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沒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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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往今來,人們對於親情的一個形容,就是血濃於水。

    但在寧遠看來,這東西好像沒有太大的說服力,又不是玄幻,哪有什麽血脈之力。

    就像很多被拐的孩子找到後,麵對欣喜若狂的親生父母都有些無措和茫然,如果不告訴孩子這是誰,在他們眼裏還是陌生人。

    當他們知道,這是自己的親生父母,才會在心理上有一個親近的念頭,然後在以後的生活中慢慢接受。

    孩子親近父母和那些親戚,也都是有時間和感情的基礎,而不是一蹴而就。

    對於姑媽一家,寧遠也是在上一世寧大強快要不行了,從他嘴裏知道姑媽為自己家做的事情後,才有了這樣一個基礎。

    否則沒有這個‘知道’,就算重活一世,寧遠也會像那時候一樣,對她沒有感情。

    人都是相互的,除了極少數的白眼狼,大部分都是知道感恩的,有那些基礎在,給姑媽姑父買件羽絨服也不算什麽。

    而且他們的性格,也不是‘升米恩鬥米仇’那種,就算勉強接受了,也一直感覺不好意思,還不停的說感謝寧遠的話。

    在寧遠把這個話題揭過後,她和姑父又開始感謝寧遠把朱曉靜拉到公司的事情。

    當然,朱曉靜也沒有認為,在自己表弟的公司裏上班,就可以趾高氣昂,就可以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反而一如既往的兢兢業業,否則也不會寧遠讓她一起回都沒走。

    寧大雲他們夫妻倆沒上過什麽學,但對子女的教育還是合格的,不說培養的多優秀,至少價值觀上麵沒問題。

    當初寧遠重生後,第一次來他們家拜年,雖然朱曉靜和朱曉鬆有些冷嘲熱諷,但站在他們的角度,其實也都是人之常情。

    如果你有一個這樣的舅舅,自己母親經常接濟他們家,那幾個‘拖油瓶’不僅不感恩,反而還恩將仇報的拿笤帚把母親趕走,更別說逢年過節來看望,誰心裏都憤懣。

    日積月累,能有好情緒才怪。

    突然有一天,他們破天荒的來到家裏,而且之前還聽說寧遠去考藝術類的表演係——普通人家供這樣的藝術生都吃力,而他們家,一部分錢還是自己母親給的,這種不考慮家境的‘好高騖遠’,任誰都會心裏不爽。

    所以,見麵後沒有拿笤帚趕出去,已經很有素質了。

    寧遠他們是上午來的,吃過午飯也沒走,就算想走寧大雲也會阻攔,所以寧遠他們來的時候,就計劃著在這裏玩一天。

    開始的時候,寧遠跟他們聊天,不過聊了一會兒後,就免不了玩起老家過年家家戶戶的娛樂項目——打牌。

    九十年代,鬥地主還沒有流行過來的時候,大家都是打雙扣,兩副牌,四個人分兩對玩。

    打雙扣是老家的稱呼,全國範圍更廣泛的稱呼,還是叫雙升,或者打升級。

    那時候在老家,大部分普通家庭玩這個就是純粹的娛樂性質,並不帶彩。

    不過這兩年,鬥地主的風頭完全蓋過了雙扣,而且似乎這種玩法天生就是為了賭博而生的,除了一些小孩子打著玩,成年人打,幾乎沒有不帶彩的。

    當然,也可能跟經濟水平提高有關係,前些年,老家的絕大多數家庭隻要不出去打工,留在本地的手裏都沒有多少錢,也沒那些心裏素質玩帶錢的。

    而現在,誰要說不帶彩,立馬就會被鄙視:“你多大了?要不你跟旁邊那小孩去玩丁勾釣魚吧?”

