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甑家鐵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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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秩秩斯幹,幽幽南山。

    蕭沐衝與蕭寒離開東嶽後,繞道又去了一趟嶺南。

    葉師父曾經出診過的村莊問了一遍,村裏的老翁老婦都說多年未見他,甚是想念他,蕭沐衝便專門逗留了一會兒,給他們問診開方,直到兩個時辰後,在他們的千恩萬謝中才離開;

    葉師父經常沽酒的幾家店都問了一番,都說沒見著,說葉師父還賒著幾多酒錢沒還,蕭沐衝便幫葉老頭還了酒錢;

    幾番尋了一圈,二人確定,葉師父真的沒回來過。二人便默不作聲在南山腳下,給師父立了座墳。一人一壺酒坐在那新堆的土上喝了很長時間。

    蕭沐衝六歲時,蕭丞相派了蕭寒來給他作伴,雖未主仆,卻是兄弟,一起不分彼此跟著葉師父學藝,葉師父帶蕭沐衝外出遊學曆練時,也會將他一起帶上。回來訓練、喝酒、懲罰、打罵都在一起。所以他們都很懷念師父。

    “遊子久不歸,不識,不識陌與阡,師父,我都回來了,您怎麽還沒回來。”蕭沐衝喝醉了,躺倒在師父墳上,他仰望著天空,隻覺嶺南高山充塞於天地之間,那俊險的山峰上,月亮似乎是從石頭上升起一樣,景色怡人,可惜葉老頭看不見了。

    正所謂山高夜留景,深穀晝未明,二人在深樹林中睡到日上三竿方醒,幽暗的樹林讓蕭沐衝覺得仿佛還在深夜一般。

    “狄通那小子在何處,怎麽還不來見我”騎上馬,看了一圈身後嶺南山脈,蕭沐衝心急地說了一句,心道便是他才知道葉師父為何去世,隨即打馬南行。

    隻有身後的蕭寒已然聽出了那句話的霸氣和自信,他嘴角勾起,高興地打馬跟上,此生,跟隨這樣重情重義又胸懷天下的主子,是他最大的榮幸。

    雲樹千裏,關山幾重,日落時分,蕭沐衝二人來到了永安縣一個小鎮。這裏是去赤方的必經之路,還是白牆青瓦,小橋流水,跟記憶中的一樣。

    卻又不一樣,“叮叮當當”甑家鐵匠鋪又傳來了繁忙的打鐵聲,數年前,蕭沐衝和師父來到他家寄宿,半夜聽到哀嚎,原來出門多年的兒子甑想回來了,第二天甑家就替死了的爺爺辦了喪事,鍋爐裏歇了火,說再也不打鐵鑄劍了。

    蕭沐衝記得師父臨別時,跟甑想說過一句話,那甑想便展開愁容,開心地送他們師徒出了鎮子。

    “丁丁當當”蕭寒在院子裏給馬喂著草料,蕭沐衝在鐵匠房裏揮著汗雨跟那甑想,一下一下地打著鐵,一直打到深夜,二人都累得癱坐在地上。

    甑想媳婦端來了水和一些酒菜,蕭沐衝接過他媳婦遞來的熱毛巾,道“謝過嫂子。嫂子越發俊俏,手藝也越發好”那甑想媳婦不惱,端著髒水出去倒掉“啥時候將你的媳婦給我們帶來瞧瞧。嫂子給她做更多美食。”

    說起美食,蕭沐衝不自覺想起了穆紫彥,情不自禁地說道“那丫頭還真是好一口吃的”。身後的蕭寒知道他說的是誰,自從知道那丫頭口不能言,耳不能聽後,他不再去想蕭沐衝應該娶誰的事了。跟他一起長大的人,如果還逼他,那他還能跟誰親近。

    甑想媳婦出了院子,蕭沐衝便收起心思,吃了一口菜問道“我師父到底跟你說了啥?你一下子換了精神,還將這鐵匠鋪子擴到了好幾個鎮子。看你也不缺錢花,收這麽多徒弟。”

    甑想看了他一眼道“以後告訴你,現在不能說。”

    還是那句話。幾年前他跟燕池一起尋找火雲軍訓練基地時,便來這裏問過他。

    “不過,有一件事我這次要告訴你。”甑想喝了一杯酒說道,他看了一眼蕭寒,這個人他以前沒見過。

    “無妨,你說”蕭沐衝知道他的意思,告訴他沒有關係。但蕭寒笑了笑,躍上了屋簷,給他們放起哨來。

    “還是他懂事,我不是瞞著他,是讓他放哨。”甑想笑著喝了杯酒。“你知道我爺爺是怎麽死的麽?”

