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齊師存邢衛 魯軍卻邾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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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公元前659年,春正月,狄人伐衛大勝,部隊士氣高漲,單於喀什蠻繼而傳命,令軍轉道東進伐邢,欲報前歲侵邢失利之恨。
    戰報隨之傳至臨淄宮中,因知邢亡而齊危,齊公薑小白手持戰報顫抖不已,由是當眾怒罵道“障狂匪徒,不知死耶?即刻照會諸侯,迎戰狄寇!”狄軍來勢凶猛,不及會盟,齊公薑小白遂告諸侯,各自起兵援向邢衛,路遇狄夷即擊之,遂見齊自臨淄,宋自商丘,曹自城濮,魯自曲阜,四路大軍並起,一路向西急馳,奔赴邢衛兩地而去。
    戰報頻傳,單於喀什蠻起初並未在意,攻掠衛地已有月餘,不見諸侯出兵援助,及至攻下衛都朝歌,亦未見得諸侯側首顧目,隻道是諸侯猜疑不睦,及今出師侵邢,四方諸侯往來馳援,乃以為是侵邢招致,遂命撤回前線伐邢大軍,令道還師衛地駐守,期此使就諸侯回軍以解危機。
    然則狄軍退出邢境,單於喀什蠻窺見諸侯並無退兵之意,竟一路直奔朝歌而來,其於此時方才幡然醒悟,諸侯非為救邢而出,乃是為己而來。
    單於喀什蠻遂命三軍於衛大肆收斂財物,將之衛地洗劫一空,而待諸侯聯軍大舉入衛之際,單於喀什蠻心知衛地不可守,由是不與聯軍照麵,連夜領兵遁回漠北。
    四軍會師朝歌,望之衛地滿目瘡痍,此時隻需一個主張,衛室社稷即就滅矣,然則眾人見此殘垣斷壁,無不心生悔恨愧疚之意,竟無一人提議分食衛地。
    齊公薑小白悲愴道“衛罹如此彌天大禍,我等罪惡深重,該當折功補過,且將衛人迎回罷!”
    餘之三公亦皆明言會意,不由齊公吩咐,由是曹師東出禦戎,魯師西出抗狄,合力驅除境內敵寇,盡複衛室失地;宋師則南下入鄭,迎護衛室遺民,益之共、滕散失流民,共計五千餘,還入衛都朝歌。
    齊室尊為方伯,而致諸侯逢此大難險亡國,齊公薑小白難辭其咎,為挽民心聲望,乃立先君姬赤胞弟姬申為君,造廬使之暫居於曹,繼使公子無虧帥車三百乘貼身戍衛,另使甲士三千重塑衛人廟堂。
    待至廟成眾人歸衛之時,齊公薑小白獻贈衛君以乘駕,祭服五稱,牛羊豕雞狗皆三百,與門材,獻贈夫人魚軒,重錦三十兩,以全其承繼嗣禮。
    值此,於世人而言,齊謂衛人是為有恩也,然在公子衛開方看來,衛室人財盡失,決難東山再起,衛室蒙難皆為齊人所致,如其應時出兵援衛,衛室決不致有今日亡國之危,遂椎心泣血隱忍於齊,冀望以複今日喪國之恨。
    先君姬赤庶妹許穆夫人聞其亡故,情殤難就,自歸故裏,許公薑新臣謂其失禮,遣使途中勸返,其乃賦詩《載馳》以祭,詩曰
    “載馳載驅,歸唁衛侯。驅馬悠悠,言至於漕。大夫跋涉,我心則憂。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視爾不臧,我思不遠。既不我嘉,不能旋濟?視爾不臧,我思不閟。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許人尤之,眾穉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麥。控於大邦,誰因誰極?大夫君子,無我有尤。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至此,衛室淪亡之危告結,先君姬赤如禮行喪,諡曰懿公,謂其生時言行,史家褒貶不一。
    邢室兩番為狄侵掠,其境地也好不過衛室,存餘人丁略勝於衛,兩戰過後也已十去七八,財貨糧草更是為狄洗劫一空,亟此稍生變故,邢亦無存也!
    為謀出路,邢候邢玥聚眾商榷,當堂歎道“邢立諸侯百年,護周國門百年,不間斷與夷狄廝殺混戰,亦使得邢室國力積貧積弱,以致今日無力再爭,邢之社稷舉步維艱,眾卿以為邢之前路何如?”