    丁鉤釣魚,在老家是每個小孩都會玩的,就是把一副牌分成兩半,每次兩人各出一張比大小。

    除了j最大外就是按順序大小,大的就把小的吃了,然後兩張牌都收入囊中,一輪輪的比下來,到最後可能一邊寥寥無幾,而另一邊厚厚一遝。

    因為規則是j最大,所以叫丁鉤釣魚,這種完全就比大小,根本不用動腦子,倒是跟未來那個‘鬥牛’的玩法差不多。

    再一個就是跑得快,小孩玩的也不少。

    但有了鬥地主後,簡單又方便,三個人四個人都能玩,就成了老少皆宜的‘娛樂’項目。

    每次無論家庭還是朋友聚會,飯前玩一會兒,飯後玩一會兒,就成了很多人樂此不彼的消遣,甚至有很多人沉迷於此,除了吃飯睡覺,其他時間都用來玩,也有固定的賭友,當然這也是少數。

    不過如果聚會人比較多的話,大家就會玩另外一種——炸雞,這是淩山人的稱呼,在外麵大都叫炸金花。

    這才是正兒八經的多少人都能玩,少則兩人,多則十來個都能玩。

    圍成一圈,一人發三張牌,但在發牌之前,就需要先往桌上放一定數額的錢,叫‘打底’。

    一般對打底沒有太多要求,這時候還是幾毛錢,就算十來年後,也大都一塊、五塊的打底。

    因為他們在意的並不是這個底,而是後麵你來我往的往裏麵加注,那才是大頭。

    打底的金額,還有加注的金額都會在之前講好,雖然最後也是亮牌比大小,但在大家都亮牌前,就是一種心理戰。

    心理素質好的,一個a都沒也能走到最後甚至贏了,心理素質不好的,有對子的牌,也會在別人的‘嚇唬’下,心有猶豫的給扔了。

    當然,這種炸金花,寧遠玩的少,流行的時候他已經去沙城了,在之後就很忙碌,根本沒空。

    包括鬥地主,寧遠玩的也不多,更不會像一些專業玩家那樣算牌——記住別人出了哪些牌,再對照自己手裏的,就能算出最後對方手裏還剩哪幾張牌。

    這純粹考驗記憶力和用心,其實每個人都可以做到,隻不過有些人懶得記,就當個消遣,包括寧遠也是。

    就算現在,以寧遠的記憶力,更是不在話下,但寧遠也沒有去做,否則的話,想贏他們的錢太輕鬆了。

    因為寧遠他們是客,寧大強不喜歡玩這個,自然就是寧遠上陣,而朱誌剛作為東道主,就得陪著,再加上朱曉明,他們仨湊手玩。

    朱曉明跑運輸的,到了地方等待卸貨和裝貨的時候,他們這些司機就湊在一起玩著打發時間,自然而然,練就了一手還算精湛的牌技。

    至於朱誌剛,也就是偶爾跟鄰居和親戚玩兩把,比起寧遠強點。

    說是他們父子倆陪寧遠消遣,準確說,是寧遠和朱誌剛陪朱曉明消遣還差不多,因為這還是他提議的。

    倒不是說朱曉明有癮,而是這也算淩山人不算規矩的‘待客之道’,就跟客人來家了要端茶倒水遞煙一樣,你不主動提,客人也不好意思提出來,誰知道客人想不想呢,萬一客人想你不提,豈不是怠慢了。

    如果客人不想,自然會拒絕,想的話,就會立刻應和。

    寧遠沒太多興趣,但朱曉明既然提出來,寧遠也沒拂了他的麵子,反正一年難得聚一次。

    而寧遠的答應,也讓朱曉明鬆了口氣,開始他提的時候,還擔心寧遠這知名人士又是大學生,看不上呢。

    雖然還是親戚,但現在的寧遠太出名了,無形中也就拉開了距離,這種距離當然是有差距的那一方自我感覺更明顯。

    因為寧遠不記牌,他又打的少,自然沒什麽經驗,如果他當地主還好,如果跟朱曉明或者朱誌剛一班的話,很容易就因為出錯牌讓他們下意思的叫道:

    “哎你咋能出這個!”

    “你別打我的牌啊,本來我都能走的……”

    所以到最後,隻要寧遠有機會,不管他手裏牌好牌壞,他都會把底牌抓起來自己當地主。

    會鬥地主的都知道,愛抓底牌當地主的,一般最後都是輸得多,畢竟有好牌還好,有一次寧遠手裏隻有一個小王,連個2都沒有,也抓了起來,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當吃晚飯的時候,寧遠一個人輸了,不過也不多,就幾十塊錢,畢竟這時候的賭注不大,又是親戚。

    得知寧遠一個人輸了,讓寧大雲氣得對朱誌剛父子一頓數落:

    “小遠一年難得來一次,來了就是讓你爺倆贏錢的是吧?”

