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禹地悉歸龍虎掌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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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原府是山西行省的首府所在,本來這議事堂就頗為宏大,從而能夠容納周圍州府的官員也趕來議事商議,再加上葉應武禦駕親臨,更是臨時擴大了一些,使得這議事堂看上去甚至已經隱隱有了行宮的氣魄。

    對此葉應武倒是沒有多說什麽,一來大明現在資金周轉開來,倒也已經不差錢,二來以後這太原府是對北麵的大軍雲集所在,議事堂修建的富麗堂皇,倒也能夠配的上大明的氣魄。

    整個議事堂的四周已經掛滿了戰事用的輿圖,主要都是太原、雁門關以及岢嵐水這一帶的,畢竟現在明軍正在這一線和蒙古軍隊對峙。而在大堂的中央,是一個精心製作的沙盤,上麵明確標注了敵我形勢。

    “現在戰況如何?”葉應武一邊解開外麵的披風遞給跟上來的小陽子,一邊沉聲問道。沙盤上蒙古和大明交界的地方插滿了大大小小的旗幟,說明雙方控製的地方犬牙交錯。

    張世傑急忙拿過在杆子在輿圖上一指:“現在蒙古軍隊龜縮在雁門關一帶,並且在岢嵐水沿線布置防線,夏然是在經營後路,害怕咱們出兵截斷這一條歸途,但是蒙古人也並不老實,多次派兵進入大同府境內,顯然是想要試探咱們在大同的兵力布置虛實,不過都被天武軍擊退。”

    “蒙古韃子對於大同府還抱有幻想?”葉應武皺了皺眉,原本在大同府坐鎮的就是號稱“大明最強”的天武軍,而且天武軍一路進攻居庸關、蔚州以及大同府,可以說是勢如破竹,其戰力蒙古人不可能不知道,更何況在天武軍之後,大明還抽掉了兩淮軍的兩個師在蔚州布防,隨時可以向前支援大同守軍。

    張世傑點了點頭,苦笑著說道:“蒙古韃子這一次攜帶的投石機以及其餘的大型輜重想要通過岢嵐水一線的崎嶇山路回去肯定不可能,蒙古人進軍的時候,這些大型輜重也都是從大同府走雁門關南下的。想讓他們拋棄重型輜重撤退顯然不是那麽容易的,他們肯定還抱著能夠打通大同府這一條道路的幻想,更何況想要從大同府走,實際上根本不用拿下大同府,隻要將咱們的軍隊逼入城中,蒙古人的這些輜重就可以從容不迫的從城外通過,根本不需要拿下大同府。”

    “這個臣讚同張相公所說。”姚樞同樣應了一聲,“蒙古人的經濟已經受到了很大的損傷,連年征戰,就算是我大明的經濟也有些入不敷出,更不用說本來就窮困的蒙古,所以對於這些象征著不少錢糧的大型輜重,蒙古人肯定不舍得輕易拋棄。”

    聽到姚樞一口一個“我大明”,葉應武和張世傑相視一笑,至少在言行上姚樞已經適應自己現在的身份了。

    點了點頭,葉應武看向輿圖:“江鎬有沒有回應?”

    “這個自然,江鎬江將軍的脾氣,人家都打上門來了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管,”張世傑的聲音之中更多幾分無奈,手中木杆在大同南麵指了一下,“蒙古人的哨騎出現,天武軍迅速作出應答,兩個旅直接南下馬邑,在馬邑周圍布置防線,另外後麵還有四個旅左右的兵力頂上去,另外還有上千人的騎兵隊伍甚至越過了馬邑,似乎想要在雁門關下溜一圈再回去。”

    “這個江鎬,還真是不安生,估計蒙古韃子見到最後引來了這麽強烈的報複也很是無奈。”葉應武不由得感慨了一聲,蒙古人招惹誰不好,偏偏招惹了一個大明諸多主力戰軍將軍之中脾氣最為暴躁的,不倒黴才怪呢。

    馬邑是大同府的南大門,也是想要從雁門關北上的必經之路,現在江鎬派兵駐紮馬邑,顯然是在強硬的表示,想要從大同府北上,門兒都沒有,除非從天武軍的屍體上踏過去!

    可是以現在蒙古人低落的士氣以及並不充足的糧草,自然不會和江鎬在馬邑這等要塞之地血戰,到時候蒙古人吃虧不說,還有可能根本拿不下馬邑。更何況就算是拿下馬邑,後麵還有的大同府,還有長城,江鎬現在擺出的架勢分明是血戰到底的意思,對於蒙古人來說得不償失。

    “到最後蒙古人還是會走岢嵐水,”葉應武沉聲說道,“除非蒙古人不打算活著回去了。現在雁門關一線戰況如何?”