    上卿邢焯進言道“君上所言,皆乃實情,邢室亟待休養生息,然值內憂外患之亂世,非我不爭便可不爭,恐人不與我休養之時也!”
    邢候邢玥微微頷首,麵生悲涼之色,上卿邢焯續言上諫道“暨此危難之際,我等唯有一途可行,當是攀強附貴,仿效陽室而為之,力請齊兵入駐邢地,濟得友邦強權庇護,令之內外之兵無敢欺我,依此可保社稷!”
    聞言,邢候邢玥麵顯不悅,昂首感喟道“此與亡我邢室有何異?”
    上卿邢悼拱手麵君,勸慰道“忍得一時之屈辱,方可換來邢之萬世,君上需往長遠看去,但得邢室之名立於世間,許我十年之期休養生息,邢室國力定當恢複如初,待到那時,離齊自署,出而爭世,但憑君意而為!”
    聞其所言,不無道理,問曰眾臣,盡皆默言,邢候邢玥因是信其言,當即著書使齊,締請齊兵入境護邢,願北麵稱臣,尊齊為方伯。
    這邊齊公薑小白,獲書即會群臣商議,問曰“曆來唯有以強挾弱進駐它地,今日邢室卻是主動來信,請使我齊兵入境駐防,眾卿以為何意?”
    左相鮑叔牙不以意道“邢室此舉,無非是為求取強權庇護而已,其今遇狄兩番劫掠,雖得我軍相助,得以擊退狄寇,然則元氣大傷,正是極弱之時,此時無論是誰起意並邢,邢皆無法抵抗,而為自保投齊,是其最佳抉擇!臣以為,欣然答允入邢即可,即日起,邢則歸齊矣!”
    齊公薑小白垂首自思,應言道“倒是此理,然則寡人仍有顧慮,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此中必有所謀也!”
    右相管夷吾承言稟道“君上聖明,行事瞻前顧後,社稷之福也!邢室稱臣拜服於齊,臣以為確有所謀!”
    齊公薑小白驚而抬首,問曰“寡人直覺事有蹊蹺,卻說不出因由,右相即與寡人意同,可知其所謀何?”
    右相管夷吾雋語相告道“亂世之時,今日邢室國力不濟,恐無能立世存護社稷,附齊以抵外族侵伐,倒也是為明智之舉!不過邢人好戰,決非永久委身屈就居之人,我需防範邢人借我之力,避亂歇戰休養生息,待日後氣力恢複,脫離齊室管控,致我枉費心力,到頭徒勞無功!”
    齊公薑小白親親肯首,將言問道“相邦可有良法應對此局,寡人可不願伴人做嫁衣!”言訖,抿齒淺笑。
    見君下問,右相管夷吾拱手上言道“依臣之意,存其名,去其實,是為應對之法,當決斷如流,萬不可存憐憫之心!”
    齊公薑小白麵上凝笑道“卿觀寡人,可是優柔寡斷之人否?”
    右相管夷吾應言道“如是,君當即應邢候之請,出兵入駐邢境,接管邢地防務,接替邢室軍事,即而遷邢公族夷地寓居,許其名,勿與實權,邢地則委城令主事,僭取邢室政事,如此邢室軍皆失,唯留其名,邢實屬齊矣!”
    左相鮑叔牙緊言誡道“窮不失義,達不失道,管相此舉恐失人心也!”
    右相管夷吾當即回道“大爭之世,紛亂四起,若可許人一世平和,強權便是人心!”
    齊公薑小白亦即生疑道“話雖如此,其亦不傻,令其遷居夷地,世受齊室監督,邢則名存實亡,其何能心甘情願入夷耶?”
    右相管夷吾應言回道“木已成舟,隻需使人推波助瀾即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擇得合適人選入邢,必可成事!”
    齊公薑小白繼言問道“卿以為何人入邢為佳?”
    右相管夷吾不假思索道“臣以為大行隰朋堪當此任!”
    齊公薑小白感慨道“齊室得有今日之盛,皆仰眾卿之功,此番入邢,寡人預祝各位馬到功成!”
    眾卿附言頌曰“君上領導有方,臣等衷誠職事!”