    朱誌剛的性格用淩山話講有點‘麵’,就是不愛吭聲的實在人,聞言有些訕訕,而朱曉明跟他弟朱曉鬆和朱曉靜不一樣,更像他爸。

    被寧大雲這麽一數落,他倆都一臉的不好意思。

    寧遠則哭笑不得:“姑媽,玩牌有輸有贏,不是很正常嘛,再說又沒有多少錢,沒事,就是打發時間消遣的。”

    “那也不能他倆合夥……”

    寧大雲又叨叨幾句,不過讓寧遠幾句開玩笑的話給揭過去了。

    過年家家戶戶都年貨充足,而寧遠他們來了,寧大雲更是卯足了勁兒的做菜,擺了滿滿一大桌子,讓朱子璐和寧雪看得直流口水。

    朱子璐剛要坐過去,就被她媽謝珍扯開:“大人吃飯,你上什麽桌啊。”

    寧遠擺了擺手:“大嫂,又沒外人,而且也不是坐不下,你跟姑媽都別忙活了,一塊兒過來吃。”

    女人不上桌子,自然是過去留下來的老傳統,這就像寧遠對鞭炮和裹腳布的看法一樣,肯定不合時宜。

    而且每到過年,最忙碌的就是女人,做飯是她們,洗碗也是她們,客人走了清理打掃還是她們。

    而男人呢,美名其曰要招待客人,所以客人來了,陪著喝茶抽煙聊天,瓜子皮煙灰彈了滿地,玩牌的時候,也得陪著玩,吃飯的時候,也得陪著勸酒。

    當然,這是流傳多年的習俗,一時半會肯定扭轉不了,就算前世,十來年後寧遠清明節回來掃墓的時候,來姑媽家吃飯,也才稍微扭轉一些,如果沒外人的時候,她和嫂子謝珍會一起過來吃,如果有外人,她們還是不會。

    但現在,風氣還沒轉變,她們自己也接受這個習慣,在寧遠說了後,謝珍連忙擺手。

    最後還是寧遠把姑媽生拉硬拽過來,按在椅子上坐下後,謝珍才帶著朱子璐一起坐到桌子上。

    “我今天開了車,就不喝酒了,跟他們一樣喝飲料。”

    寧遠這麽說,朱誌剛和朱曉明也都不是能說會道的人,勸說了幾句後,見寧遠堅決,也就沒再勸了。

    倒是寧大強,忍不住看了看寧遠,寧遠沒好氣道:“這是在姑媽家,你喝一點可以。”

    寧大強立刻樂得嘴都咧歪了,而寧大雲他們則都被逗樂了。

    晚上吃過飯後,自然免不了看《水滸傳》。

    “你們這部戲拍的真好,感覺就跟發生在那個時候的事情一樣。”

    朱誌剛他們這些普通人不懂演技這些,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演的跟真的似的。

    換個說法,就是這不像電視劇,而是紀錄片,活生生的出現在麵前,讓人了解到那個時期的曆史、人文和社會風貌。

    “哈哈,那肯定啊,這部戲籌備都用了幾年,還專門請教了不少曆史、服裝之類的專家,最大程度的還原那個時代,不過裏麵肯定還是有一些問題,但已經是全劇組人最大的努力了。”寧遠笑道。

    此時,他們都看得津津有味,別說這些大人們,連朱曉明那個還不到十二歲的女兒朱子璐都看得津津有味。

    至於寧岩、寧雪他們,就更不用說了,就算劇情不吸引他們,隻要是哥哥拍的,他們都會看。

    因為放寒假了,寧雪、朱子璐他們也不用早起,所以直到把兩集都看完,寧遠他們才走。

    “明天上午我開車過來接你們,在家等著就行。”

    之前寧遠他們就說了,今年過年會去瓊島,對別人沒細說,跟寧大雲倒沒有隱瞞。

    所以年後的拜年,也就挪到年前,今天寧遠他們在這裏,明天他們全家就去寧遠家。

    反正過年就是這樣,吃吃喝喝,你在我家吃一頓,我到你家吃一頓,雖然是吃喝,但也是加深感情,畢竟平時也都沒那個由頭,時間也少。

    寧大雲他們當然也沒覺得寧遠是在炫耀,別人買車這麽說可能有炫耀的成分,但寧遠這樣的明星,買個車算什麽。

    所以他們也笑著答應了。

    第二天,寧遠接他們到家裏玩了一天後,晚上又把他們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