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入宮第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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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茶行在秦國漸漸嶄露頭角,中斷的茶行、運行開始恢複正常,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沈靜月在放下茶盞,看著眼前神色肅然的如蘭,鄭重行了茶禮。
如蘭回之。她眼中有欣慰:“大小姐學的很快。到了宮中一定會脫穎而出的。”
沈靜月慢慢收拾杯盤,垂眸道:“脫穎而出也不是什麽好事。最好是不引人注意地到了該去的地方。”
如蘭歎道:“在宮中哪是躲是非就可以躲過的。大小姐千萬不要存了這心思,在宮中永遠隻有兩個出路,一是高高在上,其二是被人踩在腳底。”
沈靜月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如蘭看了看天色:“這幾日我再給大小姐講講茶藝,別的就不需要了。”
沈靜月道:“如今我與靜蓉俱入了宮,你一個人在宮外操持茶鋪生意,辛苦了。有什麽事難以解決就問易富,實在不行就托人給我帶消息入宮。”
如蘭點了點頭。
沈靜月看著漸漸涼了的茶盞,輕聲道:“是時候了。”
……
兩日後,沈靜月整理了簡單的行囊入了宮。她帶得東西很少,都是貼身衣物。小小一份包袱,就連這樣都要被宮禁處的內務府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趟。
幸好有宮裏有經驗的嬤嬤在,不然幾件貼身衣物被宮禁的侍衛粗魯地翻來翻去,恐怕入了宮這些衣物沈靜月都要丟了去。
檢查了後,再驗明正身沈靜月便隨著一群少女入了宮。她們大多數年紀比較大,十六七歲。因為家境貧寒或者是有一技之長不願意嫁人就抱著入宮試試的心態進來。
她們當中有繡工好的,可選入針繡局;做菜功夫好的,可選入禦膳房。還有的是單純入宮做苦役雜活的,討一口飯吃的,那些統統入了雜役局。還有的是不夠資格參與選秀女,是以入宮想當宮女的。
秦國入宮的條件比周國更寬鬆,是以不少貧苦人家,還有從荒蠻之地來的人隻要身體康健,又正值宮中需要人便可以入宮。
沈靜月一大早遞了腰牌,驗了冊子後便與眾女一起到了一處十分偏僻的宮殿。沈靜月看了那宮殿的名字“葛宮”。
葛字,草也。看來這破舊的宮殿是來初步安置粗使宮人的。果然過了小半個時辰,便有著深褐色的嬤嬤與內侍拿著冊子前來唱名。
唱到名字的第一批進入葛宮安置,明日跟著有經驗的老宮女與內侍開始各司其責。
接著第二批唱到名字的進了浣洗局;
第三批進了禦膳房;
第四批進了針繡局;
第五批……
第六批……
沈靜月一直等到了兩個時辰後,剩下的人寥寥,這才等到了姍姍來遲的禦前的人。禦前的來了四人。其中兩位大太監模樣的,兩位是頭發發白的老尚宮。
大太監身材臃腫,滿臉紅光,而那兩位老尚宮則頭禿齒搖,老邁龍鍾的樣子。
其中一位頭頂紅翎帽的大太監掃了一眼剩下的寥寥幾人,對其中一位彎腰駝背的老尚宮道。
“隆尚宮,你看今年禦前的茶水房又招不到什麽好人才了。您……”
他話還沒說完,那駝背的老尚宮就惡狠狠“呸”了一聲:“閔蒜你個烏鴉嘴,你這是詛咒我老太婆還要再茶水房再幹三年嗎?我老婆子都快七十了,還不讓我出宮回鄉尋一塊土埋了,你再多嘴我就把你剩下的腿給打斷!”
叫做閔蒜的大太監聽了尷尬笑了笑。他現在當然不叫做閔蒜。他現在的大名叫做閔有德。閔蒜是他當年在家裏,爹媽按著蔥薑蒜給三個兒子取的賤名。
閔有德十歲入宮,如今四十三歲,一路摸爬滾打當上了禦前禦書房的副太監總管。這算是內侍中的大官了。不過他資曆老,眼前這老邁龍鍾的隆尚宮則比他資曆更老。
隆尚宮懟完了閔有德後,對身邊年紀稍年輕點的老尚宮道:“我記得這次有十五位來報茶水房的,怎麽才這幾個?”