    事畢朝退,各方依言行事。
    時過數日,大行隰朋隨同司馬王子成父攜軍一萬開赴邢地,邢候玥領眾郊野相迎,邢齊兩軍會師,少卻了幾分刀劍爭鋒之戾氣,多卻了幾分歡悅欣瑜之祥和,值此紛繁征伐之亂世,實是難見!
    大行隰朋上前見禮,拜曰“外臣受命,今領齊軍入邢協防,還請邢君授我行事便利!”
    邢候邢玥陪笑道道“好說,好說!詳盡事宜,入城過後再行商議!”一語言罷,邢候邢玥隨即催馬讓道,進而續言道“請!”
    聞言,大行隰朋拱手見禮,繼而伸手相讓,言道“邢候先請!”
    邢候邢玥謂其識禮,亦不再相讓,遂撥馬引邢軍於前慢行,大行隰朋會同王子成父,督引齊軍尾行於後,如此一前一後,兩軍先後進駐邢城。
    隨之來至廟堂議事,邢候邢玥開口先言道“今得齊軍入邢,邢邑之民安矣,寡人不勝感激,為表敬意,齊軍在邢資用,皆由邢室償付!”
    大行隰朋緊言拒道“齊軍資用,我主自有考究,此等小事,勿需邢候掛念,但有一事,還需邢候上心!”
    邢候邢玥不解問道“是為何事?”
    大行隰朋坦然答道“乃係邢候身家性命,及邢室社稷存亡之事!”
    邢候邢玥驚而續問道“狄寇已退,齊兵入境,寡人無患矣,何來性命之憂,社稷更當存世有續也!”
    大行隰朋啟首接言淺笑道“邢候繆矣!外有狄戎蠢蠢欲動,內有諸侯念起爭霸,適為邢室公族生計所慮,臣請邢君舉族遷居夷地,以便齊室護君周全!”
    此言一出,滿堂鴉雀無聲,僅聞得風過門庭,吹拂廊簷淒淒作響,過之良久,邢候邢玥沉顏悶聲道“人道齊公文德武功,齊欲並邢,直言即可,不必作此下賤之舉,好意遷我入夷,然則夷屬齊地,直與監禁何異?”
    大行隰朋沉下臉來,陰冷道“邢候直要曲解我意,我亦無法,然則遷居夷地之事,邢候今日應便應了,如若不應,我等唯有禮請入夷!”
    邢候邢玥突然一陣大笑,急而嗤道“齊欲並邢,直言即可,不必閃爍其辭,如此大費周折!”
    大行隰朋仍舊峻麵冷言道“邢德昭著,方才如此,還往邢候從善如流!”
    邢候邢玥亦即怒道“寡人清高,不往又待如何?
    大行隰朋厲目昂首道“邢候如此執拗,恐非智舉,司馬氣大,乃是執軍命如山之人,君不入夷,將使司馬署軍幹預,強遷邢室入夷,事及鬧大,其將族滅邢室,亦未可知,彼時上下無定,邢候又將如何?”
    聞及此語,邢候邢玥一氣不暢,憋出一口獻血,噴撒於廟堂之上,旋即暈倒過去。
    大行隰朋繼而拱手冷言道“邢候,我等奉命護送邢候入夷休養,餘皆隨從,不得有誤!”言訖,轉身即退,留得邢室滿堂文武麵麵相覷。
    強權之下,眾皆不敢發聲反駁,隻得唯命是從。
    數日後,司馬王子城父統軍遷邢,至夏六月,邢遷於夷儀,齊領宋師、曹師城邢。
    一時間,天下側目,適時楚人朝堂之上,亦就此事展開熱議,楚王熊惲先言問道“齊人倚強出師,遷邢公族入夷錮居,眾卿如何看待此事?”
    令尹鬥子文領言上奏道“臣以為,齊人此舉雖有失仁義,或為天下所不恥,然今大爭之世,弱肉強食之時,並地圖霸本是常態,人已司空見慣,倒也掀不起水花,過得些許時,天下又將複歸如初!”
    聞言,楚王熊惲轉麵問道“過後之事,姑且不論,單說眼下,齊人遷邢,是否能為我所用?”
    令尹鬥子文隨即上言道“我可出而道同諸侯,對齊失德之舉,實行口誅筆伐,以此來提升楚室聲望,進而彰賢於世,尊稱方伯,製霸中原!”
