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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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羽清醒過來時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他一睜眼就看見身邊坐著那一位相貌普通的女子。
她靠在床邊,手中拿著一卷書冊,窗外的天光透過窗欞照在她的麵上,顯得分外蒼白。她全神貫注地看著手中的書冊,時不時翻了一頁。
天光被窗欞撕扯成一道道光影在她身上,泛起柔和的光暈。
南宮羽竟看得呆了去。不知為何眼前的少女總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但是他又從未見過她。
沈靜月看了一會兒書,一抬頭就看見南宮羽正在盯著自己看。
她目光閃了閃:“你醒了?”
南宮羽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看著她:“這位姑娘叫什麽名字?我怎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姑娘你呢?”
沈靜月心頭微微一跳,笑道:“這位公子就是這麽搭訕素不相識的姑娘嗎?”
南宮羽桃花眼微眯,他正想說什麽忽的齜牙咧嘴。沈靜月連忙掀開被子看他的傷處,果然繃帶上烏黑的血滲出。
沈靜月神色微沉。這毒已經擴散了,沒有找到解藥的話南宮羽的雙腿恐怕就保不住了。
她問道:“南宮二少,你知道你中的是什麽毒嗎?”
南宮羽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沈靜月心中沉了沉,她耐心道:“南宮二少有沒有在秦京認識有名的大夫?不然這毒沒解,你的雙腿恐怕保不住。”
南宮羽失笑:“我可不會拿我的性命開玩笑。天下第一堡在秦國沒有勢力,再說就算能聯係得到,等人到了我的腿也廢了。”
沈靜月心中更沉重了。她不死心問道:“當真不知道這是什麽毒?”
她記得天下第一堡是以販賣草藥為主,南宮羽懂得不少珍稀草藥。一般而言,懂得草藥的人都或多或少懂得一點醫理。
南宮羽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苦笑:“我受過重傷,從前的記憶都忘得差不多了。讓我辨這毒藥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沈靜月失望。
她喃喃自語:“這可怎麽辦?不知道毒藥就配不出解藥的。……”
南宮羽看見她眼底的失落,麵上浮起暖意。
他忽地道:“這位姑娘不用擔心了,就算沒有解藥我也可以逼出毒來。”
沈靜月眼中亮了亮,旋即又搖頭:“逼出毒素太慢了。再說南宮二少現在受重傷,會不會有阻礙?”
南宮羽拍了拍胸口,笑道:“怎麽會有阻礙?”
他還沒說完麵色忽的一白,麵色顯出痛苦之色。沈靜月心頭突了突,果然南宮羽捂胸腹,大的汗珠一顆顆沁了出來。
沈靜月急忙前去扶他:“你怎麽樣了?是不是毒發了?”
南宮羽捂著胸腹,英俊的麵色糾結。他氣喘籲籲,道:“是……該死的,怎麽肚子疼得像是五髒六腑要糾在一起了。”
沈靜月急忙去看他的腿,隻見幾條發黑的血線蜿蜒向上一直向上蔓延。她心中越發涼透。
“這是什麽毒?”她喃喃自語問。
南宮羽的額頭已沁出豆大的汗珠,隻是咬牙不肯呼痛。
沈靜月見他如此痛苦,可見這毒的霸道。而且這毒發作起來凶猛霸道,想來那下毒的萬古樓殺手是恨透了南宮羽,非要他痛苦不堪後再慢慢毒發而死。
沈靜月看著痛不欲生的南宮羽,忽地掀開被子,拆開包裹著的繃帶。
南宮羽大驚:“你做什麽?”
他的腿傷為了綁繃帶是沒有著褲子的,隻著一件下衣,還被剪了很多。沈靜月這一解豈不是……豈不是快把他看光了?!
南宮羽要去阻攔,但他一動就痛得滿頭大汗,四肢無力。他心中暗罵萬古樓的殺手,竟然為他炮製了這種古怪毒藥。看來他是將這一批殺手給得罪狠了,這種毒藥擺明了就是要他無力解毒,生生疼死。
南宮羽心中咒罵千萬遍,那邊沈靜月已經解開他的繃帶,露出布滿血痕和傷痕的腿。
南宮羽無力推開她,隻得一邊忍著痛,一邊賤賤調侃:“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識……你這是想趁著本公子嬌弱無力……想要羞辱本公子嗎?還是……哎呦,想要看光了笨公子,讓本公子為你負責?”
