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焰長鞭接近項圈的時候，有一隻手伸過來，接住了它，而另外的一隻手，則接住了那飛舞的項圈。一道尋常無比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紛飛的灰燼與雪之中。

    “是你？”幽騎的聲音很驚訝。

    站在那裏，以凡人之手握住了青焰長鞭的人，正是穿著一身空明園高檔校服的甘天。他一言不發，注視著幽騎。

    幽騎和甘天對視了幾秒，突然熄滅了手裏的青焰長鞭，向著遠方跑去。他還沒跑出多久，在他的前方就旋轉擴散出一片幽邃的黑暗，他不曾猶豫，果斷地投身其中，隨後消失不見。

    眼看著幽騎被那黑暗吞沒，甘天再也撐不住了，臉皮瞬間就垮了下來，一邊甩著自己的手一邊大叫著，“可惡，好痛啊！好痛……”

    慘叫了沒幾聲，甘天又哆嗦著身體半跪在地上，喘著粗氣。他神色凝重地看著手上的項圈，沉聲道：“但願我沒有猜錯吧。”

    片刻之後，一片金色的場域展開了。

    雪姬那化為飛灰的身體，在金色的光芒之中再度聚合。不過也僅此而已了，被奪走的混沌天命鎖回不來，她就無法回到最初的狀態。

    金色的場域之中，過了很久，雪姬才慢慢地醒轉過來。她眨了眨眼，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此時所處的境地。然後她就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倦意寫在她的臉上。

    “為什麽要救我？”雪姬問。

    “你又不是德迦。”甘天回道。

    雪姬笑了一下，道：“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我，已經沒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了，你也救不了我。”

    “隨你怎麽說吧。”

    一段時間過去。

    雪姬問甘天：“你還準備把這東西維持多久？”

    甘天答道：“到你不想死為止。”

    “我想死？”

    “是的，你要是不想死的話，沒有誰可以奪走你的生命。”

    雪姬笑了，她瞥了一眼甘天光禿禿的左手，而後問：“我剛才，是打倒了紫皇吧。”

    “沒錯，你真的把我給殺了。”

    “那你怎麽還活著？”

    “因為我是甘天，現在就隻是甘天了。”

    雪姬沒有說話。殺死紫皇的時候，她確認問題的方法，就是看到所有存在於甘天身上的和紫皇有關的力量的全部消散。那時候的她可以確信，甘天身上的紫皇的符文永遠消失了。可是現在，甘天還活著，這不能不讓她再次思考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不是以德迦的角度，而是以雪姬的角度。

    原本在失去混沌天命鎖之後，雪姬一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就連神賜給她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不少，最關鍵的是，她的靈被抽走了，如今估計是被其他的意誌所占據了吧。

    若是沒有這金色場域，雪姬估計自己會立刻消亡，依托於這殘損之軀的最後意誌，恐怕連因果的反噬都抵擋不住。她殺過的生靈太多了，早就被厄運籠罩，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直都沒有應劫。原先她以為是自己還沒有完成使命的遠古，現在看來，純粹是混沌天命鎖的庇護吧。

    反正都是要死的，一開始想要安安靜靜地死去的雪姬見甘天對她如此執著，也想在最後再做一點兒事情。她問甘天：“你到底和紫皇是什麽關係？”

    甘天並未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開始講述那個符文的故事，從他第一次使用符文，直到最後一次使用那個符文。自然，他和紫皇之間記憶的聯係，他也沒有漏掉。但是他在最後強調了，“那隻是回憶，再真實，也隻是回憶。我相信著現在的我自己，哪怕最後證實一切都是虛妄，我也不打算後悔了。”

    雪姬苦笑道：“這麽說來，你好像挺可憐的。”

    甘天吸了一下鼻子，不自覺地就淚流兩行。

    雪姬很驚訝，“你哭了。”

    甘天立刻否定道：“錯覺。”

    雪姬伸出手，在甘天的臉上摸了一下，把那淚珠遞到了甘天麵前。甘天看了一眼，解釋道：“身為一名普通的人類，眼睛幹了分泌一點分泌物來濕潤一下不行嗎？”

    雪姬歎了一口氣，道：“按照你們現世的標準來看，我真是罪大惡極。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你，怎麽可能會不恨我，或者說，你恨的是德迦。”

    甘天想說點兒什麽，但雪姬不給他機會。

    “也不對，我感覺不到和我一樣的憎惡，你生活在一個幸福的世界裏呢。不過，幸福應該是已經被破壞了才是，你不可能不恨我，是想玩弄我嗎？還是不對，你不是那種人。那麽，隻剩下最後的一個可能了……”

    甘天心中一陣無語，沒想到古人類的想象力還如此豐富，和瘋子有的一拚了。

    “你欣賞我！”雪姬瞪大了眼睛。

    甘天眨了眨眼。他不太清楚，遠古時代的人類的欣賞和現世的是不是一個意思。“欣賞你？”

    “作為戰士，我還是很有自信的，有我這樣的對手，你也很快樂吧。”

    “不，完全沒有。”

    “現世之人就是愛說謊呢，你要是不欣賞我，為什麽在一開始就對我處處留情。”

    “處處留情，我對你？”甘天簡直驚呆了。他可不記得自己有這麽幹過。最初見到德迦的時候，他是相當畏懼對方的力量的，每一次都是險勝或者是打到一半不了了之。也就是在德迦殺死了林紫衣之後，他心中對德迦的恐懼消失了，真正意義上和德迦戰鬥了一場。

    “不出我所料的話，你之前的力量，應該比這強得多吧。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的靈魂就是殘缺的，那時候其實我很害怕，因為你的靈魂和紫皇一模一樣，我幾乎以為你就是紫皇轉世了。而我被封印了這麽久，力量都流逝得差不多了，可是在古墓裏的時候，你裝作沒看見我，故意放跑了我。”

    “我那是……”作為一個充滿正義感的好青年，甘天打算解釋一下。突然，他想到了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的可能。於是就決定將錯就錯了。

    “再一次遇見你的時候，我已經恢複了部分力量，但是，你的力量還是比我更強的。德迦是瘋狂的，而我知道，那是一場無異於自殺的戰鬥。可是，你又一次放過了我。然後，經過暗中觀察之後，我覺得或許你還沒有覺醒紫皇的力量，或者是遇到生死危機的時候才會覺醒。德迦用能力吸收了一些人的記憶之後，了解到了有關你的一切，對於你是否身為紫皇的轉世之身產生了懷疑。大樓上拿槍指著你的時候，其實德迦已經做好了去死的準備，我已經把你的朋友給殺掉了，就在你的身邊。可是你好像什麽都沒感覺到一樣，又一次放過了我。”

    提到林紫衣，甘天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沒有辦法原諒德迦的這一行為。於是他強行打斷了雪姬的自我陶醉，“不要誤會了，我隻是沒有感覺到而已。不過你說的沒錯，如果那個時候我發現了那件事，說不定你已經死了。”

    “那列車上……”

    “列車上不過是因為我在那之前就想起了一些有關的記憶，而且我那時也不知道怎樣徹底地殺死你。”

    雪姬怔了一下，然後道：“那這次怎麽說？以你的力量，明明可以一開始就秒殺掉我的。偏偏還要幫助我覺醒究極力量，之前的那些事情也都是吧，我自以為是在激發你的力量，其實是你在激發我的力量啊。”

    甘天想要反駁，一時卻發現無詞可用。

    見甘天沉默，雪姬好像得到了什麽證據一樣，高興地說：“你還說你不欣賞我，你不就是想讓我用最強的姿態和你對決嗎？雖然最後是我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