    楚王熊惲嗤道“周楚世無往來,聲望於我何益,寡人要見實利!”
    申公鬥班出而請道“利齊失信,諸侯無顧之際,臣請北上伐鄭,為楚製霸中原,扣啟大門!”
    令尹鬥子文緊言諫阻道“臣以為不可,眼下時機尚未成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齊人雖一時失賢,其實力仍為中原之首,諸侯蒙難請援,仍有一呼百應之力,若遇到諸侯聯軍來伐,楚將難以應付!”
    一言即出,滿堂無聲,楚王熊惲稍加思索,進而笑謂眾人道“天賜之機,不用有背天道,楚出中原,乃議定國策,先世之君寄目以望,寡人豈能無動於衷?若得攻取鄭地,則可為楚製霸中原,胯出一大步。即便如卿所言,遭遇諸侯聯軍來敵,大不了退兵還楚,我有方城之固,諒其不敢入楚耳。進可攻,退可守,我何患之有?”
    聞其此論,眾皆拜服,頌曰“我王聖明!”
    楚王熊惲由是當堂降詔,著申公鬥班為將,領軍三萬北上伐鄭,王孫遊、王孫喜副之,大夫鬥章同行參軍。
    秋七月,處暑,楚軍浩浩蕩蕩北上,北上直奔新鄭而來,戰報亦隨之傳至鄭室朝堂,大夫孟堵當即上言道“楚軍勢大,我當避其鋒芒,主動退而求全,並告諸侯求援,臣不才,願往齊魯陳請救兵!”
    此話一出,眾臣承言談論開來,惟見鄭公姬踕麵色冷峻,側首垂目不顧群臣,淒語壓聲道“有一便有二,楚人狼子野心,圖謀中原誓取鄭地,鄭室不滅征戰不休,難不成楚人每入鄭地,寡人都將避戰遁走,似此我邑直與楚人後苑何異?此役,寡人決不棄國而走!”
    眾知鄭弱,決非楚人敵手,聞上此言,皆驚而諫曰“鄭楚之爭,勝負已分,君當三思而行!”
    鄭公姬踕怒而回首,厲目揚聲喝道“勿得多言,寡人心意已決,再有上諫離城退兵者,視為通敵叛國,極刑論處!”言訖,拂袖轉身,負手背對眾人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誰可與我退敵?”
    大夫虞師見言請命道“君意如此,臣願奉命攜軍拒敵城下,臣亦知楚強鄭弱,難以擊退楚軍,還望君上全力尋求諸侯援助,以免力竭城破,社稷淪亡!”
    鄭公姬踕緩緩回過身來,下謂眾臣道“世之列強,有實力助我者,不過齊、宋、魯、晉耳,情勢迫在眉在,不容我等周轉諸侯,隻可祈一邦舉旗,而召諸侯來援,眾卿以為何邦可期?”
    大夫孟堵問聲回曰“臣以為魯室可期!”
    鄭公姬踕問由道“何以見得?
    大夫孟堵釋曰“齊今遷邢入夷,大失民意,諸侯難尊其命;西北晉室,數十年內亂,忙於治理內政,少與諸侯來往,諸侯恐難聽命;關中宋室,暨與諸侯往來不斷,然則勢力稍弱,諸侯難以從命;唯有西南魯室,以仁孝示天下,諸侯莫不拜服,其實力亦與齊室不相上下,若得說動魯室助我,必可一呼百應,鄭室之困可解矣!”
    鄭公姬踕佳詰道“甚好!著汝為使,幾時可得軍來?”
    大夫孟堵誠而回曰“於臣而言,說得魯室助我,非為難事,然則幾時師出至鄭,乃在魯及諸侯之誌,非臣所能判定,還望君上明斷!”
    鄭公姬踕遂又轉麵問道,“謂對荊楚強敵,與之決戰城下,虞卿自恃守得幾時?”
    大夫虞師見回稟道“縱觀兩軍,其士氣及戰鬥力,我軍皆不如楚軍,好在我軍占有人數及地利優勢,臣不敢說擊退來犯之敵,然護城不破則遊刃有餘,其時長便看城中糧草維持得幾時!”
