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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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殿寂靜,死一樣的平靜在殿中靜靜流轉。沈靜月空茫茫地看著四周繁複又華美的雕梁畫棟。
    這是一座華美的墳墓。幾十年用來葬這位風華絕代的女子——端儀。
    她的青春年華,還有對生的熱切都因為一個男人的私心而葬送在這兒。她日日夜夜被囚禁在這兒,至死都不能離開一步。
    她死了,也解脫了。
    可是生的人怎麽辦?
    沈靜月茫然看著,懷中的人沒有了氣息。她輕輕地,怯怯的,呼喚:“皇祖母?……皇祖母……你不管月兒了嗎?”
    她喃喃自語:“皇祖母,你與外祖父一起走了嗎?你們都走了嗎?……留下月兒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你們都不要月兒了嗎?”
    心痛得麻木,一股無法言說的痛苦在心中左衝右突,那是叫做“失敗”的痛苦。
    她陡然發現,重活一世,她依舊庇護不了自己的至親。端儀長公主死了,外祖父死了 ……沈家都被投入了天牢中,她嘔心瀝血的沈家產業恐怕也被蕭景瑞收入囊中。
    她重活這一世的意義何在?她那麽殫精竭慮努力的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宮殿無聲,燭光在殿中流轉,可怎麽都照不亮黑暗。
    她抱著溘然長逝的端儀長公主,宛若也一起死了 ……
    ……
    蕭景瑞的弑君謀反事起倉促,打得京城各大世家措手不及。以江家為首的各大世家府邸,隻要是有餘力反抗的,一一都被重兵把守,不得消息外通。
    京城四門緊閉,隻進不出,若要出城一定要有東宮手諭。整個京城禁軍四出,捉拿“叛黨”。百業蕭條,人人自危。
    太子蕭景瑞進京之後第五日宣布皇帝薨逝,當即繼皇帝位,擇吉日舉行登基大典。他令各地藩王在十日內速速進京,若有延遲便以謀逆論處。
    各地藩王們在震驚之後不得不向京城出發——景王早已伏誅,各地藩王勢力不強,以江家為首的四大世家早就被控製住,這些藩王們更是無力回天。
    整個周朝開始人心惶惶,動蕩不安。不得不說,瘋子一旦發瘋起來比猛獸還可怕。因為無法預料,無法揣度。這便是蕭景瑞的厲害之處,也是他至今未失敗的原因之一。
    ……
    天,灰蒙蒙的,秋日漸漸深了。這幾日一層一層的秋雨落下,天氣漸漸寒冷,街道上行人裹緊了外衣,匆匆而過。每個人都麵目模糊,神色緊張。
    天要變了,這個天下要變了。
    街邊,一間間商鋪緊閉,特別是飄著“沈”字的茶行更是死一樣的沉寂。天守閣上,一道窗戶打開一條縫隙,有人看了一眼街對麵的情形,又悄悄關上。
    “唉。”輕歎在昏暗的樓閣響起。
    慕雲卿看著眼前簪著梅花簪的好看男人,神色黯然:“已經第十五天了,離蕭景瑞登基為帝,隻剩下五日了。”
    白龍亭摸著手中的金色折扇,麵色難看:“是,時間不多了,但是根本無法找到江大公子,就算是找到……罷了,江家、沈家,各大世家都被困在京城,如何能動?來了不過是自投羅網罷了。”
    慕雲卿撚著眼前的酒杯,溫潤的眼中俱是痛苦:“月兒還在宮中。”
    白龍亭沉默。他隱約聽說蕭景瑞要立皇後,皇後便是沈靜月。這帝奪臣妻,千古以來恐怕就隻有那荒淫無度的渤海王做過。蕭景瑞這樣做分明是再無所顧忌。
    沈靜月再剛烈不過是弱女子,再者就算她想要反抗,蕭景瑞手中多的是把柄讓她屈服。
    無解。這個是無解的困局。就算有解也來不及了。五日後蕭景瑞要登基為帝,沈靜月不出意外會被封為皇後……
    來不及了。
    白龍亭同情看向慕雲卿。眼前的慕雲卿這半月消瘦了許多。蕭景瑞並沒有放過他,將他的宅子也圍了起來,困住慕晴。慕雲卿要不是趁亂逃到了珍寶齋,現在亦是被困住。等到蕭景瑞想起他時,一切早就成了定局。
    白龍亭無力道:“一切隻有聯係江大公子才行。”
    “我不能再等。”慕雲卿斬釘截鐵地道。
    慕雲卿愣住:“慕公子你想要做什麽?
    “月兒還在等著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蕭景瑞。她一定會死的。”慕雲卿慢慢道,“我不能坐視不理。”
    白龍亭愣住:“你要怎麽救?你可不能亂來啊,如今皇宮戒備森嚴,蚊子都跑不進去。你可不能自投羅網!”
    慕雲卿沉默良久,忽的一口飲盡杯中的酒,決然轉身離去。白龍亭要叫住他,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他隻能恨恨拍了拍桌子,憤然飲了杯中酒。
    ……
    這幾日京城內外風起雲湧。整個周朝外鬆內緊,一場大的風暴在醞釀。蕭景瑞大肆打壓各大世家遭到了反噬,今年秋收在即,稅金交納各地告急。
    而蕭景瑞對各地藩王的嚴令也令他們不滿,蓋因之他威望不夠,還未繼位不拉攏藩王,反而用嚴令約束。雖景王已伏誅,但各地有實力的藩王亦是不在少數。
    有野心的藩王在加上各地世家的影子,一場變亂迫在眼睫。
    十月底的深秋已經露出寒冬猙獰的寒意。北地的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見天日。那一日到了。
    沈靜月看著一人多高的銅鏡中濃妝豔抹的自己,神情麻木。
    鳳冠,霞帔,滿身的珍寶,一件件套上。這是第二次她披上同樣的嫁衣,不一樣的是更加奢華,沉重,而她要嫁的人不是江墨軒。
    尚宮與宮女們忙忙碌碌,沈靜月猶如沒有生命的美人人偶。
    不一會兒,妝成。一位十分年老的尚宮讚美歎道:“奴婢曆經三朝,從未見過這麽美的皇後。”
    宮女們也紛紛驚歎。
    沈靜月聽著讚美,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眼中漸漸浮起厭惡。她從未有這一刻厭惡自己這張臉。因為越美,就意味著蕭景瑞的占有欲有多強。
    要不是她美,蕭景瑞會如此不放手?要不是她逆改了天意,端儀長公主、外祖父楊令顯也不會死去。
    第一次,她無比無比的厭惡自己,厭惡自己的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