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靈從未見過這般修為的人，能將一個聖羅大陸的少帝製在他自己的夢境之中，對方竟毫無感知，更別提什麽還手之力。
    若是她願意，隻消動動手指，輕易就能在夢境中讓對方魂飛魄散，不帶半點痕跡。
    他一個沒見過什麽世麵的新晉塔靈，在自己剛剛憑空出現的老板麵前，不得不老老實實服服帖帖。
    畢竟，塔是人家的，自己這點本事，也隻夠人家一眼就能滅跡無蹤。
    “塔靈。”樊襄突然開口。
    小人跪地領命，動作利索的就好像膝蓋是軟的：“請主人吩咐。”
    見他乖順的如此速度，心情鬱結的樊襄都忍不住挑了挑眉：“你和北榮堂還真是……”
    “小的隻知道主人，什麽北榮堂根本狗屁不算。”塔靈麵不改色的回應，就仿佛自己從來沒與北榮堂扯上分毫關係，更別提曾是一體了。
    有意打趣兩句，樊襄眼下卻是完全沒有這個心情，她站起身，輕輕揮手，一麵鏡子立在地中央：“這是幻境，法器就是這麵鏡子。少帝不便在明羅大陸行動，你們的情況，暫時也回不了聖羅大陸了。所以……”
    塔靈瞬間明白了樊襄的用意，攻手回道：“屬下隻要還有一絲靈光，就一定會守著這麵鏡子，絕不讓少帝醒來，更不會讓他涉險。請主人放心！”
    見他這般通曉人情，樊襄突然覺得少費口舌的感覺確實不錯。怪不得人人向往權勢，有了地位便會有人揣摩自己心意，渴了遞水餓了端飯，何等愜意。
    “你知道就好，他在銅雀塔還是安穩的，你也一樣。塔在你們便能安好……”
    “塔亡，小的粉身碎骨也會護少帝萬全！”塔靈再次拍起胸脯。
    這個決心倒是樊襄沒想到的，畢竟依著北榮堂那股宵小做派，能在沒逼到分上的時候表示願意粉身碎骨的超額完成任務，確實不太像一個人。
    也怪不得他分離出來，自成一脈。
    但細一琢磨，樊襄發現這話的漏洞：“粉身碎骨？你也得有啊。我現在對你可還是在試用期裏，要是再敢跟我耍什麽小聰明，小心你的靈光！”
    塔靈有點委屈的連連應聲，粉身碎骨在所不辭這種話，實在是以前說溜了嘴，這次他可不是想給自己開什麽後路，是實打實的想表一次忠心。
    看著樊襄離開，塔靈默默搖頭，這個人油滑慣了，想要突然誠懇一次是何等的難。
    然後，他回頭看了看滿臉微笑的帝瀛，覺得自己還是比他幸福一點的。等這位少帝醒來，這天下已經不知會是什麽模樣了。
    坐看已經很殘忍了，美夢之後發現一切盡毀，那會是一種什麽心情。
    塔靈咋舌，回身靜靜坐在帝瀛身邊，打算和他一起等待最後的結果。
    地陷處，眾人折騰了一天，將整個坑洞翻了個底朝天，坑底照的比外麵還亮，也沒發現任何異常。
    先是璜盈宗的宗主突然宣布撤離，急匆匆帶著教眾走了。
    賀蘭明枯坐在坑底傷春悲秋了大半日，最終也被車騎將軍架走。
    不久後，各地紛紛傳來獸禍作亂的消息。
    地陷之事也被渲染的紛紛揚揚，一時間大難臨頭的世人開始奔走，想逃又不知逃到哪裏。
    地陷所在的賀蘭國尤為嚴重，不少人開始往北倉湧動。
    賀蘭明即便再想弄清楚樊襄去向，眼下也隻能國政為重。
    熱鬧一時的地陷坑洞瞬間變成了人人畏懼的禁地，突然又冷清荒涼了。
    樊襄打開靈寶，緩緩走了出來。她看了看手裏小小的一座黑塔，默默念了個訣，黑塔緩緩升起，陷入一片光影之中，便不見了蹤跡。
    樊襄看著靈寶消失的空中，想起當初自己稀裏糊塗給這靈寶設置的謎語，忍不住笑出了聲。
    隻是如今她的修為，早已不需要既定的謎語，便能打開已經煉化的靈寶空間了。
    就在帝瀛想打暈她獨自麵對一切的時候，樊襄先動了手。
    不知有沒有機會再見，樊襄輕輕向著空中發了一願，希望再見之時，我們沒有隔閡沒有世仇沒有紛擾沒有隱瞞，彼此清清白白在對方心裏，相守永遠。
    垂思過深，周圍有人已經到了跟前，樊襄才意識到。
    她也不打算繼續躲了，整理了一番衣襟，抬眼向上看去。
    一陣噗噗簌簌之後，一個人橫著探出半個身子，他一臉疲憊的向坑底看去，臉上並沒有帶多少希望，可還是大聲喊道：“老大……你在嗎？”
    樊襄一愣，她沒想到自己臨走隨口一句，竟然誆的這孩子追了這麽久。
    片刻之後，服了金丹的薑樹看起來活了幾分，他這一路追的委實辛苦。
    原本還以為，樊襄這麽大動靜出來，鳥群定然群起，他隻要跟著鳥群移動，就能追上老大。
    可他沒想到，樊襄已經能控製金鑾的力量，完全可以不再驚動鳥群。
    瞬間失去樊襄蹤跡的薑樹當即傻眼了，他先是安撫了金暉與劉智二人，讓他們原地等長老回來，告知情況。
    自己則開始猜測樊襄會去哪裏。
    他先是用盡力氣跑到了鬼母潭，解救出來被群鳥相麵看的魂都快沒了的皓月，讓她去賀蘭城找找。
    另一方麵他覺得地陷蹊蹺，保不齊自己老大會到這裏來找線索。
    至於，她說的收塔，薑樹打算如果地陷坑洞沒有發現蛛絲馬跡，他就從聖武殿的聖物塔開始，把明羅大陸的寶塔一個一個找個遍。
    “運氣還不錯，猜對了。要不然我現在應該在往賀蘭城趕呢。那可就白搭了。”薑樹說著，臉上露出一副亟待表揚的得意勁兒。
    樊襄看著這個已經成年穩重的臉，浮現出這個神情，竟有種恍惚光陰倒流的錯覺。
    隻不過，現在對她而言，倒流到那時還遠遠不夠。
    她想回到更早以前，一切都沒發生的時候。
    隻可惜，那是絕不可能了。
    見老大微微歎氣，薑樹趕緊起身道：“老大有何安排，我已經恢複好了，上哪都行。”
    樊襄不行領著他涉險，剛想開口勸阻，突然地動起來。
    二人以為地陷又出現了，齊齊往坑底看去，卻發現不是從裏麵傳來的異動，而是從外圍。
    有什麽東西靠過來了。
    思忖片刻，二人齊聲驚呼：“地龍？”
    喊殺聲從另一個方向升起，定是駐營的修士們開始行動了。
    薑樹看著樊襄道：“獸禍又起了，想來和地陷有關。老大先回赫英宗吧，您……”
    他話沒說完就停了，因為眼前的樊襄已經雙目赤紅，她揮起雙臂，呼啦啦一陣拍翅的聲音，像滾雷一般從他們頭頂掠過。
    “老大……”薑樹呆呆看著樊襄，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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