    鄭公姬踕繼又望向上卿孔詹,問道“上卿主管籍地賦稅,可知府庫存糧食支得幾時?
    上卿孔詹出而回曰“如是平常,府庫糧草可資軍用一年之期,然則戰時糧草消耗堪比平時十倍,集聚城中所有可用之糧,加之調度得當,亦隻夠將用三月!”
    鄭公姬踕聞言欣慰道“茲有三月足矣,便是遠居西垂之秦人,亦可趕至援我矣!”
    上卿孔詹接言上諫道“臣以為不盡然,亂世當道,人皆包藏私心,前有弱邢衛之鑒,後有魯製迫莒之意,皆世之強邦所為,臣恐諸侯無能急時援我也,還當自救為上,
    鄭公姬踕旋即不奈道“濟兵強爭,敵楚不過,退讓自保,誠非久計,唯諸侯聯軍救援,方可解我之厄,卿既有言諸侯不可輕信,可有良謀應對?”
    上卿孔詹從容回道“臣意,待敵兵臨城下之際,不必急於與戰,我當示弱不敵,主動尋事與楚議和,一來爭取時日,以待諸侯援我,二來表現與楚媾和之像,寓以鄭陷諸侯危,以此警示諸侯盡早馳援!”
    鄭公姬踕悅道“善哉,即依此議行事!”言訖,遂告退朝,眾臣領命自行其事。
    朝後,大夫虞師即往新鄭大營,署軍整頓城防,大夫孟堵連夜起行,奔赴魯室請援,上卿孔詹則隨君安民,總領後勤事務,一場謀術之爭,即在鄭室三良引導下。
    餘且不論,此處單道大夫孟堵,一路馬不停蹄奔赴魯請援。及至曲阜,不待落馬停歇,即至行人府拜謁,提交使節文書,請見魯公姬申。
    聞得奏報,魯公姬申依禮召見,廟堂見禮後,大夫孟堵當即表明來意,直言道“魯君德厚,今有楚室欺鄭,情勢危機萬分,還望魯君速發援兵施救,鄭將感恩戴德,永世侍魯如親,生死相隨!”
    魯公姬申自若道“齊德昭著,鄭使何不如齊請援?”
    大夫孟堵誠言相告訴道“齊弱邢衛之舉,寒透我等諸侯之心,請齊相助,不若投楚也!”
    魯公姬申輕笑道“鄭使又如何篤定寡人將會援鄭耶?”
    大夫孟堵拱手敬道“臣亦無十分把握,鄭室蒙難,使臣不得不外出求援,縱觀天下諸侯,惟魯恃德著世,想必不會見死不救,臣即鬥膽寄望於君!”
    魯公姬申不語,大夫姬友出而謔道“鄭使可知楚軍之勢強?逾鄭爭楚暨得大勝,魯室需將半數兵力南輸,汝亦知齊人心懷叵測,趁我邦中匱乏之際,齊人越境亂魯,彼時該當如何?”
    大夫孟堵回首視之,乃見發聲之人,是為魯室柱國大臣姬友,若不能陳情將之折服,則說魯無功也,遂著急轉身,躬身見禮,起而言道“大夫之言,不足慮也!外臣以為,蠻楚雖勇,亦非無腦之人,茲見諸侯援鄭,勢必畏強而退,魯將與楚無爭,且師出糧餉,皆由鄭室供給,魯室並無虧虛,更可依此大彰仁德之名,齊若趁虛亂魯,則將大失民望,方伯之名蕩然無存,魯公即可召會諸侯,聯軍反略齊地,一舉奠定霸業!”
    大夫姬友默然,魯公姬申輕語道“寡人援鄭,是為天道公理,絕無領世爭霸之念,但得太平,餘願足矣。猜測齊君亦將與我同念,寡人這便修書予齊,請其與我同出相援,致楚無懈可擊!”
    大夫孟堵聞言拜倒在地,敬上謝曰“臣謹代君,並鄭邑萬千子民,叩謝魯君再造之恩!”
    魯公姬申卻言道“大夫言重矣,寡人不過略盡綿薄之力也!”
    大夫孟堵起而問曰“不知何時起兵入鄭?”
    魯公姬申回曰“待齊兵至,即行入鄭!”
    大夫姬友承言奏曰“天下事,非齊魯之力可斷也,臣願往召諸侯,共禦國難!”
