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了許久，不見沈歆夢發話，素冬忍不住抬起頭往台階上爬。她的額頭早已磕破了，血肉模糊，猩紅一片。
    大小姐剛蘇醒不久，身體還很弱呢。迎夏趕緊跑過來將素冬拉開。正好行刑的人也到了，幾個人七手八腳將素冬臉朝下按在一張長條凳上。兩個家丁拿著長板站在兩旁，你一下，我一下，輪流打了起來。
    起初長板落下的時候，素冬痛得大叫。七八下之後，叫喊聲越來越弱，漸漸就聽不到了。
    打完，一個家丁上前探了探素冬的鼻息，稟道：“大小姐，還有氣。”
    沈歆夢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退下了。
    家丁們剛走，將軍夫人趙丹娥和白姨娘就前後腳到了。看見跪著的沈雲蘿和臀部血肉模糊的素冬，趙丹娥皺了皺眉，沒有說話，白姨娘的美眸裏則閃過驚訝和心痛。
    沈雲蘿搖晃了一下身子，緩緩倒下。
    “二小姐！”白姨娘衝過去緊張地將沈雲蘿抱起。
    “白姨娘，嗚嗚嗚！”沈雲蘿緊緊抱住白姨娘的頸項，撲在肩頭嚶嚶哭了起來。
    沈歆夢重生後第一次見到娘親，心裏激動起來，上前給趙丹娥行禮時說話便有些哽咽：“……給母親請安！”
    趙丹娥扶起歆夢，仔細打量了片刻，見除了臉色仍顯蒼白之外，精神還不錯，這才放下心來，牽著歆夢的手一同回房敘話，將哭哭啼啼的沈雲蘿和白姨娘撇在外頭不理會。
    房中，沈歆夢不願自己單獨坐，嬌憨地依偎在趙丹娥懷裏，嗅著娘親身上熟悉的香味，覺得十分安心。
    上一世，她嫁給蕭奕不到兩年，趙丹娥就因病去世了。沈冀有意扶白姨娘為繼室，她執意不允。
    當時沈雲蘿已經嫁給了江南路掌軍事及民政的經略安撫使陳霍之子陳興州為正室。陳霍暗地裏是太子一派的人。蕭奕擔心沈雲蘿成為嫡女之後，會影響他得到沈冀手裏的兵權，便用皇子身份迫使沈冀放棄扶正白姨娘的念頭。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沈冀後來才會狠下心腸與蕭奕做了交易，用沈歆夢的命為他換來王位和沈雲蘿的郡主之位。
    這是歆夢長大之後，多少年不曾做過的親密舉動了？趙丹娥心疼女兒受苦，也就放任她撒嬌，並不阻止。
    趙丹娥的大丫鬟翡翠和迎夏一起靜靜侍立一旁，不打擾她們母女親密相處。隻有門外不時傳來幾聲不合時宜的哭聲。
    片刻之後，外頭的哭聲小了。隨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白姨娘柔和甜美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夫人、大小姐，婢妾和二小姐可以進去嗎？”
    “進來吧。”趙丹娥邊說邊輕輕拍了一下沈歆夢的背。沈歆夢隻好不情願地離開母親的懷抱，改為在旁邊的錦凳上端坐，臉色不虞地盯著白姨娘母女。
    沈雲蘿的臉上猶有淚痕，進來後站在一旁不作聲。白姨娘美麗的臉上堆起笑容，先對趙丹娥和沈歆夢福了一禮，然後道：“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年幼不懂事，受了素冬的唆擺，一時糊塗，才做了錯事。幸好大小姐沒事。如今素冬那惡婢受了杖責，被發賣出去，二小姐也受了罰，知錯了，還請大小姐念在姐妹之情，原諒她吧。”
    趙丹娥身為將軍府的主母，執掌中饋，管理宅子大小事務。可白姨娘說這一番話，有意撇開趙丹娥，獨獨向沈歆夢求情。要是沈歆夢不原諒沈雲蘿，就有不顧親情、糾纏不休的嫌疑了。
    再過一年，沈歆夢就要及笄了。出身將軍府，又是嫡女，她將來定然是嫁入高門大戶為正妻執掌中饋的。因此，趙丹娥也想看看自己的女兒如何處理此事，當即便輕輕看了沈歆夢一眼，示意她自己拿主意。
    沈歆夢先淡淡掃了沈雲蘿一眼，見她眸子裏透出一絲緊張不安，心下暗暗冷笑一聲，不慌不忙地說出一番話來。
    “白姨娘此言差矣，妹妹隻比我小半歲，明年之後亦是要及笄嫁人的了，再年幼，該懂的事還是要懂的。再說了，奴婢挑撥主子之間的感情，主子不辨是非，任其唆擺以至做下錯事，事後對惡婢不做任何處罰，反倒要我這個嫡姐出麵懲治，這便是姨娘說的知錯了？”
    畢竟是前一世做過皇子妃和皇後的人，重生後的沈歆夢心智要比如今的年齡成熟得多。她端坐於桌前，神情恬淡，沉著應對，大家閨秀風範自然而然流露出來。
    “這丫頭何時變得如此伶牙俐齒，幾句話便堵了回來。唉，要不是老爺去了邊關，自己何須求她。”白姨娘心裏暗暗吃驚，想到雲蘿要吃苦頭，就心疼不已，“老爺遠在千裏之外，鞭長莫及，眼下還是要求這位大小姐。”
    她正要說些軟話求沈歆夢，沈雲蘿突然賭氣開口：“姐姐說這麽多大道理做甚麽，想罰我，我受了就是了。”
    白姨娘臉色一變，雲蘿怎的如此衝動。這句話一出口，沈歆夢正好順水推舟，想怎麽懲治雲蘿都可以了。
    果然，沈歆夢聽後彎唇一笑，緩緩道：“如此，我就罰你禁足，在瓊華院虔心抄寫《金剛經》二十遍，祈福父親大勝而歸。記住，必須你親手抄寫，不得假手於人，否則祈福不靈驗，可是會有損父親的威名的。”
    沈雲蘿仗著沈冀的寵愛使手段害她，她就用沈冀的名義來處罰沈雲蘿，還要讓沈雲蘿有苦無處訴。就算沈雲蘿將來要告狀，白姨娘也會攔著。因為白姨娘不笨，不會讓沈雲蘿背上不孝的名聲。
    “什麽？罰我抄經！”沈雲蘿大呼起來。她生性活潑，要她呆在房中不能出門，還要抄寫二十遍經文，簡直就是要她的命。
    “二小姐，還不快多謝大小姐！”白姨娘不讓沈雲蘿繼續說下去，生怕沈歆夢會反悔，罰得更重，趕緊拉沈雲蘿一起向夫人和大小姐告退。
    白姨娘和沈雲蘿走後，沈歆夢轉頭看見娘親讚賞的目光，正要說話，突然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坐不住了，往一旁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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