強敵,心下也有些掛慮。隻聽張鬆溪笑道:“大師哥愛護弟,還道他仍是當年少不更事的小師弟,其實近年來莫俠威名赫赫,早非昔比,就算是遇上強敵,弟一個人也必對付得了。”
殷梨亭說:“我倒不擔心弟,隻是擔心無忌這家夥不知身在何處。他現在是明教教主,樹大招風,不少人要算計他。他為人太過忠厚,不知道江湖上風波險惡,隻怕墮入奸人的術。”
張無忌好生感動,暗想眾位師兄待我恩情深重,時時記掛著我。趙敏湊嘴到他耳邊,低聲說道:“我是奸人,此刻你已經墮入我的術,你可知道嗎?”
隻聽得宋遠橋說:“弟到北路尋覓無忌,似乎已找得了什麽線索,隻是他在天津客店匆匆留下的那八個字,卻叫人猜想不透。”
張鬆溪說:“門戶有變,亟須清理。我們武當門下,難道還會出什麽敗類不成?莫非無忌他……”
說到這裏,便停了話頭,語音似暗藏深憂。殷梨亭說:“無忌他決對不會做出什麽敗壞門戶的事,那是我信得過的。”
張鬆溪說:“我是怕趙敏這個妖女太過奸詐惡毒,無忌少年大血氣方剛,惑於美色,千萬別鬧得身敗名裂……”四人不再言語,都長歎了一聲。
接著聽得火石打火,鬆柴畢剝聲響,生起火來。火光映到後洞,雖然經過了一層轉折,張無忌仍可隱約見到趙敏的臉色,隻見她似怨似怒,想是聽了張鬆溪的話後甚是氣惱。
張無忌心卻惕然而驚:“四師兄的話倒是有理。”想到此處,心怦怦而跳,暗想:“若給他們發見我和趙姑娘在此,那便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隻聽得宋遠橋忽然顫聲說道:“四弟,我心一直藏著一個疑問,不便出口。”
張鬆溪緩緩的問道:“大哥是否擔心無忌會對弟忽然下毒?”宋遠橋不答。
張無忌雖然沒有見到他的身形,猜想他定是緩緩點了點頭,隻聽到張鬆溪說:“無忌的本性淳厚,按理說是決計不會的。我隻擔心弟脾氣太過莽撞,若是逼得無忌急了,令他難於兩全,再加上趙敏那妖女安排奸計,從挑撥是非,那就……那就……唉,人心叵測,世事難於預料,自來英雄難過美人關,隻盼無忌在大關頭能把持得定才好。”
殷梨亭:“大哥,四哥,你們說這些空話,不是杞人憂天嗎?弟未必會遇上什麽凶險。”
宋遠橋:“可是我見到弟這柄隨身的長劍,總是忍不住心驚肉跳,寢食難安。”
俞蓮舟:“這件事確是難以費解,我們練武之人,隨身兵刃不會隨亂放,何況此劍是師父所賜,當真是劍在人在,劍亡人……”說到這個人字,驀然地住口,下麵這個亡字硬生生忍口不言。
張無忌聽說莫聲穀拋下了恩師賜的長劍,而四位師兄頗有懷疑自己的意思,心又是擔憂,又是氣惱。過了一會,隱隱聞到內洞有股香氣,還夾雜著野獸的騷氣,似乎內洞甚深,不是此刻藏有野獸,便是曾有野獸住過。他生怕給宋遠橋等發覺,連大氣也不敢吸一口,拉著趙敏之,輕輕再向內行,為了防撞到凸出的山石,左伸在身前。隻走了步,轉了個彎,忽然左碰到一件軟綿綿之物,似乎是個人體。
張無忌大吃一驚,心念如電:“不論此人是友是敵,隻須稍出微聲,大師兄他們立時知覺。”
左直揮而下,觸之處,一片冰冷,那個人竟是氣絕已久。張無忌借著些微光亮,凝目往那人臉上瞧去,隱隱約約之間,竟然覺得這個死屍便是師兄莫聲穀。
他驚惶之下,顧不得是否會被宋遠橋等人發見,抱著屍體向外走了幾步。光亮漸強,看得清清楚楚,不是莫聲穀會是誰呢?但見他臉上全無血色,雙目未閉,越發顯得怕人,他又驚又悲,一時之間竟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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