    魯公姬申佳曰“甚好!”
    大夫孟堵再拜道“謹願諸君早日成行,以解鄭室於水深火熱,晚則我恐不敵也!”
    魯公姬啟應言道“半月之內,無論諸侯起兵與否,魯軍必定馳援入鄭!”
    大夫孟堵貼腹於地,頓首再拜致謝。
    朝會散後,大夫孟堵拜別魯室君臣,自行下榻驛管休歇,等候援軍音訊;大夫姬友持符入營整點兵馬,並四下派出哨騎,召聚諸侯會盟;魯公姬申親自著下書簡,送呈臨淄,請與同出援鄭。
    時下,齊公薑小白正為失策遷邢苦惱不已,一時間名望掃地,方伯之位岌岌可危。恰逢此時,魯公姬申請能盟書簡送抵朝堂,援鄭抗楚,是為大義,齊公薑小白及滿堂文武,皆視此為重拾聲望之良機,雖失盟主之位,有失方伯之名,但可濟顯室品德,重獲霸主威信。果如魯公姬申所料,齊公薑小白獲書之際,當即應諾興兵,將如期會同魯軍,南下抗楚援鄭。
    大夫姬友這邊,亦是喜報頻傳,宋曹邾三邦見召欣然起兵,然則聯軍匯聚尚需時日,鄭軍還需抵擋楚軍至少十日之久,鄭公姬踕隨命上卿孔詹施展滯敵之計。
    上卿孔詹當即受命行事,一卷議和文書,隨即送至楚軍大營,申公鬥班獲書遲疑不定,斥候探得北境諸侯騷動嘩然,可知聯軍不日即至,鄭室此時下書議和,不過滯敵之計耳。而申公鬥班遲疑之處不在此,而在如何應對諸侯聯軍來援,其有兩途可行一者,不顧鄭室議和之情,當即揮師強取新鄭,以楚軍之強破城不難,難在破城之後,麵對諸侯聯軍來襲,如何固守鄭地不失;二者,乃是應鄭議和之請,與之剖解天下時局,勸鄭順勢倒戈歸楚,如此諸侯聯軍到來,無的施救便自退也,可謂一舉兩得,隻恐鄭人冥頑不靈,弄巧不成反成拙。
    申公鬥班權衡再三,隨即應下鄭室議和之請,其由如下,搶在聯軍到來之前強攻搶城,勢必造就一場血戰,即便取勝進駐新鄭,楚軍亦將折損過半,而待諸侯聯軍南下襲至,楚軍殘弱之師必將不敵,新鄭隻得拱手相讓,損兵折將而寸功未建,可謂得不償失。然若應鄭議和之請,說得鄭人歸楚,則可兵不血刃盡得鄭地,聯軍到來亦將動我不得,即便徐日商談無果,拖至聯軍入鄭,我軍即行退去便是,此來本就是為試探性北上,於此我亦無損,隻能說是楚入中原尚不得時機,日後徐圖可也。
    計議論定,申公鬥班即於日暮時分,應邀至新鄭城前與會相商。城前一箭之地,鄭人已置下席案,申公鬥班坦然入座,順勢側首翹望天際,但見中洲黃昏秋色,原上霜風冽,長河落日圓。群鴨騰晷景,鶴唳徹胡天。
    等不多時,上卿孔詹自城中行出,直向城前席案處走來,雖勢異為敵,然禮不可失,會而見禮,申公鬥班讓身拂座請入,上卿孔詹笑顏就位。
    申公鬥班先語直言道“鄭今請和,誠意何在?”
    上卿孔詹笑顏回道“戰火傷人,人皆惡戰,我今為民請願,止戰救生,天道之誠也!”
    申公鬥班亦即陪笑道“我道鄭無誠意也!”
    上卿孔詹直麵問道“何以見得?”
    申公鬥班淡言道“依我看,停戰議和是假,拖延待援是真!”
    上卿孔詹疑問道“即知我意,為何還願出而會我!”
    申公鬥班大笑回道“人皆惡戰,上卿自言之,我亦不外乎,可不戰而得鄭地,何樂而不為?”
    上卿孔詹笑意相拂道“然公亦知我議和之意,諸侯聯軍不日即日,公之謀算恐要落空矣!”