    “鎮東軍每天都會對雁門關發動進攻,因為沒有調用大量的火炮,所以進攻並不猛烈,但是能夠看出來,蒙古人的鬥誌已經遠沒有一開始的時候那麽高了,可以想象這半個月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張世傑急忙回答,“現在咱們集中了鎮東軍和神衛軍,雖然在上一次沁水之戰中這兩支主力戰軍損失都不小,但是想要拿下雁門關還是手到擒來。”

    葉應武搖了搖頭:“大明要打,就打一勞永逸的一戰,以現在鎮東軍和神衛軍的狀態以及兵力,就算是拿下了雁門關也沒有辦法沿著岢嵐水一路追擊,更何況蒙古人本來就在岢嵐水沿線多有布置,現在更是對那些營寨進行了加固,攻破一個雁門關易如反掌,但是接下來沿著岢嵐水追擊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如果讓蒙古韃子的主力大軍全部成功撤退到草原上去,咱們這麽久的努力就全部付之東流了。”

    “陛下的意思是?”幾名文武官員都看向葉應武。

    “再等等,”葉應武輕聲說道,看向輿圖,“荊湖軍和宣武軍到哪裏了?”

    “還有三天左右就能夠抵達太原府前線。”張世傑顯然早就已經預料到葉應武會有此問,脫口而出。荊湖軍本來就是趕來支援山西戰場的,而宣武軍一開始是作為北伐幽燕戰場的預備隊以及生力軍,在北伐成功之後一鼓作氣追擊蒙古軍隊或者在北伐失敗之後及時進行掩護。

    現在幽燕大捷,已經用不到宣武軍了,宣武軍也掉頭直接奔赴山西戰場,算來宣武軍有運河可以利用,所以到達的日子和荊湖軍差不多。葉應武點了點頭:“這兩支主力戰軍抵達之後修整七天,七天之後,發動總攻!”

    張世傑和姚樞等人都打了一個激靈,齊齊拱手:“遵旨!”

    葉應武點了點頭,旋即沉聲說道:“張卿家、姚卿家,你們兩個跟著某過來。”

    雖然不知道葉應武想要做什麽,不過作為武官之首的張世傑和文官之首的姚樞還是點了點頭,快步跟上葉應武。葉應武將他們兩個叫上,肯定是為了什麽重要的事宜。

    果然剛剛轉過偏廂,張世傑便怔了一下,旋即笑道:“君實相公,是什麽風把您都給吹過來了?”

    坐在廂房中慢悠悠品茶的正是陸秀夫陸君實,眾所周知陸秀夫作為朝中三丞相之一,此時應該正坐鎮南京城,和文天祥、蘇劉義一起主持朝政,畢竟葉應武已經禦駕親征,朝中如果沒有他們三個的坐鎮,難免會有一些宵小之輩擾亂朝政。

    現在陸秀夫出現在這裏,確實讓張世傑吃了一驚,說明必然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而旋即張世傑的目光就被陸秀夫對麵的年輕人吸引去了,這年輕人張世傑已經有許久未曾見到,當然這並不是因為兩人之間有矛盾,而是因為這年輕人正是主管大明六扇門的章誠,平日裏六扇門和錦衣衛的統帥一般都是直接向葉應武匯報工作的,今日出現在這裏,更是怪異。

    “臣參見陛下!”陸秀夫和章誠並沒有敢在葉應武麵前造次,先拱手行禮,接著章誠看向有些驚訝的張世傑,“幾天不見,張相公不會不認識某了吧?莫非張相公也‘貴人多忘事’?”

    “你小子倒是知道看某的笑話了。”張世傑年輕的時候以葉夢鼎女婿的身份,倒是沒少跟這些臨安淨街虎們打交道,所以對於這樣的揶揄玩笑,早就是見怪不怪了,反倒是旁邊的姚樞微微錯愕,顯然沒有想到葉應武身邊的這些臣子說話竟如此無遮攔,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張世傑和章誠這些人實際上都是早年跟著葉應武起家的從龍元戎。

    簡而言之,這些都是跟著陛下一個大鍋裏撈過飯、一個戰場上並肩作戰過的,他們之間以及他們和葉應武之間的情誼自然不能用普通官僚之間的利益關係來衡量。姚樞不由得點了點頭,也隻有這樣相互了解、相互開得起玩笑的君臣,才能夠並肩攜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團結一心,這或許是大多數的開國君臣都能夠名垂青史的原因。

    章誠嘿嘿笑了兩聲,剛想要說什麽,身邊傳來陸秀夫輕輕地咳嗽聲,章誠頓時會意,衝著張世傑吐了吐舌頭,臉上換成一本正經的表情,先衝著葉應武一拱手:“陛下,北麵雁門關一帶蒙古韃子布防的情況,已經在此處了,錦衣衛犧牲了十二個人,終於換來了這一份布防圖。”

