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下
字數:8530 加入書籤
楚喻深思迷亂間,仿佛回到了學校的玻璃溫室。
那天下著很大的雨,雨水連綿不斷地沿著玻璃牆往下流淌,如同帷幕般隔絕所有。
他銜著陸時的肩膀,遲疑著不敢用力。
陸時卻耳語,“乖,咬下去。”
記憶裏第一次吮吸鮮血的巨大歡-愉和滿足感,又在這一刻被重新喚醒,在身體深處轟然炸開。
楚喻覺得一股燥熱沿著脊背往上竄,他開始不自禁地顫抖、發軟,甚至站都站不住。
唯有牙齒用力銜著陸時的薄唇,舍不得鬆開半分。
察覺到嘴唇上傳來的刺痛愈加明顯,懷裏的人跟沒了骨頭似的,陸時放鬆了靠在牆上,把人托在懷裏,滿足地低歎。
楚喻眼神不太清醒,他鬆鬆攥著陸時的外套,含糊地喊陸時的名字,神態、動作、嗓音,都透露出遮掩不住的深深依賴。
陸時極為享受。
他需要這樣隱秘又獨一無二的依賴,這是他憩息的所在,是他緊緊攥在手裏決不可失去的光。
旁邊的灌木叢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楚喻思維回籠,微紅著眼角,“什麽聲音?”
他鼻音很重,說完話,又忍不住用舌尖去舔-舐陸時唇上溢出的血液。
“一隻貓,看了很久了。”
楚喻動作一動,他小心抬起頭,果然看見一隻黑貓蹲在牆上,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它、它看了多久了?”
“從你把我壓在牆壁上親咬開始。”
楚喻跟明黃的豎瞳對視,再被夜風一吹,稍微清醒了一點。
見楚喻站直,陸時用指腹劃過楚喻的眼尾,又慢條斯理地低啞著嗓音說話,“舒服的眼淚都滲出來了?哥哥的血這麽好喝?”
尾音很輕,語調稍稍揚起,連周圍的空氣都被卷起了漣漪。
楚喻不知道第幾次這麽想——這男的真的太特麽要命了!
他伸手,直接把陸時的嘴捂住,悶悶道,“你、你現在別說話。”
想把話說得再凶一點,但他語氣綿軟,跟撒嬌一樣。
說完,楚喻又補了半句,“我本來就有點腿軟站不穩,聽你這麽說話,更軟……更、更站不穩了。”
當然,不隻是腿軟站不穩,還有些別的反應,但他不好意思說。不過兩人離得這麽近,估計陸時也已經發現了。
楚喻眼神亂飄,對上陸時的眼睛,又忽的定住。
陸時的眼睛長得很好看。
雙眸很黑,睫毛也長,雙眼皮順著眼形劃過去,眼尾狹長又漂亮。
平日裏,裏麵都是冷戾淡漠,但今天,卻仿佛融化了的清潭一樣,甚至綴著幾點笑意。
楚喻看著這雙眼睛,沒克製住,湊過去,輕輕在陸時淡薄的眼皮上落下親吻。
他男朋友,直到現在,終於稍微輕鬆、開心了一點。
第二天上午,陸時放在床頭的手機響起來。他下床,去套間外麵接電話。
楚喻睡得迷糊,翻了個身,察覺身邊空蕩蕩的,又閉著眼伸手臂,在床上拍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人沒在床上。
沒找到睡覺前把拖鞋扔哪兒了,楚喻赤腳踩在地毯上往外走,就看見陸時正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外麵的大廈與高樓。
探頭過去,沒發現有什麽好看的,楚喻打了個哈欠,“誰來的電話啊?”
“陸紹褚。”
“他?他打電話幹嘛?”
“問我春節回不回去。”
楚喻日子過得混亂,他家裏也沒有過年的傳統。
早幾年,是因為父親意外去世,一家人團圓不起來,施雅淩大年三十和初一,基本都加班開會,刻意忽略掉這個節日,以免觸景傷情。
想到這裏,楚喻覺得,他媽媽近些年雖然越來越冷情,但愛他爸是真的愛,他小時候見過好幾次,他媽媽喝醉了,半夜抱著他爸爸的照片哭,一邊哭一邊喊他爸爸的名字,最後帶著眼淚睡著。
隻是,她要把偌大一份家業撐起來,誓必要逐漸扔掉一些東西。
施雅淩不過春節,楚暄和楚晞出國念寄宿學校回不來,這個節日在楚家就更沒意思了。
隻有蘭姨還堅持著,每年大年初一,都給楚喻做好吃的。
把下巴擱陸時肩上,楚喻跟樹袋熊一樣,從後麵抱著陸時,懶洋洋地發問,“然後呢?你怎麽說的?”