    申公鬥班釋然恬言道“無妨無妨,入得中原,便算我勝,但不知諸侯救得鄭否?”
    上卿孔詹笑語詰難道“公欲一爭諸侯乎?”
    申公鬥班回首視一瞥楚營,回首坦言道“若得與諸侯一戰,即可名揚千古,不負此生矣!隻恨今日所攜兵力不足,與爭毫無勝算,堪堪將退,憾事也!”
    上卿孔詹拱手敬道“申公豪情,外臣欽佩!”
    申公鬥班正身端座,凜言道“今日或許奈鄭不得,然則來日方長,諸侯可救鄭一時,卻救不了一世,終有一日我將席卷鄭地,帥師踏馬中原!”
    上卿孔詹沉身揖拜,禮言道“外臣提前恭賀將軍,遠處暫未想過,但得眼下平安,那便足矣!”
    申公鬥班正色道“鄭室朝堂之上,盡皆鼠目寸光之輩耶?”
    上卿孔詹不怒反喜,虛心求教道“將軍或可為我一謀!”
    申公鬥班言道“周弱楚強,何不舉族南顧投楚,與我攜手,開創輝煌盛世!”
    上卿孔詹正身回道“恕難從命!周如父,楚似兄,子敬父,可也,弟孝兄,則不可為也!”
    申公鬥班誠情倚言再勸道“混沌亂世之際,弱肉強食之時,識時務者為俊傑,周室無德,諸侯失仁,天下紛爭不斷,鄭邑兵家必爭之地,定不能久也,惟楚可護這一方水土太平,待得天下,再封諸侯,鄭必濟諸侯之上,社稷亦得綿延無期,豈不上上之策!”
    上卿孔詹拱手謝絕道“外臣自幼承教周禮,投敵背主非我所學,即便此刻將軍仗劍抵我胸膛,臣亦不敢求生背主,恐教將軍失望矣!”
    申公鬥班歎言道“也罷,鄭室尚有賢良在,不到當亡之時,今日就此別過,冀望此生再會有期!”言訖,起身拂袖而走。
    見狀,上卿孔詹亦隨之起身,於後禮拜道“將軍一路走好!”話音落地,亦自顧大步行走回城。
    話已挑明,再若對峙下去,不過徒耗糧草而已,是日夜間,申公鬥班斷然下令,全軍退還楚境,及至此時,諸侯聯軍業已匯聚檉地。
    隔日天明,以魯公姬申為首,諸侯各自清點兵馬,即要起行奔赴新鄭馳援之際,忽聞城前甲士奏報,鄭使孔詹攜禮使至,正於城頭等候招見。
    諸侯愕然,紛紛猜測,莫不戰事吃緊耶?魯公姬申遂慰眾人道“諸公莫慌,待見鄭使,自然明了!”言訖,即命侍者去往召喚鄭使入堂相會。
    眾人於堂焦灼等待,侍者去不多時,忽聞得堂外傳來一陣開懷大笑,緊隨之上卿孔詹大步踏進府衙大堂,一副輕鬆灑脫之像,豪無大戰在即之緊迫感,大夫孟堵跟隨魯軍至此,見狀緊前一步急問道“新鄭戰事如何?”
    上卿孔詹笑道“楚軍連夜疾退,新鄭之危消解,已無戰事矣!今日此來,是為犒謝諸侯各路援軍也!”
    大夫孟堵誤以為聽錯,即又連問道“當真?”
    上卿拱手相敬道“千真萬確!”
    大夫孟堵神經緊繃多日,一下鬆懈下來,由是全身酥軟,昂首泣呼道“天佑鄭室也!”
    一頓操縱猛如虎,聯軍聲勢浩大,而今師出無功,諸侯不禁一陣唏噓。
    魯公姬申亦知此次機會難得,若是驅楚救鄭有功,必將聲望蓋天,濟得諸侯頸仰,一舉締就方伯之名,然今楚軍悄然退兵,令其戰而不得,心中所謀蕩然成空,由是心有不甘道“楚軍雖退,然其謀逆之心不死,聯軍今日一旦撤去,其必複又北上,中原又將淪落戰火之中!不若一勞永逸,我軍南下直逼郢都,將之戰火引入楚室境內,令其知曉戰爭殘酷,進而大破楚軍傷其元氣,即可保我大周疆域百年太平!”