他說完再也忍不住“哎呦”“哎呦”痛哼起來。他疼得終於破口大罵:“狗娘養的萬古樓,等本大爺毒解了就去天下第一堡帶人殺得你們這萬古樓雞犬不留……哎呦,不對,這什麽狗屁萬古樓,我要發英雄帖,討伐你們……哎呦……”
他邊罵邊捂著肚子。
忽的,沈靜月低頭。南宮羽忍痛低頭一看頓時驚了。隻見沈靜月正伏在他的腿上,為他吸毒血。
“你!你……你做什麽?”
南宮羽驚得疼痛都忘記了。
沈靜月不語,隻是低頭吸著他傷口的毒血。南宮羽呆呆看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到底在做什麽?”
沈靜月不語。
南宮羽隻覺得那處熾疼的傷口覆上了兩片冰涼的唇,疼痛仿佛都因為她慢慢消失。
屋中十分靜謐,隻能聽見他強忍疼痛的呼吸聲。
終於,沈靜月吸完毒血,抬起頭來。
“你……”南宮羽不明所以看著她。
沈靜月皺了皺繡眉,半天將口中的毒血吐在痰盂中。她吐完趕緊找了茶水漱口。她仔仔細細漱口都無法消除口中的腥臭味,叫來如蘭為她燒了生薑茶。這才麵色好看些許。
南宮羽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舉動給驚了,隻能呆呆看著她。
沈靜月漱口之後又喝了生薑茶,這才麵色好看了些許。
“你中的毒是斷腸草。還好這毒塗在鐵刺上並不多,而且因為流血流掉了不少。”沈靜月道。
南宮羽麵色一驚:“你能辨毒?”
沈靜月剛想解釋,想到了什麽旋即含糊敷衍:“我學過點草藥。自然能辨毒。南宮二少放心,我自會找大夫為你配解藥。”
南宮羽隻覺得眼前的女子越看越是熟悉,但具體是怎麽熟悉法,他腦中一角仿佛蒙了一層霧氣,迷迷蒙蒙的看不清楚。
他良久才道:“我聽說沈家的大小姐,沈靜月能嚐百味。你方才……”
沈靜月急忙幹笑兩聲:“南宮二少說的是那位不幸葬身在在昭雲宮的火海的奇女子吧。小女子麵容醜陋怎麽可能是那一位呢?小女子隻不過是粗通草藥而已。”
她說完匆匆起身離去。
南宮羽看著她窈窕曼妙的背影,若有所思收回目光……
……
斷腸草的毒雖然霸道,但還好南宮羽中的並不多。沈靜月找了大夫,花了重金配了解藥。
南宮羽服用了解藥後配著自己的內力祛毒,慢慢減少毒藥發作。他便在沈靜月的小院中安靜養傷。
沈靜月生怕他看出自己什麽馬腳來,一應照顧事宜都交給丫鬟。
南宮羽在後屋養傷中時常問東問西,不過還好找來的丫鬟是秦國人,對沈靜月與如蘭一無所知,南宮羽想要套話怎麽都套不出來。
沈靜月安頓好南宮羽,隻等他傷好了就將這麻煩精送走。另外,沈靜月亦是要準備好一個月後入宮選女官。而沈靜蓉登記秀女之後亦是時常前來討教宮中規矩。
沈靜月想要拒絕她,卻又不得不為她答疑解惑。
……
彼時已是秦地夏日最濃烈的時節,沈靜月幽靜的小庭院中涼風習習。紫藤花架之下,沈靜月與沈靜蓉端正跪坐著靜靜看著如蘭正在演示茶藝。
她的姿態優雅從容,舉手投足行雲流水,有如舞蹈。
從選茗、蓄水、置具、烹煮、品茗,如蘭落落大方,特別是最後的“茶戲”中,烏木茶勺在她素白的纖手中宛若有了生命般上下左右,煞是好看。而帶著茶香的水霧隨著她的烏木茶勺幻化出各種幽怨的山水意境。
這一手出神入化的功夫看得沈靜月與沈靜蓉兩人久久不能回神。
終於,如蘭將茶香嫋繞的茶盞放在二位麵前,含笑:“大小姐看清楚了嗎?”