“我說不回去。”
“唔,”楚喻想了想,“他應該不會勉強你一定要回去吧?才出了方薇雲的事情。”
陸時點頭,“嗯。”
哪隻不勉強,陸紹褚幾乎是巴不得陸時不要回去。他心虛,擔心陸時會追問,關於“你媽媽生你的時候難產去世”這個說辭到底是怎麽回事。
在書房裏來回踱步,坐在辦公桌後麵的陸老爺子被晃的眼花,“你就不能安生坐下?”
陸紹褚這才停下來,在椅子上坐好。
陸老爺子閉了閉眼睛,“這一次,方薇雲的事情被捅出來,絕不會是巧合,必然是有人盯上了我們陸家。你最近,務必謹慎。”
他又問,“陸時怎麽樣?”
問出這句話時,陸老爺子的語氣是一貫的平淡,但眼神卻半點不見溫和。
“爸,說起陸時,我這裏也有新的發現!”
書房裏隻有他們兩個人,陸紹褚說話沒那麽多顧忌,直接道,“方薇雲的電話被長期竊聽,但做這件事的人到底是誰追查不到,我疑心,就找人在家裏也通通查了一遍。”
陸老爺子眉心一跳,眼神銳利起來,“查到了什麽?”
陸紹褚小心道,“方薇雲的一條鑽石項鏈裏,藏了竊聽裝置。”
陸老爺子手指敲在座椅扶手上,沉聲問,“項鏈是誰送的?”
問是這麽問,卻仿佛已經知道了答案。
“怪就怪在這裏,項鏈是陸時送的。”陸紹褚緊接著又道,“這條項鏈是陸時買來送給方薇雲的,您知道,陸時從小就愛討方薇雲歡心,我還記得清楚,這條項鏈陸時買回來後,還特意來問我,方薇雲會不會喜歡。”
劃燃火柴,點了一根雪茄,陸紹褚繼續道,“接著,我想起陸時在買這條項鏈時,還給自己買了一塊同品牌的手表。手表他沒帶走,就在房間抽屜裏放著。等我讓人把表拆開,發現裏麵也有竊聽裝置。”
聽到這裏,陸老爺子捏緊座椅扶手的手指,又緩緩鬆開。
雪茄的煙霧散開,毫無察覺的陸紹褚扔開火柴盒,“爸,我們家是早就被人盯上了!陸時年紀小,買東西時不注意,被人動了手腳。項鏈方薇雲經常戴,估計就是因為這個,才被人抓到了殺人的蛛絲馬跡,緊跟著,事情最終一步步走到現在這個局麵!”
“嗯,樹大招風,我們陸家到現在,看起來光鮮,實際上,不知道多少人在暗處盯著。”陸老爺子長歎,又問,“方微善你準備怎麽辦?”
陸紹褚笑容溫和,“他姐姐自己做的錯事,被判了死刑,這事兒推不到我們頭上。我準備把人撈出來,方家這幾年垮得厲害,沒多大助力,但方微善這個人,還是能用。雪中送炭,在這當口,我拉人一把,方微善會記恩的。外人看,我們陸家對方家,也是仁至義盡。”
“不錯,就這麽辦吧。”
陸老爺子沉吟許久,又問,“紹褚,當年江月慢的事情,你還怪我嗎?”
“爸,您這話說的,當年是我年輕氣盛,不懂事,才做了這麽些荒唐事。怎麽會怪您?要沒有您,也沒有今天的我!”
陸紹褚說完,又想起來,“爸,您看伊蕊絲——”
陸老爺子掀掀眼皮,“那個女人你要是真喜歡,等這件事過了,娶回來也不錯。如果能生下兒子,就再好不過。”
陸紹褚一喜,但轉念一想,“爸,你的意思是——”
當年為了陸家的名聲和別的因由,他不能跟方薇雲離婚,但他不想方薇雲生下孩子,所以才做了結紮手術。沒了私生子的風險,這些年,他在外麵情人無數,陸老爺子也沒有過問半句。
另外,陸時這個繼承人,也令人十分滿意和放心。
可現在——
陸老爺子起身往書房外走,“陸時哪裏都好,但就憑他這一年半,都不回家,就看得出來,這孩子主意太正,性子又倔,親情倫理,都約束不了他。不說你,就是我都不能完全控製。再加上這件事,你當他心裏不存疑心?紹褚,趁現在還年輕,再生一個吧。”
楚喻和陸時回青川路時,已經接近年關。不少商鋪關了大門,道路兩旁的路燈燈柱和行道樹上,掛滿了造型醜陋的彩燈和紅彤彤的燈籠。
聽說他們從a市回來,魏光磊自告奮勇要來接。
等人到時,楚喻看
小說
著顏色鮮紅的三輪摩托車,驚呆了,“石頭,這就是你新買的座駕?”
魏光磊大冬天的,還剃了個光頭,襯上眼睛邊上的疤,看起來十分像混社會的,再裝凶神惡煞一點,能嚇哭小朋友。
“沒錯,二手的,原主不要了,我撿來修理修理,能開。”他伸手拍了拍三輪摩托車頂部焊上去的鋼條和篷布,“我自己親手焊上去的,牛批不?”