    葉應武和張世傑等人都收起來笑容,章誠手中那一份並不厚的絹布上,還帶著斑斑點點的血跡,可以想象為了送出這一份情報,錦衣衛確實付出了慘重的犧牲,而和在幽燕、在沁水戰死的明軍將士們一樣,他們也是大明的英雄。

    “犧牲的主要是下麵的線人,不過咱們自己人也走了四個,”章誠輕聲說道,遲疑了片刻,還是又加上了一句,“這四個人裏麵有三個是當初黃州之戰後就跟著陛下的。”

    葉應武的臉色更加陰沉三分,伸手接過來這絹布遞給張世傑,而章誠沉聲說道:“為了送出這份布防圖,錦衣衛主動暴露了幾名線人,讓蒙古人以為咱們是為了撤退才有這麽大動作的,不過估計過不了多久蒙古人也就能回過神來,知道咱們實際上已經摸透了他們的布置。”

    頓了一下,章誠接著說道:“十天,十天後如果還不發動進攻的話,這張布防圖十有**就要失效了。”

    葉應武霍然扭頭看向張世傑,張世傑的額角上不知不覺得已經有汗水流淌下來,沉默了良久,方才看向葉應武,沉聲說道:“陛下,十天正正是荊湖軍和宣武軍抵達了之後能夠修整完全的時間,但是這十天之中還得包括從太原府到雁門關進軍的時間······”

    “來不及修整了,十天已經是最低期限,”葉應武的聲音轉冷,“現在就傳令荊湖軍和宣武軍,務必在三天之內抵達,這樣我們才能夠確保六天之後這個時候,大明已經展開對於雁門關的進攻!”

    張世傑的喉頭滾動一下,本來還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將那一句話咽了下去。而他身邊的姚樞更是一言不發,顯然身為山西行省安撫,他很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葉應武既然已經下達了軍令,他就竭盡全力去完成便是。

    “臣遵旨!”張世傑拱手說道,轉身下去布置命令。

    而姚樞也想跟著張世傑告退,卻被葉應武伸手製止,緊接著葉應武看向陸秀夫:“君實卿家,誠子前來是為了布防圖的事,你呢?”

    陸秀夫站起來將衣袖中的奏折遞給葉應武;“陛下,這是戶部的奏折,此中包括此次大明北伐各路主力戰軍消耗的錢糧以及器械等的資料,另外還有對於結束這一場大戰還需要多少消耗的預估。”

    葉應武點了點頭,打開粗略的掃了一眼,臉上露出沉思的神色,片刻之後抬頭看向陸秀夫:“也就是說現在蒙古韃子拋給咱們的這些難民,數量已經超過了之前戶部的預算,所以現在就算是源源不斷的從南洋轉運糧草,恐怕前線也很難支撐半年以上?”

    遲疑片刻,陸秀夫點了點頭,而章誠在一側也麵有愧色的說道:“陛下,此事錦衣衛也有錯在身,畢竟統計蒙古境內百姓的數量本來也應該是錦衣衛的責任,隻是不曾料到因為蒙古人的暴行,所以很多百姓全都隱藏起來,或者向其餘地方逃難,這也使得蒙古人對於自己境內到底有多少百姓也不是很清楚,所以錦衣衛從他們內部取得的資料現在來看有很大的缺陷,至少在百姓的數量上,咱們少算了十餘萬,而且這十餘萬主要都是各處逃荒的婦孺老弱難民。”

    葉應武微微挑眉,他知道平白多出來十餘萬老弱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大明並沒有辦法在這其中獲得需要的勞力,甚至還要多分出糧食來接濟他們,或許這些老弱吃的並沒有明軍主力戰軍的士卒多,但是終歸是糧食,十餘萬人每天消耗的實際上就已經可以頂的上至少六七萬大軍的糧草,也就是頂的上明軍的一支主力戰軍,這也就說有這十餘萬人在一天,大明就要有一支主力戰軍早一天撤出戰場。

    而戶部之所以明確指出支撐半年,顯然是說以現在大明的國力,想要將這十萬難民也一並消化了,還得需要半年。

    陸秀夫看向葉應武,有些為難的說道:“陛下,這半年也是根據今年夏收能夠正常而做出的判斷,所以很有可能連半年都支撐不住,畢竟一旦夏收出了問題,這些軍隊和難民就必須等南洋的糧草運到,到時候已經是半年之後,中間必然有一段時間需要所有人都餓肚子,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葉應武點了點頭,看向陸秀夫:“也就是說咱們現在的時間,最多隻有半年,必須在半年之內結束對蒙古的戰事?”

    陸秀夫沉默片刻,鄭重的應了一聲。

    緩緩放下手中的奏章,葉應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姚樞臉上也浮現出凝重的神色,顯然這十餘萬難民的安置主要都會交給山西行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