那稍年輕點的老尚宮翻了翻冊子,聲音沙啞:“有六位不合格歸入了浣洗局。這有九位,年紀合適,樣貌算是周正的。”
隆尚宮顫巍巍掃了一眼這眼前的幾個人,點了點頭:“行吧。念了名字的就跟我走。先去洗心閣。”
尚宮開始唱名字。很快,一行九人就跟著這四位到了洗心閣。
到了地方,有內務府的嬤嬤過來為她們檢查身體,甚至翻看頭發有沒有跳蚤等。這才給了她們一套宮裝令她們去沐浴更衣。明日五更就得過來二選。
沈靜月沐浴更衣後與九人一起到了洗心閣後麵矮小的平房中歇息。
九位都是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女,其中有一位年紀大了點,大約二十一二歲,頭發盤起了發髻。沈靜月看她盤發髻的樣子,知道是望門寡。
這種女子是未嫁入夫家丈夫已過世,便稱望門寡。這女子姓沐,叫沐鈴。
沐鈴年紀當中最大,少言寡語,一到了房中就開始整理鋪子。她見沈靜月整理床鋪整了半天都沒整好,便一聲不吭幫了她。
沈靜月小聲道謝。沐鈴看了她的手一眼,便道:“你一看就是平日沒做過活的人,嬌生慣養的怎麽會進宮來?”
沈靜月心頭跳了跳,她沒想到沐鈴眼睛這麽毒辣。
她敷衍道:“我家道中落,娘親病逝,父親娶了續弦,我不想嫁給粗魯漢子便偷偷瞞著家中入宮來了。”
沐鈴聽了她的話,眼中多了幾分同情。
她道:“那既然入宮就好了。以後不會做的可以問我。”
沈靜月道謝。她的確是不會幹粗活,不過到了宮中免不得被人差遣來差遣去的。有沐鈴這樣實在人幫忙她,的確是得一助力。
“你們說,明日那隆尚宮要考我們什麽啊?”
此時發話的是一位麵皮黝黑,五官端正的少女。沈靜月記得她,是邊陲小族來的,叫做桑卓耳。桑卓耳身邊圍著三位同樣有異族特色的少女。
雖說秦國不分各族,但一入宮還是涇渭分明地區分蒙漢。
桑卓耳問的時候不住看著沈靜月,眼中隱約有敵意。不知為什麽,她總覺九個人中沈靜月最有威脅。看著相貌平平,但氣質極佳,若從後麵看去簡直是絕色佳人的樣子。
還好此女長得醜。桑卓耳暗自心中幸災樂禍,不然這身段這氣質怎麽可能屈居當了茶水房的宮女?
桑卓耳發了話,其他三位異族少女便七嘴八舌說了起來,其中還夾雜著十分難懂的方言。
“嗬,就算知道明日考什麽也沒用啊。有些人生來就是放羊放牛,燒燒柴火,煮下粗鄙的奶茶,這宮中要的還是會高雅茶藝的女官。”
平房的一角響起涼涼的聲音。
沈靜月看去,隻見一位長相清秀的少女正抱著肩不屑地看著桑卓耳那四人。桑卓耳一聽,頓時柳眉豎起。
“你說什麽呢?誰隻會放羊放牛,燒燒柴火,煮奶茶?”
桑卓耳甚是潑辣,站起來怒視那清秀少女。
沈靜月認出那清秀少女姓劉,叫做劉儀婉。她好像聽說此女是什麽縣城縣令之女,粗通文墨,不知怎麽的就進宮當了女官。按著她的身份,她完全可以去甄選秀女。
劉儀婉見桑卓耳拍案怒了,涼涼道:“我說的是你嗎?這位桑姐姐不要自己對著就認了。我隻是說,這明日考的東西可不簡單。”
桑卓耳怒哼一聲:“有什麽難的,不過就是煮茶罷了。誰還不會燒火煮茶?再說了,如今後宮中淑妃娘娘最得寵。她可是拓跋王族的人,平日可喝不慣你們中原人的茶。”
提到了寵妃——綺蘭宮中的淑妃拓跋端紫,一屋子的人都不約而同安靜了下來。
劉儀婉雖然刻薄,但是並不傻,話題到了出處就不敢再嘲諷那四位異族來的少女。桑卓耳見劉儀婉吃癟,便洋洋得意開始說起拓跋端紫的得寵來。
沈靜月在一旁默默聽著。入了宮,便要多聽少說話。有時候旁人不經意的閑聊中就能得到很多消息。
從桑卓耳的口中,她知道了如今秦宮中最受寵的是拓跋王族的拓跋端紫,她被封為淑妃,居綺蘭宮。