    聞之此言,眾人旋即收聲,大堂內頓時安靜一片,魯公姬申繼又續言道“如今我等兵馬在手,糧草充盈,楚人何足懼哉!此乃我等為國建業最佳時機,錯過此時,將不知何日可平南疆楚患也!”
    眾人仍舊不語,有畏楚勢強盛不敢前者,有懼魯室居功成霸業者,總之各懷鬼胎,其中邾室本就與魯有縫,如非鄭室遇難,決不會聯魯出兵,今見鄭難已解,魯室還要貪功冒進,邾公曹蘧蒢乃於眾人先,發聲詰道“兵法猶忌孤軍深入,更甚者即如魯也,不知敵情幾何,即告三軍而入,適不知兵敗將亡為何物耶?”
    聞之此語,魯公姬申轉首惡目相視,惱而駁道“身為公卿諸侯,不期如此膽小如鼠!楚室南隅小國,怎比得我中原地大物博;楚室縱然強盛有力,到底不過一方諸侯,怎敵得我諸侯聯軍十萬之眾;其今不戰而退暨知兵力不濟,我今乘勝追擊必得大勝,何謂我不知敵情耶?”
    邾公曹蘧蒢搖首歎道“公知楚地方圓幾何?敢言南隅小國!公知楚室兵力幾許?敢言兵力不濟!公又知楚有幾城幾山幾水耶?何敢自誇監察敵情!”
    魯公姬申當即不悅道“周楚不共世,正惡不兩立,我持正義之師,伐逆國惡賊,無有不勝也!”
    邾公曹蘧蒢仍舊搖首歎道“正義之師亦當遵循兵法,魯莽行事隻會遭至一敗塗地!君即不明,我便為君道明,楚據江漢天塹,山高水惡,國土廣袤,占地千頃,集舉國之兵,不下十萬,且處秋熟之際,新糧入倉,後勤資用無虞,可大幅提升楚軍戰力,更兼我軍深入楚地作戰,後勤供應無法保障,更無群眾基礎,便是引路之人亦難尋,失卻天時地利人和,我軍當是有去無回也!”啊
    魯公姬申固執己見道“今日若不乘勝除叛,恐將養虎為患,他日再犯中原,恐無能敵也!”
    邾公曹蘧蒢不奈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冥頑不靈,汝要前去送死,自去便了,寡人不奉陪矣!”言訖,轉身即走,徑直引還罷。
    見此,魯公姬申怒而拂袖背身,以待眾言。
    齊公薑小白當先托大道“寡人當年引軍南下拒楚,勢比今日更甚,亦不敢輕言入楚作戰,魯君年少,心浮氣躁,還當多磨礪也!邦中還有要事,不敢居此久留,先就退矣!”一語言罷,亦即自顧離去。
    上卿孔詹隨之勸道“外臣鬥膽進言,南下擊楚,雖然於我大益,但我不建議魯公入楚作戰,此去荊棘滿途,可謂十分冒險,與楚之爭,還當從長計議!”說罷,躬身一拜。
    魯公姬申身形不動,宋公禦說承意言道“南疆楚室,是為宋室心腹大患,無論是戰是走,宋人皆從眾意,諸公今日皆要不可戰,必是戰不得時,還望魯公惠納眾議,保全實力再擇良機伐楚,無事寡人先退矣!”說罷,見禮而退。
    而見盟會不歡而散,上卿孔詹為免尷尬,亦即請辭道“犒軍輜重業已送抵,還望魯君笑納,外臣使命達成,還待回複君命,且先告退矣!”躬身禮退。
    此時,大堂之上僅餘曹魯二君,窺見勢頭不對,曹公姬班隨即請言道“諸侯請退,我等兩軍何去何從,還請示下!”
    魯公姬申背身揮手道“眾皆散矣,單憑你我兩軍,難有作為,汝亦回罷!”
    曹公姬班拱手回道“但有召喚,曹必應命而來!”言訖,自去。
    眾人皆退,魯公姬申回過身來,啟首望向堂外,切齒憤恨道“今日所失顏麵,我必尋眾找回!”
    還都曲阜,魯公姬申與朝商議後,隨即檄告諸侯,以叛國之名,對邾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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