沈靜月沉默點了點頭。如蘭的茶藝果然是高自己一等。不過想來也是,如蘭心性本來就是比自己更澄淨,她學起茶藝來肯定事半功倍。這也是陸有先生看重她的一點。
如蘭見沈靜月不出聲,以為她沮喪。她連忙安慰:“大小姐別難過。您擅長的是品茗,便以此為長處定能入選。”
沈靜蓉亦是道:“想來秦國宮中懂茶的並不多,大姐姐一定能順利入宮。”
沈靜月抬頭失笑:“我不是擔憂自己茶藝不精。我再怎麽樣資質愚鈍總能撈得最後一名入宮的。”
沈靜蓉聞言放了心。她曼聲笑道:“我就知道大姐姐不會那麽輕易認輸。”
沈靜月抿著茶,看了她一眼,道:“倒是你,你入宮一定有很多人盯著,你可有萬全把握嗎?”
沈靜蓉似笑非笑:“大姐姐放心,這事我讓江叔幫忙疏通,怎麽的都不能第二場選就被人弄下來吧,那太丟將軍府的臉了。”
沈靜月沉默。
沈靜蓉見她情緒不高,笑道:“大姐姐在擔心什麽?我入宮是好事啊。像我這種禍害還是早早關入宮去禍害別人吧。”
沈靜月看著她無所謂的麵色,揮手讓如蘭退下。
院子中隻剩下姐妹二人。
沈靜月想了半天才道:“你我入宮,沈家茶行鋪子便沒人主事掌管,如蘭不太識字,亦不能掌管大局。我想讓易富為大掌櫃。”
沈靜蓉隨意點頭:“一切遵大姐姐的安排。”
沈靜月又道:“在秦國如今長相憶行銷上下,又因為龍墨炫的關係,各部族亦是買沈家的茶,假以時日沈家茶行一定會東山再起。”
沈靜蓉靜靜聽著,點頭道:“大姐姐安排的不會有錯。”
沈靜月又道:“沈家茶行那些拿出來的錢財我都已妥善藏好,地方你亦是知道,到時候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隨意動用……”
她細細吩咐。每說一件事沈靜蓉便點頭答應。
沈靜月吩咐完了後,道:“都說千年的世家,百年的皇朝。但若是當權者想要拿世家豪富開刀,當真是傾巢之下無完卵。”
沈靜蓉眸色轉冷:“財不露白,沈家就是崛起太快了被那瘋子皇帝盯上罷了。”
沈靜月神色黯然:“我的錯。我總以為自己能逆天改命扭轉沈家的頹勢……”
她還未說完,沈靜蓉便定定看著她。
沈靜月住了口。
沈靜蓉輕笑:“大姐姐這麽說我可聽不懂了。你道自己還真能未卜先知?不過……大姐姐還真的這點讓人奇怪。我先前總覺得大姐姐在鄉下沒有見識,回京定是……罷了,是我低估了大姐姐。”
沈靜月張了張口,終是不說。
她沒有辦法對沈靜蓉解釋這一番前因後果。在前世沈靜蓉恨沈家恨之入骨,哪怕平步青雲,雞犬升天都不想放過沈家。而如今,她生母醜事被揭穿,同母異父的兄妹被送走,她理應更加恨自己更恨沈家,但沒想到如今兩姐妹卻隱隱同舟共濟。
還有一些人與事都統統變了……
沈靜月心中升起濃濃的茫然。自己忙活了那麽久到底改變了什麽?