拓跋端紫美貌,娘家是如今四大王族中最有實力的拓跋王族。族中實力強悍,她水漲船高就跟著受寵。不過拓跋端紫善妒,得寵之後若有人進獻美人給秦帝,她就想方設法弄到綺蘭宮中,太美的美人則被她放入禦花園中的花房中幹苦力,非要折磨到那美人花容失色,或者病重纏身才肯放過。美又溫順怯懦的,則被她送入綺蘭宮中的歌舞伎中去,成日練舞,以博皇帝歡心。
拓跋端膝下有一位皇子,排行第三,叫龍滎燕。今年五歲,剛被懷王。
秦國中鮮少有這麽年紀小卻被封王的,拓跋端紫的三皇子是唯一一個。由此可見拓跋端紫的受寵愛程度。
秦宮中除了拓跋端紫外,還有東西兩院。東西兩院住著秦帝的兩位妃子,一位是德妃,中原人,納蘭韻音;另一位是明妃,年紀略大,三十五歲,叫劉丙蘭。
兩位皆是秦帝從前當太子時的妃子,明妃膝下有一子一女,皇子是大皇子,今年快十歲了,叫龍滎陽。一女是大公主,賜號碩合公主。
德妃有一女,二公主。
兩位因為是秦帝自太子時的妃子,是以德高望重,位居東西兩院。如今淑妃後起之秀,又是異族人,是以隱約有東西兩院與綺蘭宮隱隱相抗的勢頭。
沈靜月聽著 桑卓耳在與其他三位說話,聽得都入了神。
沐鈴打來洗臉水,捅了她一下:“別聽了,這些事早晚我們都會知道。還是養足精神睡一覺,明日才有精神。”
沈靜月低聲稱是。
沐鈴洗了臉,見桑卓耳還在說話。她輕咳了聲:“都睡吧。”
桑卓耳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去打水來梳洗。劉儀婉低低嘲笑說了一聲:“沒見識的土包子。”
沈靜月看了她一眼,心中歎道。這劉儀婉的脾氣早晚與火爆的桑卓耳打起來。
劉儀婉見沈靜月盯著自己,問:“你叫什麽名字?”
沈靜月愣了下,低聲道:“我叫樂錦。”
劉儀婉笑著道:“你放心,我以後會幫著你的。”
沈靜月笑了笑。以後誰幫襯誰都不一定,不過她沒有必要拒絕這樣的好意。
一屋子的少女終於沉沉睡著了。沈靜月摸著臉上有些粗糙的人皮麵具,漸漸沉入夢中。
……
而另外一邊沈靜蓉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整個秀女宮中此時一片吵鬧。在一群人圍攏中,兩位少女正在死命撕扯打架。
兩位少女身上的秀女衣服已經被扯壞,其中一位鵝蛋臉的少女臉上還被抓出兩三道血痕來。另一位瓜子臉的少女則頭發被扯得亂七八糟。
而兩位打架的時候,旁邊無人勸阻,全部在一旁看笑話,不住慫恿。
沈靜蓉在一旁打開帶進宮的妝盒,對著菱鏡一點點地往臉上抹著花露膏。這可是她花了重金從西域商販那邊買來百花玉露膏,據說每日塗了可以令臉上的肌膚柔嫩如嬰兒,聽說後宮中最受寵的淑妃娘娘每日都在塗抹呢。
沈靜蓉一心一意塗著花膏,忽的,一隻杯子不知從哪兒飛了過來朝著她的臉上飛去。
那杯子堪堪擦著她的發鬢飛過,狠狠砸在了地上。
“嘩啦”好大一聲。沈靜蓉愣了下,一旁看熱鬧的秀女們也愣了下。
沈靜蓉回過神來,猛地轉身看向人群。隻見人群中有個身影瑟縮了下,躲閃開去。
嗬,想暗中下黑手?
沈靜蓉“啪”的蓋上花膏盒子,冷冷盯著人群中那躲閃的人。
“你,出來!”她指著那少女道,“方才是你丟的杯子嗎?”
那少女見逃不過,耿著脖子冷笑:“你看見了?”
沈靜蓉笑了笑:“我沒看見還能指出你嗎?你叫什麽名字?”
那少女傲然一挺胸脯:“我叫拓跋哢桑。拓跋王族的人。你又待怎麽樣?”
拓跋?
拓跋王族的?
沈靜蓉笑了笑,款款走過去盯著拓跋哢桑稚嫩的臉,微微一笑:“不怎麽樣。我管你叫拓跋卡不卡的,你朝我丟杯子,你就得付出代價!”
她話剛說完,忽的伸手“啪啪”給了拓跋哢桑兩記凶狠耳光。
拓跋哢桑被打得呆了去。她,包括同屋秀女都傻了眼。她們竟不知道沈靜蓉看著文文弱弱,竟然如此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