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秉燭夜談謀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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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的大清洗在悄悄的進行中,受刑的宮人都被堵住了嘴巴,所以宮外的百姓壓根就不知道宮內正在發生駭人聽聞的動靜,京城的夜晚依然如往常一樣平靜安寧。

    韓國公府門口除了一盞氣死風燈在搖弋,其他的燈籠皆滅,似乎府裏的人也陷入沉睡中。然而在府中最深處的書房卻透出一絲燭光,映在窗上的活動剪影顯然說明有人還在秉燭夜談。

    李善長親自斟了一杯酒遞給胡惟庸,笑道:“宮中剛剛傳來消息,孫妃流產,當值太醫溺死太液池,皇上大怒,下令誅殺禦膳房宮人和當值太醫九族。”

    胡惟庸受寵若驚地站起來,雙手接過酒杯,跟著笑道:“看來今晚又是一個流血之夜。”

    李善長斜睨了他一眼,哂道:“你這一條計謀可是耽誤了數百條人命啊。”

    原來宮中發生的事竟是出自李善長和胡惟庸的計謀。

    郭惠嫉妒馬秀英所擁有的一切,苦於沒有娘家人支持,她一直希望能找個有勢力的外援,所以當李善長聯係到她,隱隱露出有意合作對付馬秀英的計劃時,她立刻點頭答應。

    李善長是朱元璋身邊的心腹大臣,位列三公之首,其在朝中的勢力影響非同小可,有他的支持郭惠自信能扳倒馬秀英。她沒有馬秀英那樣聰明,但也不是笨蛋,知道聰明人就該用聰明人對付,故而經常向李善長討教,事事言聽計從。

    拉攏妃嬪,韜光養晦就是李善長給她出的第一條主意。她依言而行,果然網絡了不少妃嬪。可惜她沉不住氣,沒幾天就原形畢露,想要從馬秀英手中奪取權利,誰知反被馬秀英將了一軍,更和郭寧蓮關係惡化。

    李善長一再告誡她要徐徐圖之。

    她卻等不及,非要馬上對付郭寧蓮。這些年她一直和郭寧蓮平起平坐,郭寧蓮憑什麽給她甩臉色,不給這個女人一點教訓,她飯都吃不下。

    李善長怕她自作主張亂來,於是就跟胡惟庸商議出這個一石三鳥的計策,既打擊了郭寧蓮,又不會引人懷疑,還能把馬秀英牽涉其中。至於有多少人會因為這件事丟掉性命,就不關他們的事了。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把馬秀英拉下馬!

    胡惟庸臉上的肌肉抽了抽,很快恢複如初,平靜地飲完杯中酒,“老師說笑了,學生可擔不起這麽大的責任。怪隻怪他們自己命不好。”

    李善長看著他若無其事的神情,心中突然有點發寒。為了鏟除劉基和馬秀英,已不知有多少條人命喪失在他們的說笑中,有一天自己會不會也在胡惟庸的玩笑中丟掉性命?

    “不知皇上對宮中諸位娘娘是如何安排的?”

    胡惟庸的聲音打斷李善長的胡思亂想,他穩了穩神,說道:“皇上的確不願大動幹戈,沒有繼續追查下去,除了處死宮人,寧妃和惠妃分別被禁足三個月及半個月,馬氏重掌後宮全部事務。”

    “老師,一切都如您所料,皇上對馬氏果然情深意重,後宮出了這麽大的事都沒有波及到她。幸好我們還有對策,隻要咬定這次的事除了她誰都沒有得到好處,其中必有貓膩,到時候她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縱然皇上不懷疑能堵住悠悠之口嗎?”胡惟庸陰陰地笑起來,頓了頓,說道:“我們的人得加快動作造勢了,趁著皇後冊封大典還沒開始前彈劾馬秀英,這樣一來,就算她當了皇後,德行上已有了詬病,以後要廢她還不輕而易舉。”

    “這點不用擔心,本相已叫言官擬好奏章,明日便上呈皇上。惠妃也會在宮中發布流言。嘿嘿,老夫倒要看看,皇後無德還有何臉麵母儀天下。”一想到能給馬秀英使絆子,讓她不能順利封後,李善長臉上就笑開了花。馬秀英倒了黴,劉基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就像胡惟庸說的,這二人要怪也隻能怪自己命不好,誰叫他們擋了自己的路呢。

    翌日清晨,後宮妃嬪依照慣例前往坤寧宮請安,卻沒有見到馬秀英。眾妃詢問皇後去處,被告知大清朝皇後就帶著人去承幹宮探望孫妃了。

    韓嬪眼珠轉了轉,說道:“孫妃失了孩子,一定非常難過,小妹打算也去看看孫妃,還有哪位姐姐同去?”

    眾妃各懷心事,有人附和韓嬪一並去了承幹宮,也有人不喜熱鬧,獨自離去。

    韓嬪也不理睬那些離去的妃嬪,隻跟同行的幾人說道:“皇後娘娘真是慈祥,宮裏諸多事情等著她裁定,她卻先把孫妃的事情放在頭前。有這樣的皇後,是咱們姐妹的福氣。”

    眾妃都知她素與惠妃交好,惠妃與皇後卻不太親近,突然聽她說起皇後的好話,心裏都升起一種古怪的感覺,也不知是她見惠妃被禁足轉而開始巴結皇後還是因為其他的緣故。

    在不恥韓嬪為人的同時,眾妃也有了各自的盤算:宮裏出了這麽大的事,皇後一點責任都沒有,反而不顯山不露水就收回了所有權利,到底還是皇後厲害啊,待會見了皇後一定要與皇後多親近親近。

    郭惠雖被禁足,但馬秀英的一舉一動自有人稟告給她,她聽完嘲弄地笑道:“做樣子誰不會,可惜她做得再好也無濟於事。等她知道朝堂上的大臣都在彈劾她的時候,看她還有沒有心情繼續裝模作樣。”

    承幹宮裏彌漫著一股藥味,孫妃披了一件淺棕色的褙子,沒有血色的麵容顯得更加蒼白,兩頰深深地陷進去,顴骨仿佛錐子般冒了出來。她斜斜地靠在床頭,身後墊背的枕頭被擠成了一團,顯然承受了主人全部的重量。

    聽到馬秀英的腳步聲,孫妃眼睛略微動了動,頭也微微轉向門口,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皇後娘娘請恕臣妾無法起身相迎。”

    馬秀英急忙說道:“你都這樣了,還講什麽虛禮。以後見了本宮都不必行禮,需要什麽盡管叫人來通知本宮。”

    “多謝皇後娘娘關懷。”孫妃說完便不再出聲,室內一下安靜下來,安靜地讓人壓抑。她的貼身宮女筱兒在旁邊無聲地抹著眼淚。

    馬秀英喚來太醫詢問孫妃的病情。原本她是想要在室外詢問太醫,不過孫妃木然地說道:“皇後娘娘不必避諱,臣妾半夜醒來已問過太醫情況。”

    孫妃腹中的男胎已經成型,如此大的月份流產對她的身體造成了根本性的傷害,她本來懷孕就比常人艱難,這次是徹徹底底斷絕了她生育的可能性,宮中所有的太醫都來看過,全部束手無策。

    馬秀英歎了口氣,坐在床頭,不知該說什麽。對一個喪子且失去生育能力的女人來說,所有的安慰都是那麽的蒼白無力。