“大姐姐今日吩咐那麽多,到底要做什麽?”沈靜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我總覺得大姐姐吩咐完了後就要一個人去報仇了。”
沈靜月回神看向沈靜蓉。她在她眼中看到了從不見過的驚慌。
沈靜蓉會驚慌?!沈靜月心中暗中失笑,搖頭甩開了這個可笑的念頭。
她沉聲道:“我自然是不會莽撞一個人去報仇。時機不到。我吩咐這麽多是為了……若是在宮中我若有出了什麽意外,你可以一人獨撐大局。”
沈靜蓉“鏗”的一聲合上茶盞蓋子,單薄的眉眼十分清冷:“這種不吉利的話大姐姐不要說了。”
沈靜月失笑:“你竟在擔心我死了?”
沈靜蓉冷哼:“我道你我姐妹一起入宮是為了搏一搏那富貴前程,沒想到大姐姐香失了士氣,實在是晦氣!若是大姐姐不想入宮就說一聲罷了。”
沈靜月愣了下,旋即淡淡道:“我既然決定入宮就入宮。你……”
她還未說完,忽的外麵傳來如蘭驚慌的聲音:“你們……你們什麽人?竟然要進來……”
沈靜月愣了下,沈靜蓉聽了一會,忽的道:“大姐姐,你看我方才說的晦氣你不信。現在麻煩找上門了。”
她說著前去。
沈靜月猶豫了下,隻能跟上。
到了前院,隻見外麵一堆人。那些人一個個人高馬大,穿著異族服色。一個個滿臉紫紅,腰懸彎刀,而當先兩人是十幾歲的妙齡少女。
那兩位少女一位著紅紗裙,麵上蒙著麵紗。她露在麵紗外的眼睛大而嫵媚,而另一位則著紫衫長裙,膚色黝黑,但是五官俏麗,充滿異域風情。她耳朵帶著兩隻大大的金耳環,耳環上還有小金環,說話走路間叮叮當當,十分悅耳。
紫衫裙子的少女對那紅杉裙子的少女道:“托圖姐姐,你說的是這個地方沒有錯吧?那漢人的美人就藏在這兒?”
那紅杉裙子蒙麵的少女便是可桑王族的托圖沁敏。她身邊戴著金耳環的少女是另一個王族,喀耳王族的公主,叫做那諾桑桑。在族中人人都叫她桑桑公主。
桑桑公主皮膚雖然因為被曬得黝黑,但五官卻十分俏麗秀美。
她說話時聲音中夾雜著金環叮叮當當的聲音,十分悅耳。
托圖沁敏美目轉了轉:“是啊,剛才我的人就看見她進來了,還半天不出來呢。”
桑桑公主轉頭看著近乎簡陋的地方,大聲道:“就這兒?她不是很有錢嗎?怎麽住在這個破地方?不是說她是龍大將軍的小姨子嗎?怎麽將軍府沒有給她安置好宅子?”
托圖沁敏笑了笑:“這我也不知道啊,這我也沒問過呢。要不桑桑妹妹你去問問?”
桑桑公主哼了一聲:“我才不問,我就是好奇過來看看。中原的女人不好玩,大聲點就覺得我們欺負了她,惹不起惹不起!”
此時一道柔柔的聲音傳來:“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兩位公主大駕光臨,原本蓬蓽生輝,但小妹納悶這簡陋的屋子倒不知是何故入不了你們的貴眼。”
兩位公主循聲看去,隻見一位素衣美人婷婷嫋嫋走了過來。
她麵容清秀,五官單薄,但勝在肌膚如瓷,儀態端莊秀美,就算五官不夠美豔,但卻越看越是有韻味,氣質如白花幽蘭,令人移不不開眼。
兩位公主知道她便是沈靜蓉。
托圖沁敏是第二次見到沈靜蓉,見她走出來,便壓下眼底的嫉妒道:“沈家妹妹,我的好姐妹桑桑公主嚷著要見你呢。我就帶她來了。”
沈靜蓉妙目看向那諾桑桑,似笑非笑道:“這位便是桑桑公主,久聞大名。”
那諾桑桑見她說得,傲然笑道:“你當真聽過我的名號?”
沈靜蓉聽了,笑道:“那是自然。畢竟秦國四大王族的公主,小女多多少少都聽說過了。”
那諾桑桑聽得沈靜蓉恭維,先前對她的一點點嫉恨消失不少。
她微仰頭對沈靜蓉道:“你方才念得是什麽山啊,龍的,什麽德行的。到底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