楚喻見焊的是真精細,鼓掌,“牛批!雨天擋雨平時擋風,晴天擋太陽,不錯不錯!”
魏光磊摸摸下巴,得意,“坐上去,趕緊的,讓你們感受感受魏老師傅的車技!”
這時,不遠處傳來哨聲,執勤的交警吼道,“那邊那輛三蹦子還是火三輪,不準在這裏拉客,趕緊的,開走!”
“日哦,”魏光磊慌忙坐上駕駛座,“陸哥小少爺,上車上車,我們走了!”
等開回青川路,楚喻的骨頭差點沒被抖鬆散,他扶著陸時,說了良心話,“石頭,我覺得吧,以後還是不勞煩您出動座駕了!”
魏光磊自己也被顛得難受,想吐吐不出來,連連擺手,艱難道,“我也覺得,這玩意兒坐著,骨頭都快散架了!”
楚喻很開心,自己跟魏光磊達成了共識,再不用坐這破車了!
不過魏光磊的座駕還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比如過年的時候買年貨,能把東西全堆一起,一車拉回家。
大年三十的晚上,大人聚在一起打麻將看春晚,魏光磊壕氣,買了一大堆的煙花爆竹,堆在三輪車裏,拉到了青川河邊。
楚喻捏著暖寶寶,被河風吹得瑟瑟發抖,不過多抖抖,也習慣了。
他問魏光磊,“石頭,你確定,我們在河邊放煙花點爆竹,真不會有警-察來罰款?”
“用人格打包票,青川河邊沒人來抓的。小少爺,你到底放不放啊?”
“當然要!”
楚喻早就想放個一車的煙花衝天炮過過癮,苦於沒有時機。
現在難得有了機會,他幫著魏光磊把煙花筒拿下來擺好,“實話跟你說,我連現金都帶好了,要是真遇見警-察叔叔來罰款,我就讓他等等我,等我把爆竹放完,我一口氣交十倍罰款!”
魏光磊大笑,“你特麽這才是富二代的姿態!保持保持!”
“那必須!什麽都不多,就美貌和錢多!”
想起什麽,楚喻又回頭問陸時,“幾點了?”
“還差兩分鍾十點。”
“我日!”楚喻放下手裏的東西,趕緊跑到陸時身邊,從陸時外套口袋裏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班群,“十點準時搶紅包,幸好我沒錯過!”
班群裏,幾乎全員在線,章月山正在主持秩序。
“班長-章月山:大家文明搶紅包,歡樂過大年!”
這條信息一直刷屏,刷到了十點整才停下來。
第一個紅包發出來,楚喻拿出了畢生最快的手速。但看著屏幕上顯示的“001”,楚喻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
他催促陸時,“快快快,搶紅包一起來!我隻搶到了一分錢!”
陸時向來不參加這種活動,這次也不例外。
見楚喻著急,他眉目微挑,“什麽好處?”
楚喻抬眼,看著陸時,“哥哥,幫我搶一下?”
擔心不能打動陸時,他還加了兩個字,“哥哥,求你!”
陸時沒說話,卻拿出手機,打開了班群。
楚喻確定,自己是撓到陸時的癢處了——喊哥哥。
雖然有點那什麽,但有用啊!
三輪紅包搶下來,楚喻不得不認清自己手氣極差的事實。
“體委-夢哥:我草啊哈哈哈,校花怎麽回事,這都幾十個紅包了吧?你搶到的錢加起來,有沒有十塊?”
“校花-楚喻:滾!”
“學委-方子期:我數了的,校花搶了六塊七毛五!哈哈哈哈!”
“班長-章月山:以為自己搶到三十九塊已經是全群最慘,沒想到還有校花墊底!我好了,我複活了。”
“校花-楚喻:脆弱的友情經不起這樣的陰霾,過不了這個年,估計我跟你們就要絕交!”
群裏有人在問,誰搶的最多。
“學委-方子期:我算了算,陸神搶的最多,一共搶到了兩千七百六十二!這手氣,建議陸神別洗手,趕緊去買彩票!”
兩千七百多?有對比有傷害,楚喻好氣啊!
就在這時,魏光磊的聲音傳過來,“抬頭!”
楚喻下意識地抬起頭,往天上看。就聽連續好幾聲“咻——”,煙花衝上半空,“砰砰砰”地接連炸開來。
細碎的光點在漆黑的夜幕下尤為清晰,有如星河飛濺,群星散落。
光影落在青川河的河麵上,被水波攪碎,美的不可思議。
漫天炸開的煙火下,陸時低頭,親了親楚喻的眼尾,“不氣,我的都給你。”
楚喻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叮”的一聲,紅包提醒。
班級群裏,陸時發出了一個專屬紅包,指定楚喻領取。
紅包上是楚喻的頭像,下麵幾個字,“我的都給你。”
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