    “師父說是給皇上鑄龍泉劍後死的”蕭沐衝低頭吃菜不看他。其實心裏很想知道原因,怕這小子又賣關子,索性裝出不剛興趣的樣子。

    “這誰都知道”甑想得意,“那三十把龍泉劍,雖比不上傳說中的火雲守護劍,但也是人間極品了,不過我爺爺去鑄的可不止這個。”

    “哦?”蕭沐衝也就哦了一下,繼續吃菜喝酒。

    “哦?你就不想知道他鑄什麽去了?”甑想見他反應不強烈,有些急。

    “嗯,想,你說吧”蕭沐衝鳳眼抬起笑著問道。放下酒杯,洗耳恭聽的樣子。

    “他們鑄了一把龍淵劍,反正是一把對付火雲的劍。”甑想就想告訴他這些,其實那年,那葉師父告訴他,火雲出世後他可以為爺爺報仇,讓他繼續鑄劍,以後幫助火雲。

    “對付火雲?如何對付,那把劍在何處?”蕭沐衝真來了興趣。

    “應該在皇宮裏,在皇帝手中。”甑想不確定,“是那年我尋爺爺不見,便尋去了南浦鎮姚家,姚家長子告訴我的,現在他家搬去了赤方,隱居了。”

    “你便是火雲吧,”甑想笑嘻嘻地問蕭沐衝,“你不用回答我,你師父說得對,我要為火雲軍鑄很多劍,顛覆那殘忍的納蘭煜,便是報了仇。”

    蕭沐衝不語,師父原來早就知道他是火雲,早給他安排好了一切。從小師父就帶他到處曆練,教他顧念蒼生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明日送一批刀劍去東嶽吧,找一個叫修凡的人,他會給你錢”蕭沐衝這句話就算回答了他。忽然聽院子外一陣嘈雜。

    蕭寒飛身下來道:“是幾個士兵在街上喝酒,耍賴,砸了對麵的酒樓”甑想頭也不抬道“每天都發生,不稀奇。前日還來我鋪子裏取走了一批劍,一文錢沒給。昨日將範大爺家的魚塘給泄了水,說是充了軍需。”

    蕭沐衝眉頭皺起,這裏屬於征南大軍駐守的境界,“難道蕭沐炎是這般治軍的嗎?”

    “早不是那蕭將軍了,”甑想看了他一眼,“那蕭將軍半月前便被虛擱,新來的是嚴斌,呸,治軍一點都不嚴”

    “那蕭沐炎去哪裏了?”蕭沐衝心道,該死天目司最近怎麽辦事的,納蘭煜不是說不撤了蕭沐炎嗎,說一套做一套。

    “還在軍中,隻是被軟禁了,別人還以為一切都是他指使的,”甑想小聲道“夜歡樓的小小姑娘來取繡花剪刀時偷偷告訴我的,嚴斌去過兩次,前兩日還把兩個富家公子給打了,其實,很多事可以從那地方知道的。”甑想看了一眼蕭沐衝,眉毛挑了挑。

    蕭沐衝卻起身冷聲道“我火雲軍的人從不去那醃臢地方。你若好這個,那麽你的劍再好,火雲軍也不要。”

    “別,我從未去過。”甑想急了,他也就是想想,家裏守著那麽俊俏的媳婦,從未真去過。

    “嗯,那便好,明天你去一下”蕭沐衝思考著自己不能過多停留,但要想辦法確保蕭沐炎的性命。雖然跟這個哥哥不親近,卻知道他在華都胡鬧時幫他收拾了不少殘局。

    “好,啊?”甑想弄不清楚他的意思很驚訝。

    “看看他打了哪個富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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